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16章 不再妥协(1 / 1)
章节字数:5023更新时间:09-09-2011:22
他冷笑道,眼神不善:“所以,才想要借酒消愁?”
我望着他,不自觉地咬着下唇,面无表情。酒不醉人人自醉,其中的苦,无人能知。
“我要涟漪送来的礼物,想必你已经收到了。”
“王爷指的是玉露丸?”我浅浅一笑,望向梳妆台的方向,说道:“收到了,多谢王爷体谅。”
“玉露丸?”他轻声念着这三个字,神情变得有些阴沉。“你服下了?”
“自然,王爷。”我若无其事地说道,站起身来。“王爷放心,海棠不会自找麻烦,也不会拖泥带水。”
我把视线移回没有他的方向:“王爷,天快亮了,若是还不离开,被府中的下人撞见便不好了。”
“你考虑的倒是周到。”他冷漠地牵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看着他转过身,走向房门,我突地开了口:“王爷,我曾经说过,我对药理,懂一些皮毛吧。”自小,魏爷爷曾经教与我一些药材上的鉴赏,亏得自己也深感兴趣,现在倒也不是一无所知。
他微微侧过脸,一缕缕光线懒洋洋地伏在他的身上,不太强烈。“那有如何?”
我弯起嘴角,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王爷,借刀杀人,并不是明智之举。”
“你似乎有不少话,想告诉我。”声音中的淡漠和疏离,太明显,甚至,太自然。
我脱口而出,语气柔和:“若是王爷想听,今夜海棠可以告知。”
“可惜,我不想听。”他顿了顿,毫无留恋地打开门,消失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可惜,他不想听。我重复着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自嘲地笑了笑。
皇甫舜,你当真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试问自己并未亏欠于你,为何你却偏偏要如此残忍?
他让涟漪送来的玉露丸,当真是玉露丸吗?还是,想要令我神智涣散,失去常人该有的心智的慢性毒药?这是涟漪一人做主的计谋,还是他们两人皆心知肚明的合谋?
这瓶玉露丸,单从颜色,气味上辨别,都是极其相像的。但是,破绽,并不是没有。我已经学会了不再大意,所以对这些细节,都格外小心。知道我学过药理的人,并不多,若是一般的人,绝对看不出其中的异样。我也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只是太多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面前,即使再天真的人,也不会学不会谨慎。所以,我只能防备,否则,受伤的人,便是我自己。
而他,却直截了当地打断我的最后一丝不该有的企盼,把我生生地推入寒窖之中,再度冷了心。他不想听,但是不代表他毫不知情,他对涟漪,总是抱着纵容的态度。对我,甚至不给我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若是我误服下,即使是毒药,该死了便死了,若是疯药,疯了便疯了,他也不会追究涟漪的责任吧。只因,涟漪对他来说,是特别的。而我,是可有可无的。
我原以为,三个人之间,只是尴尬而已。原来,竟然不堪成这般,仿佛是一个长期没有治愈的伤口,开始溃烂,令人觉得丑陋作呕。
我的手上,又抓着什么,可以另皇甫舜站在我这边?公正?这两个字,还存在我的心里,还没有泯灭,才是真正的可笑。
若是可以做一个酒鬼,用酒来麻醉自己的身心,麻木不仁,不必理会世间残酷的眼神,不必担忧口蜜腹剑,倒也不会觉得任何不快,清醒的我始终无法做到,毫无情绪。昨夜的肆意放纵,也许是这件事压抑在心中太久的缘故吧。与这一瓶无情的药比起来,那些言语上的攻击,却显得无力了。
我摇摇头,把“玉露丸”放入梳妆盒内,呆坐在一旁。空气,似乎都在向我叹息。我一味的容忍退让,换来的却是别人的得寸进尺?这一次,我也还是要往后退吗,即使身后是悬崖的边缘,退无可退?
“元儿。”
“王妃,有何吩咐?”
“替我梳妆,我要去见见侧王妃。”
我站在涟漪的面前,她的眼中的惊愕,我看的清楚。她应是从未想过,我会走出那个毫无人气的东苑,走出那个避风港,来到她的住所吧。
“王妃?”她淡淡笑道,看不出一丁点的仇视。这样的敌人,才更可恶。之前的我,便是因为太看轻我们之间的矛盾,以为只要什么都不要,便可以安枕无忧?我的大意,才会遭受此般沉重的打击?
我轻轻扬起手,神色自然地望着屋内的丫鬟尽数退下。
我扬起嘴角,款款而笑:“涟漪,你上次拿来的玉露丸,我忘记放在何处了。今日前来,本事想向王爷再要一瓶。怎么,王爷不在吗?”
“今日王爷还没来,王妃要在涟漪这里等一下吗?”她神情自若,笑意不减半分。
“不必了,既然王爷不在,那你帮我转达一下即可。”
我转过身,笑意在下一刻泯灭。“涟漪,王爷似乎提起,他曾经要你给我送来的礼物……”
“王爷要我给王妃送去的,便是那一瓶玉露丸。”她的声音甜而不腻,即使没有看到她的脸,我也可以依稀看到她的微笑,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是吗?我明白了。”
我逼自己不去感受双腿的沉重,轻轻提起裙裾,走出院子。
涟漪,你已经不再自负了吗?你已经害怕我会夺走你心爱的男人了吗?所以,你要不惜一切,只为了除掉我这个障碍?听到我没有服下你口中的“玉露丸”的消息,她此刻会觉得失败吗?皇甫舜只是剥夺我不能为人母的权利,而她,却想要令我永远无法清醒,当一个疯女?
他们的共同之处,是不要我死,真是一个可怕的共同点。
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偏偏要处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
我坐在凉亭的一边,手中拿着鱼食,面无表情地望着水池中的锦鲤,倒出一点鱼食,轻轻撇在水面,鱼食安静地浮在清澈的水面上,渐渐下沉。
上一刻还悠哉乐哉地浮游嬉戏的鲤鱼,红的,黄的,金的,花的,一下子都向着中心游来,汇成一片杂乱无章的彩色画面,花了我的双眼。
看它们争先恐后地争抢鱼食,扭动着灵活的身子,抢破了头。我淡淡笑着,人也不过如此,为了自己头顶的那丁点利益,虎视眈眈,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不会在乎,是否伤害了谁。
**,总是可以毫无知觉地占据人心最后一片净土。
冬日的阳光,在不再平静的水面上泛着点点金光,波光粼粼,我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突地发觉,阳光太过刺眼,甚至,令我无法睁开双眼,只能微眯起双眼,任由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当我走出凉亭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开始变得麻木。即使没有饮尽美酒,我的心也开始变得僵硬,一分分的麻木了,我终究麻痹了么?
皇上说他会赢,我却没有发现一丁点的痕迹,难道真的是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还是,连他也错了?人心,原本便是最复杂的东西,猜不到,猜不得。
我等了他整整三日,可是依旧没有见到他。我本以为,自己才是一个罪人,破坏了他与涟漪,但是这一次,我已经不再这么想了。我从未有何罪过,我只是倔强地想要守住一些东西,宛如稚童牢牢护住自己手中的那一个视为珍贵的匣子一般。我的匣子里装着很多,譬如自由,快乐,亲人,还有,自己的心。
他不想知道事实的真相,还是,他早已知道了真相?
但是,这两者的结果,都是一样。
我不期望他能够给我该有的依赖,但是,我不想变成一个生活优渥的乞丐,等着他施舍给我比云还要遥不可及的一点点公正。毫无痕迹地活着,但是永远不活在任何人的眼里。
黑夜,带着皇朝冬日特有的雾气,神秘而诡异。
我宛如一个游魂,穿着一袭曳地长裙,来到他的房间,轻轻推开门。
屋内一片漆黑,我没有点亮烛火,因为我的双眼,异常明亮着。凭着心的直觉,我什么都可以找到。
浮在黑暗空气中的呼吸,离我越来越近。我知道,他已经沉睡着,就在我的咫尺之内。他,没有一点戒心,呼吸平稳而均匀。
我的双手,触向自己的腰间,哪里微凉的触觉提醒我,那个位置,是那把匕首,那把削铁如泥的寒铁匕首。
手指,有些颤抖,我低下眉眼,那把匕首在黑夜中幽幽地发着光,一种令人寒到心深处的冷光。
手心,瞬间变得湿热。
只要我用力刺下去,只要我把他当成是那个作呕的强盗头子一般,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插入他的身体,一切便结束了。
我僵直地站在黑暗之中,手中握着那把匕首,明明不重,此刻却仿佛要压断了自己纤细的手腕。
我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一步步逼近他的床沿。我不敢想象我此刻的脸,是否扭曲与狰狞,宛如一个失心的魔鬼?
梦,毫无预兆地开始了,更是匆忙地结束了。
我在黑夜中睁着双眼,眼眶,已经干涸了,再无多余的眼泪。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待在自己的房间,我的手上,并无寒铁匕首,它安静地躺在我的枕头之下。
人若是不堪负重,便在梦中寻求解脱吗?但是,梦由心生,若是我当真果断地把匕首刺入他的胸前,那么已经昭示着我也变得残忍了吗?我不想当一个凶手,不想做一个背负罪名的人,若是我这么做,我与那些十恶不赦的人还有什么不同?
最终,我下不了手,我内心的懦弱,终究将令我永无宁日。
天亮后,感觉有些疲惫,我站在东苑荒芜的院落之中,微湿的冷风拂起我单薄的衣裳,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飞舞旋转,我终于等到了冬季。漫长的冬季,留给天地间一片肃杀和寂静,即使有金色的阳光,也是带着一种不温不热的温度,淡漠而安静。
今日,是第四日。
我不确定自己在等什么,上天会派一个人来带我走吗?我快要被这种窒息的生活埋葬了真实的自己,何时会受到救赎?
这个时辰,他该在书房。
若是他不来找我,那好,皇甫舜,我去找你。我不想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活得了无生趣。我已经不奢望要什么公理了,我要的。只是一个理由。即使,是敷衍,我至少可以自欺欺人。但是,总是被伤害,我清楚,我已经快要崩溃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一个理由。或者,是借口。
我推开了书房的门,望着一脸淡漠的男子,轻轻走进去,掩上了门。
“你来做什么?”冷淡的口吻,他倚在椅背上,淡淡睇着我。
我淡笑道,走近他的身边:“海棠自然是来感谢王爷送我的礼物了。”
“这份礼物,太贵重,海棠受不起。”我把手中的黄色瓷瓶放在他的书桌上,冷静地说着,心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我只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而已。
他俊眉紧蹙,并没有拿起伸手可及的这个小小药瓶,薄唇紧抿,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弯起嘴角,并没有坐下,声音平和:“你说过,你不想听,但是你没有考虑过,我想不想说吧。”
“我说完就走,不会浪费王爷宝贵的时间。”
他黑眸紧绝,依旧吝啬自己的话语,只是沉默着。
“若这是你的意思,请你明白地告诉我,即使是死,也要给个明白,给个痛快不是吗?”我顿了顿,抬起双眼,望着他严峻的脸:“王爷若是不知情,可以找府中的大夫验药,看看是否当真是玉露丸。我想,我没有必要总是令人摆布。”
他甚至没有打开瓶盖,看看其中的药丸,只是面无表情地拂袖,只留给我一个清脆的声响,穿入耳中。
黄色的精致瓷瓶在我的脚边,无声的哭泣,碎成一地白色的碎片,冷冷地发着光,仿佛随时可以利用尖利的棱角,把双脚扎的鲜血淋漓,毫不费力。几颗小小的白色药丸,滚落到我的脚边,一副该死的可怜相。
他的眼神变得凌厉,仿佛一只兽般的眼神,想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我要你对此事守口如瓶。”
他终于开了口,而这一句话,却令我毫无遁形之地。守口如瓶?还不如把我杀了,便再无后顾之忧了,何必对我诸多请求,不显得可笑吗?
“你我之间,并无信任的基础,我并没有必要答应你提出的要求。你不信我,何必要求我?”我的声音平静的仿佛是雨水落在水面,只是溅起了小小的水珠一般。
他勃然大怒,眼中的阴沉一分分的加深:“你说什么?”
“皇甫舜,你已经听清楚了,不是吗?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淡笑一声,扬起笑靥:“我觉得没有必要。”
“你的秘密,还是涟漪的秘密,我都没有必要守口如瓶。”我直视着他那一对阴骜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嘴角的弧度没有垮下来。
我的倔强,支撑到了最后一刻。
两个人,开始对峙。
一直对峙下去……
皇甫舜,我再也不会向你妥协了,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