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恍见白蝶舞（1 / 1）
燕宇如今有些怀疑，是不是烟雨楼有传统，在发布任务时极为简练。之前那一系列的“劝降”活动，除了地理位置和一个图腾纹样以外，一切信息都没有。而这一次，明明任务内容要复杂得多，可却更为夸张地在任务文书上只写了四个字：探索影门。对此，由于紫狐突然玩失踪，来转交任务的萧朗表示习以为常。
当然，作为烟雨楼的老成员，他搬来一大摞文件，在燕宇疑惑的目光中淡定解释道：“有关影门的一切资料都在这里了，本来应该你自己去库里调的，但你在南疆分楼的身份不够格，所以我就直接给你找来了，”说罢，又补充道，“在那个不管事儿的楼主手下干事，你要做好准备，日后的日子只会更辛苦。而且我记得静浅那小孩性格也挺讨厌，你不会很轻松的。”
燕宇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一种答应了副楼主这个位子真是不太理智的感想。可是，拒绝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目测了一下资料小山的厚度，刚一露出无语的表情，萧朗便好心说明道：“每卷前面都有提要，资料也都仔细整理过，这些你放心。”
燕宇提问：“是只有我才享受这种待遇？”
萧朗思索了一下，继续介绍楼里规矩：“任务里提供信息的工作都是发布者负责的。你这个任务发布者就是楼主，所以才会这样，”并拍拍他的肩膀，“这种只有一个标题的任务书我接的多了，习惯就好。”
想了想，燕宇道：“那么，既然没有任何要求，任务中一切事情都是我自己决定？”曾经做刺客的时候，这种出任务的经验积累了不少，可是很明显这次的不是简单的杀个人什么的就完事。“探索”两字，其目的实在是含糊的很。而目的不清，带动的便是行动方针同时模糊。
萧朗摊手：“楼主带话，‘这活儿是为了你男人干的，做到什么份儿上你自己看着办。’”
燕宇点头，强装出不恼羞成怒的表情：“最后一点，最新的对东楚军有用的情报，我能从哪里取到？”
萧朗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从刚刚拿进来的那一大摞里拿起最上面的两个卷宗，递过去：“喏，楼主吩咐，送给家属的。”
燕宇突然萌生出一种这俩人就是在死整自己的感觉。
默不作声地接过这两本资料，萧朗揽着他的肩膀，道：“他还要我带句话，‘前世影响今生，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什么意思？”
“根据我对他十几年的了解，故意装深沉罢了，实际意思不过就是你们上辈子有缘无分，这辈子就好好处着吧，”萧朗摸摸下巴，“不过么，要是他不要你了，来跟了爷我吧，不然这么一个美人不是可惜了？”
燕宇斜眼看他：“你不是都有两个了？”看着萧朗一脸坏笑突然就僵住了，便继续道，“还有，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的分工是一样的。怎么一起？”
在之后的有一天，紫狐从当时恰好也在场的老虎花斑的记忆里调出了这段对话，顿时，一向擅长装淡定的烟雨楼楼主抱着大老虎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打滚。那时刚好在楼里的黎泓见证了这样罕见一幕，并听到紫狐笑到岔气的调侃：“黎泓你家小受被燕宇那个总受吐槽了！”
黎泓对此表示，燕宇纯粹是被紫狐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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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转回那天下午，燕宇在浏览过所有资料之后，取了带给楚辰霄的两本，无视掉路过大厅时萧朗的“我理解你”的眼神，又跑去了东楚的驻军。
隐身进了营帐，没人。将东西放在桌面上，一琢磨，便出军营翻过几十米高的城墙进了城。
在城内转转，发现还是老地方，于是老样子，往梁上一站。席间和昨日一样，燕宇难免怀疑难道将要天天宴席不断。不过么，昔日的燕国荒淫无道灭了国，现在东楚的状况，根据耳闻眼见加上烟雨楼的资料说明，都是强悍得很。
治国之事燕宇没有怎么学过，但也清楚这肯定是楚辰霄花了大心思的。想及此，他瞄向主位的方向，却发现，楚辰霄正直直盯着自己的方向。
燕宇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敏感地察觉楚辰霄的视线一个波动，也就是说毋庸置疑地他正看着自己。不过也说不清是不是燕宇有意的没有加上隐身的法术，否则也不可能被发现。
而正当他打算扭头溜走之时，听见下方一声低沉却足以压过满场丝竹管弦的声音：“下来。”
脚步顿时滞住，小心翼翼看去，楚辰霄眼神坚定，大有你这次敢跑日后我们慢慢算账的决心。燕宇缩缩脖子，转瞬却一皱眉，他干嘛这么听话？
但是两人一高一低对视的确有些诡异，引得席间众人也都仰头看向梁上的燕宇。终于，他还是无声地比了一个“切”的口型，纵身跳下。
衣袂在空中跹飞，宛如一只白蝶翩然落下。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惊愕的众人，毫不犹豫地走向主位。本来坐在楚辰霄旁边的静浅早就闪到一旁，燕宇过去，低头俯视楚辰霄，直到这种俯视在下座看来是失礼甚至蔑视皇帝的地步，才满意落座。
“你特喜欢看房顶是么？”瞥他一眼，燕宇问道。
听见他低笑，然后是柔声的回答：“因为觉得你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燕宇有意别开眼睛不去看他：“想说我是梁上君子直说呗。”
楚辰霄挑起燕宇耳后的一绺碎发：“然后，你今儿个来又是为了什么？”
“送点东西而已，东西我已经放进你营帐了。过来这边不过是顺便，所以我现在就走了。”
“这么着急？”
燕宇轻巧笑笑：“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嘛。”说罢当真立即起身，毫无再多留片刻的意思。只是他环视座下带着疑惑时不时偷偷往上看的大臣们，突然心血来潮。
“辰霄。”燕宇很少认真地叫他，所以楚辰霄有些惊讶地挑起眉。燕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他下颚将之微微抬起，倒像是调戏的姿势。楚辰霄眼里多带了几分笑意，看着他接下来打算如何。
燕宇嘴角勾出狡黠的弧度，俯身轻轻一吻。
蜻蜓点水也不过如此轻巧，刚有一点触感，便消失了殆尽，连身形也瞬间隐去了。刚刚沉默压抑的大厅此刻骤然鸦雀无声，楚辰霄也明白了燕宇为什么突然玩这么一出。
倒像是，自己被宣告所有权了？
笑掩不住地冲了出来。
只是，以为他已经潇洒离去，耳边却又传来他轻柔的气息，以及一句淡漠的话。
“楚辰霄，有件事该我说清楚。身子我已经给了你，心，你自己还是想法子尽快拿走的好。”
这回是真的走了，只是留下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么，楚辰霄微敛眼睑想道，是不是算是终结了这若即若离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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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目的地时已近黄昏，金红色夕阳在迅影的黑亮毛发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泽。勒住马，仰头看这柔和光线中反而更添雄伟的城墙，默然不动。
南疆与东楚的交界类似的雄城共三座，其一归于东楚，算是此次南征的最前线，两个都是在南疆管辖中。烟雨楼为首的部落占据一座，另一座距离边境略远，规模也要小些，正是眼前的影城。
说来影门在南疆屹立的时间要远远过于烟雨楼，这城池冠着一派之名也是很能说明其地位之显赫。只不过，按照萧朗的介绍，如今天下变数太多，以紫狐为代表的怪胎层出不穷，把很多原本显而易见的发展打乱了。
影城不算前线，更何况战争目前还未打响，所以城中没什么战争状态的感觉。
将迅影放开任它自己回烟雨楼，燕宇从城门进入。通过城门之时稍微感觉到气氛的变化，燕宇无甚在意，这几个月来自己的事情早被这一系知晓了再正常不过，再加上这次的“探索”也不算是太需要隐蔽的任务。
不过既然如此，进了城燕宇便直奔资料中显示的影门总部。这一次不至于从正门直闯，给自己罩上一个比常用的更高级的隐身敛气的仙术，找个人少的角落翻墙进入。
此时天还未完全暗，但也不至灯火通明，四下里是一片昏暗暧昧，反而比夜深人静之时更加适合搜索这影门的地盘。
即使影门是南疆数一数二的大部落，这里更是总部所在，能够发现燕宇的人也没有几个。再次感受一下附近强者的气息，对照资料中介绍，不过是一个门主加上两个手下比较有挑战性。
现在这三个都在往一起聚集，位置，刚好在燕宇挑中的一处目的地不近的地方。
他注意到的那处与其说是看似很重要，还不如说是很诡异。一个偏僻的小院，没有任何人看守，却密密麻麻布着防御阵法。其内的气息也是阴冷得紧，影门里的气氛本就不怎么阳光，那里面更甚，说是没什么特别的燕宇决计不信。
确定目标，脑中突然浮现紫狐对这任务的那句评价，危险机遇并存。话说得隐晦，便除了比平时多几分小心无法可想，该冒险总没理由脱逃。
近了那小院，更感觉一股淡淡的死亡气息弥漫在周遭，带着些不自然的执念与怨恨。燕宇站在院外贴在围墙上，将精神力微微探出，往院内气息最浓厚的地方寻去。
很快竟在中心发现一个稀薄的魂魄，依着凝聚的程度，恐怕是个未经修炼的普通人借由某种灵器和高人插手勉强存留的。
燕宇的精神力与那魂魄略一接触，便发现她神智已混沌，唯剩下少许本能。她对小股精神力的突然试探迟疑一下，也开始查看燕宇的精神力。
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魂魄查探，燕宇本想立即撤走，却觉得也许是个机会也说不定，便任她对那小小的精神力量全方位观察，自己也趁机对她进行分析。
如今她的行为方式恐怕与动物也相差不远，燕宇偷摸着观察她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反而自己研究得认真。不想引得她对自己戒备，便特地不显出太大戒心，却不料一直安静的魂魄竟是突然发了难。
在神识中感觉一团迷蒙灰雾突然拽紧白色细线，而白线主人的燕宇下意识地不是切断丝线而是投入更多精神力辅助被束缚住的那部分撤离。
只是没想到，灰雾中似是存在专门禁锢灵魂的存在，多投入的那部分更是泥足深陷。在此刻又没有必要自毁修为，便在脑海中稳住被捉紧的白绸，自己跃入小院。
院内景致之前借精神力的探查已是了解，简朴到极点，不似有人居住的院子占地也并不大，燕宇直冲中心，花去了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当推开应当是主卧室的那扇门时，眼前景象倒的确是惊了燕宇一下。全院唯有这个房间像是人住的，一看便知是女子的闺房，只是昏暗之中，房间正中多出一个炉子一般的物品。而一个隐约的魂魄便漂浮其上。
那炉子显着暗青色，颇有几分古朴深奥的感觉。而那魂魄果然已辨不出容貌，可她却突然开口。
不，与其说是开口，不如将至成为吐出遗言。依她此时的灵智不可能使用人类的语言了，不过是意念尚存之时刻下的言语罢了。
“燕公子，初次拜见，小雅有礼了。”对这声音燕宇感觉有几分耳熟，但可惜顶多只是一面之缘的耳熟感，完全回想不起来。
“燕公子定是早已忘记小雅，但我还记得108年公子杀我爱人。他不过是赵国一个公子，便是赵，都已在新楚王登基时称臣于楚，燕公子身份高贵，自是不会在意我们。若非与门主相遇，小雅此生不会有报仇之可能。”
昔日的记忆已有少许浮起，原来遇见她是在四年前为楚辰霄办的第二件事，也就是刺杀赵国公子赵仪之时。作为一件任务那不过再一般不过的，没有留下深刻的记忆。
不过，对于燕宇这是一个毫无所谓的事件，对这女子却并非如此。现下看来，是毁了她这一生，甚至是生生世世吧，她目前魂魄散乱，恐怕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何必呢……
有些唏嘘，但他人之事也不好妄加评论，更何况此时无这等闲情逸致。
略微扫视一下房间布置，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是被眼前古朴青炉束缚，便毫无犹豫地挥刀，仙力凝为实体利刃，破空斩向青炉。
仙力的青白色光芒在昏暗室内一闪即逝，随后便是陶器碎裂的清脆声响。破损的青炉看起来只像一个破旧的古物，好似没有半分特异之处。脑海中与灰雾中心的牵掣也消去了，精神力顺利收回。
然而雾一般弥散的魂魄却突然凝聚到一处。本该由于载体的毁坏完全消散的魂魄竟然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姿态，燕宇不由得全面警戒起来。
刚刚毁了那青炉，感觉有讯息传了出去，应该已经有人感应到了。或者其实，自己的举动一直都在影门中的大致了解之下。
这时候最该做的应是立即撤离。已经多少能推断出了，影门将一个与自己有仇怨的女子的魂魄拘留在生世，也许有什么进一步的举措，但容器已破，若他们还有办法保留灵魂，便不是现今的燕宇能掌握的程度了。
天地中自有各种规则，死者的魂魄留连生人在的世间本就是犯规，以器物为载更有违抗天命的意思在。若是一直骗下去了便也罢了，但凡被天发现，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修炼仙道有成的对欺骗头顶的天脚下的地都是大有心得的，燕宇自认只是得高人指点的入门者，还从没试过这种事儿，更哪敢跟这多做停留。就算他经验尚浅，也能看得出自己是对方的目标。
刚来这南疆，实力一般却兼着副楼主的位子，想来是被当成软柿子了。虽然不忿，但也干脆地扭头就准备溜。
然而探查院子门口时，发觉已然被围。真正来到对方的包围圈旁，眼中所见的人数与精神力的感应有所偏差，所以定是有强于自己的人布置在其中，强闯是有几分冒险的。
只是单纯逃脱，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身上的隐身结界早已放置妥当，瞒瞒普通的门众还是没问题的。
院门口仙力波动剧烈，一层一层的拘束法阵正在缓缓张开，渐渐定型，愈加深厚。院外众人一言不发，寂静中带着些许沉重。
于燕宇的沉重。
感受到仙力波动的十余人，感觉不到的，目前看是一个，但是若有强者正隐藏了气息隐在附近，那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一人率先将目光投往自己，便是那唯一一个无法探知气息的人。一明一暗，一现一隐，在幽暗黄昏中隔着清凉的空气对视，皆是挑衅地一笑。
纵然是再一次深入陷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手掌覆在烟雨的刀柄上，心下轻笑。跟着我，这种自己跳进陷阱的事儿你是真没少经历，也算是我这做主人的亏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