第6卷 第7章 南宫玄番外三年(1 / 1)
我站在床板上,时间,地点,都对了。
那么,那个对的人,也该出现了吧。
水面上,月光下的那张脸,却再次令我动心。在她慢慢沉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一紧,明明什么都安排妥当,也知道,在我的眼下,她不会出现任何危险。但是情绪,却再次有些不受控制。
我暗暗瞥过脸,冷淡地丢下一句话:“下水救人。”
“是,公子。”
把她救上来的那一刻,虽然派了几个丫鬟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但是站在船舱外,脚步,却像是不受控制地想要踏入。
是不是一脚踏进了舱内,时间,就会倒转?会回到三年前吗?
“公子,这一次,属下怀疑是夏寅的手下的侍卫,出卖了公子。”眼前的下属,跪在我的面前,丢下这么一句话。
我的视线短暂地落在他的身上,声音清冷:“既然是怀疑,就没有必要和我说,知道要怎么做吗?”
“是,属下会找到足够的证据。”
下一刻,下属就消失在我眼前。
夏寅,我的师兄,亦是……我的表哥。
南宫家,是武林世家,而夏家,却是皇族。我的表哥,是当今皇朝的侯爷。
在同门习武的时候,夏寅并不热衷于习武,他为人温和宽容,作为我们的师兄,他也从未受到过任何的质疑。
也许,是因为他性情平和,也许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曾是我们的威胁。一次,也不曾。
沉迷武学的人,一直都是我,所以,我也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同时,我也早就成了所有是兄弟的榜样,早就成了江湖上剑术一等一的玄公子。
我知道,我南宫玄,已经可以光耀南宫家的门楣。而夏寅,他只需继承那个位置,当好他的侯爷即可。
无疑,我们是连个世界的人。
我容不得别人出卖我,特别是在我还没有见到我要预期的结局之前,打破我所有安排好的计划。
在我想要以一人之力,打败敌对的门派那一刻,却意外地失败了。
每一步,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怎么可能会失败?除非,是有人泄密。双手紧握着剑柄,毫无表情地抽出那把剑,划破了眼前的那一面屏风。
屏风在我眼前一分为二,不管是哪一位同门兄弟泄了密,导致我的失败,即使那个人是夏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不过没有证据,我不会怀疑他。
他已经是侯爷了,没有必要会在意江湖上的地位才对。他看起来一向无心无欲,像是没有多少情绪,永远像是一杯温水,对人也极其照顾,像是天生会赢得任何人的信任。
如果还逗留在此地,怕是要连累到更多的人。
我更知道,他们早就虎视眈眈,如果可以杀了武林上赫赫有名的玄公子,自然他们可以得到他们所一直想要的。
我从来不忌讳,人的**。名利,权势,地位,都是我想要的。人,如何会没有任何的**?我在心里冷笑,凡是看起来温和不起纷争的人,怕是在心底有比常人更深不可测的**之泉才对。
如果他们非要找到我,那么好,我来和他们,玩一个游戏。
他们想要杀我,那么我一个人,的确可以杀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杀人对我而言,只是最后的不得已的手段。我更喜欢,设一个个局,看着那些人,明明就在真相的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永远,也找不到那一个出口。
世人只知道,玄公子剑法出神入化,但是没有人知道,我更精于易容。
这,就是游戏的开始。
我扬起嘴角的笑意,把面具贴上,望向镜中的那一张脸,却毫不陌生。
夏寅,借你容貌一用了。
这事,掩人耳目最好用的一张脸了,你说呢?淡淡笑着,收起自己手中的“尚冶”这把南宫家的传家之宝,不动声色地用布条,把它紧紧缠绕,掩饰了它的锋芒。人和剑,都变得不同了。
京城。
来到京城这个客栈,已经十几日了。我一人上路,躲避那些人的追捕,自然,一个人越低调,麻烦越少。
只是,刚走下楼,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左手紧握手中的利剑,剑不离手,是我的习惯。右手端起茶杯,独自喝着茶,却不难察觉得到,身后那一道不算尖锐的目光。
如果没有猜错,就是那个人,第五次在暗处观察我了。如果是敌人,眼神太弱,杀气感受不到,最关键一点是,下手太慢,优柔寡断,做不了大事。
蓦地拿起剑,站起身,转过身的那一刹那,那一张微微惊慌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一张,不难记得的脸。虽然不是绝色,但是那眉眼,都像是可以瞬间被牢记一般,像是似曾相识。
她身着一袭粉色衣裙,迎接着我的目光,她微微直起身子,依靠在门边,慢慢低垂下眉眼。从她的衣着上来看,应该是个小姐,只是,偏偏又不是那一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无疑,她算是个美丽的女子。但是她的脸吸引我的是,她眼中的那一些温暖。
在江湖上的时间不算太短,但是在那些武林人士的眼中,根本无法看到这种天性的温暖。想要感受得到一丝温暖,简直是奢望。等待着我的,只有纷扰和争夺。沉溺在那些沉重的冷淡之中,像是把我自己的原性都剥夺干净。
而她,像是一束阳光,那嘴角轻抿,那一抹轻笑,像是轻易令我无法淡忘。
我知道,她在留意我。但是我却不清楚,为何要跟着我,直到护城河边的那一片偌大的竹林。
那里,是我习惯练剑的地方。虽然为了逃避那些麻烦,但是那把利剑,已经像是在我手中扎了根一般。这一手剑法,自然是不少人所眼红的至宝,只是,也成了我对敌人不必留情的最佳武器。
我很清楚,对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我都需要加倍小心,谨慎。因为说不清,到底什么才是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所以,她的再三出现,我迟迟没有理会。
最终,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是当今一品官员上官大人的千金。生性活泼,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所束缚,常常逃出府游戏。
生性对女子毫无感觉的我,即使见到了绝色美人,都不为所动。只是每一次接触到她温暖闪着微光的那一双秋水美眸,那颗心,却似乎停顿了下。不点破她,不转过身,令她难堪,只是知道,一直都知道,身后那一阵脚步声,是属于谁的。
直到那一日,我终于不再纵容她。
竹林。收回手中的利剑,视线瞥向那个方向,心中再清楚不过,那个女子,便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我。
她的目光,在接触到我的那一刻,却变得闪躲了。却说不出原因,自己的心,为何不讨厌她。
“你喜欢我?”我伸出手,拦住想要逃跑的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啊?”她一脸惊愕,像是被看穿心中所想一般,手足无措。
她的表情和反应,令我觉得真实而有趣,嘴角轻掀,淡淡笑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神色变得认真,乖顺地朝着我点点头:“上官海棠。”
上官海棠?那一刻,听到这四个名字的同时,暗暗一笑。名字也如其人,不矫揉造作,海棠,至少不算是我厌恶的花。这个女子,我并不想放她走。
至少,自己不讨厌她,已经是一种奇迹。
“如果想见我,可以光明正大。”我扬起嘴角,笑望着她的脸,看到她稍稍惊愕的眼神,看着她朝着我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却蓦地退回来,神色有些许的羞赧。
“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是啊,我需要一个名字,但绝对不会是南宫玄。
我的视线,紧紧锁住她,淡淡吐出两个字,不留痕迹:“辛鸣。”
南宫玄,字鸣,也不算是完全欺骗她吧。
她笑着点点头,轻声念着:“辛鸣。”像是,要把我的“名字”,记在心中一般。这一个举动,却令我的心中,微微触动了什么。
她是喜欢我的,我一直都很清楚,和她相处,可以令我短暂的忘记那些江湖恩怨,忘记那些沉重的事情,每一次在旁边看到她绽放的笑靥,我便像是可以得到最真实的安慰一般。
无疑,她越来越得到我的喜欢了。
但是,也许,并不是男子对于女子的那种喜欢。
她还年轻,不谙世事,虽然自己一向冷静,但是,在相处了半年之后,我却不自觉地说出口,会娶她。
这个承诺,我根本就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兑现。不谈现在敌手正在四处打听我的下落,想要让我消失在武林,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又可以娶她吗?
“玄儿,这世上,一个人的抱负,才最重要。”
耳边,传来爷爷的声音,爹娘早逝,把我扶养长大的人,是我爷爷,南宫山庄的老庄主。是啊,在我还没有把南宫山庄的势力巩固好之前,我不会轻易去触碰感情那条线。
即使想要娶她,真的是心想要表达的想法,我也不会,让这件事成真。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不想让眼前的这一个女子,伤心落泪。那一刻,我不明白,为核心中会有这种感受。
“玄儿,身为南宫山庄的少庄主,往后,你就是山庄的庄主。你一定要记得,往往一个选择,就注定了你的赢或输,知道吗?”
一个选择,在选中某一方的同时,意味着,要放弃另一方。
关键是,如何权衡。
南宫山庄,才是我南宫玄不应该放弃的,不是吗?
“辛鸣,你上次说过,要娶我,是真的吗?”我似乎还带着一丝企盼和期待,那种带着情绪的眼神,却再次令我觉得不忍。
“海棠,你还年轻,我们不必急于一时,是不是?”我神色一柔,面对着她,淡淡笑着,说道。
“是,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你要我等,即使三年,我也可以等下去。”她顿了顿,抬起好看的眉眼,眼中盈盈闪着光:“三年之后,我才十七而已。”
如果我不说一个期限,海棠或许会真的等我下去,我自然明白,她至情至性,是个难得的女子,她的真心,我真的不想辜负。但是,最终,我还是要辜负。
我说服自己,我并没有爱上她,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年仅十四的女子?虽然,我们的相处,那么融洽。
虽然,自己也不确定,为何每一次看到她的那一刻,新会被浓浓的温暖充斥着。
在看不到的时间,心中似乎空荡荡的,像是一种等待的感觉。
只是此刻,我看不清,我们模糊的未来。但是,她却早已在心甘情愿地等待。
“我会在秋海棠盛开的时候,来娶你……”
无法兑现的承诺,最终成了一种毒药。一种伤人于无形,最终令人在期待和等待之中,迷失了自己的毒药。它会倾注在你的心之中,弥漫在你的思念之中,让你每一次回忆怀念,都痛不欲生。
什么,才是心中的**?
**,是不是一种心魔
我这样问自己,望向身边这一个带着美丽微笑的女子,实现慢慢滑落,直到她的手上,我们,这一刻,十指相扣。
我虽然没有以自己真实的面貌面对着她,但是,我以最真实的心和情绪,面对着她。
凤凰山脚下。
漫山遍野的秋海棠,如火如荼,她坐在我的身旁,扬起嘴角,笑意像是要将人沉溺一般的温暖。
她与我说许多事,我们几乎无话不谈。知道她羡慕两个姐姐的幸福,知道她的心思很简单,并没有多少城府。
直到那一日,我开始怀疑,自己做出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
我执起她的双手那一刻,她微微蹙眉,神色有些许的紧张,她眼神一暗,把手藏在身后。她的逃避,却令我微微有些情绪波动。
我收起笑意,丢下一句话:“海棠,怎么了?”
“没什么。”她微微仰起脸,眼神却根本骗不了人。
我知道她虽然年幼,却懂事十分。不由分说,一把抓过她的手,掀起她的衣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我的心,那一刻真的有了感觉。我无法再保持什么冷静,扬声问道:“你不是小姐吗?谁敢把你打成这样?”第一次,我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她白皙的柔荑,上面的条条红印,那么清晰。
就连手心处,也已经微微有些红肿了。据我所知,上官大人最宠爱的女儿,就是三小姐上官海棠了。她如何会有这种遭遇?
“什么原因,海棠?”看着她依旧朝我微笑着,却蓦地为她心疼。紧紧抓住她的手,却在看到她皱起眉头的强忍着痛不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轻轻放下衣袖,心情稍稍有些复杂。
“不想说?”
“是我太频繁的不遵守家规,偷逃出府,娘惩罚我的小手段而已。”她伸出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浅浅一笑:“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我真的没事。”
我的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哽住了。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不该大惊小怪,即使十几个对手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可以从容冷静,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开。
只是,我没有想过,她的微小的细节,也已经到了可以引起我的情绪变化的这一步。这种速度,是我不曾料想到的。
这,已经预示着危险地降临。
我不想,自己太投入其中,虽然,也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利益问题,所以,我在尽兴取舍的那一刻,陷入两难。蓦地发现,自己很难置身事外。
如果不出来见我,也许,她就不会受到这些惩罚。
是不是已经到了,应该对她说明一切的时候了?也已经预示着,我们之间的结束?
“海棠,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该学会保护自己。”
“我知道。”她弯起嘴角,毫不在意地收回手,迎上我的双眼:“辛鸣,娘也是为了管束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无言以对,早就准备好的那些话,却蓦地哽住了喉咙,一时间无法对她说出口。虽然我一直觉得,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只是这一次,面对着她,成了我的难关。
心一沉,轻柔地执起她的手,一手掏出随身所带的伤药,轻轻抹在她的手心和手腕处,沉默不语。
“辛鸣,你对我真好。”
听到她随意说起的这一句话,手中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微笑的那一刻,心中却只剩下叹息。
这是南宫家的祖传之宝,上等的伤药。我却毫不犹豫地帮她涂抹上这个伤药,这一步,再次超出了我的界限。
我本该冷静淡漠的,不该对于这一个女子,产生太多的不属于我的情绪。
何必对她这么好,何必说出无法办到的承诺,何必为她感到心痛……甚至追溯到,当时为何要与她在一起?只因为,她那么可贵的真性情吗?所以,才让自己,第一次真心示人?第一次,用一张陌生的脸,却表演着真实的自己?!
如果不是同情,不是怜悯,如果也不算是喜欢,到底是何种情感?
她淡笑出生,声音柔软而悦耳:“辛鸣,第一次看到你,也许是因为好奇心作祟。因为,你是江湖中人,因为你是一个剑客,因为你的身份,跟我周遭的男子都不一样。”
我抬起脸,收起药瓶,淡淡睇着她,微微笑着,却不再说话。
她低垂着双眼,幽幽地说道:“但是到了现在,我真的相信,我的直觉没有错。”
“你关心我,包容我,这种感觉和家人的不一样。”她默默弯起嘴角,笑意无暇,再次令人无法移开双眼。像是……花开的瞬间,那般夺目,令人惊艳。
无疑,若她真的是一朵海棠花的话,她还只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一种青涩的美丽,再过个几年,这副容颜怕是更令人无法逼视吧。
她的双眼之中,盈盈闪动着光,像是沉溺在这种幸福之中:“如果我嫁给你,你一定会给我幸福的,就像姐姐姐夫那样……”
她后面的话,我却再也听不清楚了。是吗?我真的可以给她幸福吗?为何我开始觉得,我们的开始,就是一种不该犯的错误?
因为,我厌恶结局不受控制,厌恶结局出乎预料。我要看到的,是每一步,都在我的计算之中。结果,自然也要是我预见的那一个。
“辛鸣……”
在她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那一刻,我却默默敛下笑意,自然,我什么都可以放得下,除了我的抱负。
没有什么,会阻挡我的路。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令我忘记我自己,是南宫玄的身份。
虽然,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剑客,只是辛鸣的话,那么,我也许会选择,牵起她的手,因为,也许心里,越来越无法割舍对她的情感。但是,我不是辛鸣,我只是南宫玄。
甚至,在她以后的记忆之中,我的名字,我的面容,我的身份,都是虚幻的。世上,根本就没有辛鸣这个人。
但是,我还是要试图先放下,这一个海棠般的女子。
此刻的南宫玄,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给她多余的承诺。
否则,她会成了我的牵绊。
南宫玄,这一个选择,一定要慎重,不能留恋这种无法触及的感情。
如果这段感情真的美好,那就应该保留在回忆之中,尘封起来。因为,它毫无瑕疵,美妙而纯真清澈,像是一块最美丽的玉石。
自然,要放下这段感情,无论我用那一种方式,都会给她造成不小的伤害。她是一个对感情特别认真的女子,要她忘记,也许太难。
但是,我只能把它收在心中。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时间一到,自然要恢复成南宫玄的身份。
这个辛鸣,也是最真实的自己,最终的安排便是……在这个世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