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薄影随风（1 / 1）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在燕宇作为大号枕头被楚辰霄抱着睡了几个晚上之后。
那是一个不晴不阴也无风的下午，过了几天大门不出的生活的燕宇仍在刻苦练习着仙术。唯一的进步是他已经能凝出比之前大得多也更加清透的冰晶了。
这时他突然有预感有重要的事儿要发生。而且还不止一件。
他立即停下了修炼，把冰块散去，然后把水盆端往厨房。当他返回院子的时候，世上已千年。
石桌凳边上，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孩子，着玄色衣服，上有金纹。细了一看，再一回忆，百分之千是当朝太子小殿下。
小殿下正左顾右盼，看到燕宇出现，喜笑颜开地飞奔过来。燕宇也不好灭了孩子的热情，弯身就把他抱了起来。
这时他也有空看看别处，只见院门口，小遥正和什么人说着话。估计是太子身边的宫女吧。
他问向怀里小孩：“你怎么来了？”
楚怀宇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父皇明明答应过我，让你陪我玩，但是这几天都没见着他，母后就带我来找你了。”
燕宇琢磨了一下这话，突然惊愕，什么，太子是皇后亲自带来的？那国母本人岂不是就在……
抱着孩子快步走到院门，和小遥谈话那人，衣着不很扎眼，但面料纹饰包括其他的那些首饰，无一不是极为高贵的用度，自然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后。她的外表当时没有注意，如今看来，温婉的成分倒是更多一些，并不像是母仪天下的容姿。
她的事情近几天小遥跟他说了一些。程芷容，出身是楚国的一大将门。当时本来要做的是太子妃，结果还没嫁过去，楚辰霄就登基了，她也直接做了皇后，如今是楚后宫里唯一的女子。
燕宇对这个名字还有淡淡的印象，三年前他们订下婚约就在短短的那几天里。消息刚到楚辰霆那里的时候，他还在一旁。
看到她，燕宇的心情中尴尬其实占了大半。抱着楚怀宇也不方便行大礼，他只是点点头：“皇后。”
其实尴尬笼罩在三个人身上。小遥纠结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不然，我先带太子去一旁。”
“母后，你有话和哥哥说吗？”楚怀宇突然开口直截了当道。皇后程芷容摸摸他的头，微笑道：“是啊，怀宇先和小遥姐姐去一旁吧。”
楚怀宇有些不舍地看看燕宇，便乖乖地任燕宇将他放在地下，被小遥拉去了。看着三岁的小男孩跑远，燕宇心里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意味：“太子殿下很懂事。”
“是啊，毕竟是太子。”孩子走了，程芷容也能更加仔细地打量面前的少年。曾有所耳闻，却没见到本人，上一次匆匆一瞥也不知他就是当今的楚王唯一所爱的人。
现在看到，倒的确不一般。外表多么俊秀倒在其次，气质中的沉静安逸，还有眼神的澄澈无邪，能被那人看重，实在是常理之中。
年轻的男孩微垂着头，也不言语，程芷容看他的样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太气势汹汹了，引得这个少年失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任何的过失。想了想，她轻声道：“你就是燕宇吧。多大了？”
燕宇抬眼扫见了她的微笑，立即便是移开了视线，仍是低着头，道：“十九。”
眼前比自己高出半头的果然还只是男孩的年纪，程芷容恍惚了一瞬间，随后道：“我比你大两岁，叫一声姐姐不算我占你便宜吧？”
燕宇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却是道：“燕宇不敢。”
程芷容无奈笑笑，道：“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迎上燕宇更加困惑的目光，她道，“陛下在太子之时，也是个风流性子，侍宠侍妾不曾少过。但如今的后宫却仅我一人，既无争宠之人，儿子又是身为嫡长子和独子的太子。我可算是沾了你的光，我于他只是作为楚王的责任，但相敬如宾，我已是十分满足。如今我的地位可是历代妃嫔都毕生希冀的。”
看他沉默地思考着，程芷容继续柔声道：“你会留下来吗？怀宇很黏你。”
燕宇摇头：“不知道。”
虽然燕宇只小了她两岁，但此刻，程芷容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强自压抑着忐忑不安，眉头略皱起，很是让人揪心。她拍拍燕宇的肩膀，柔声道：“陛下喜欢你，你若是愿意，就好好留在这儿，怀宇也会高兴的。我不太清楚你和陛下之间的事情，却也希望你们能真心相待，能相知相守更是最好不过的。”
燕宇轻叹一声，摇头道：“谢谢。这些都是我的问题，他，很好。”
程芷容笑着突然道：“我今天一定要听你叫我一声姐姐。”燕宇怔了怔，明白了她的安慰，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姐姐。”
“既然你已经认了我这个姐姐，有什么事就一定和我说，”她的语气顿时轻快起来，“平日有空也可以到我这里来，不过即便你不来，恐怕怀宇也会过来找你。当然，你要不喜欢他，轰回来就是了。”
燕宇因程芷容立时转变的活泼气质呆了一下，随后快速摇头：“不会不会。”
程芷容笑笑：“有我在你们都不自在，我就先走了，怀宇交给你我也挺放心的。我会在院外留下怀宇的侍女。”
将儿子留在他身边，这确实是无比的信任。心下也是对这年轻的皇后十分感激。同时也有愧欠感，虽然她是那么说的，但丈夫对自己没有爱情而只是责任，作为女子不管怎样一定也是有所缺憾的。也有觉得自己就像是夺取了她的东西一样。
****
程芷容说让怀宇的侍女等在院外，燕宇感觉不妥，便出去叫她进到里面去候着。正准备回去，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只是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知道，不过对方的表现太过热情，燕宇也不好冷面待之。面容漂亮又在眉眼间带着些媚意的男孩高高兴兴地接近，停在间隔一臂左右处，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并不难发现有着满溢的好感。
也不知道这好感都是哪儿来的。随后男孩的一句话便解开了这个谜题。
“你就是楚王陛下现在的专宠吧。那天晚上看他很喜欢你的样子，你好厉害啊。”
正打算否认，可发现他们表面上的确就是这样的关系，便只得笑了笑没说话。
男孩又道：“我叫静浅，是从秦都的烟雨楼被带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离开秦都，楚国和我家还真是很不一样。”
听到和自己名字相同的读音，燕宇先是怔了怔，然后立马追问道：“烟雨楼？”
这是燕宇今天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静浅听见了，十分开心地讲解：“是啊是啊，你也知道？听楼里前辈说，烟雨楼在许多地方都有分楼，曾经的燕都，还有秦都楚都，据说连南疆都有。你在楚都有没有去过……啊，对不起。”
突觉失言，静浅闭紧了嘴，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燕宇。烟雨楼毕竟是青楼，问人去没去过本就是件失礼的事。再加上他以为燕宇身为人宠，这么问更是尴尬。
燕宇看他的样子，便明白过来其中的尴尬，无奈地轻笑：“我来楚都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
静浅“哦”了一声，也不敢再多说话，耷拉着脑袋却还时不时抬头看看燕宇。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正当燕宇打算说出再会之类的话时，静浅猛然昂起头，一脸郑重。
“那个，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突兀，但是，那个，我，我喜欢你！”
燕宇顿时傻眼。
小男孩跨上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秀美眼睛，小声道：“真的，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这几天我一直都想着你，今天能见到，真的是太好了。虽然说出来会让你困扰，这一点我很对不起，但是以后我们也不一定能再见，我觉得，我一定要说出口。”
“等等等等，”燕宇退却了一步，思考着是不是被人耍着玩儿了，皱眉道，“你连我名字都还不知道吧？”
“这不重要！”静浅步步紧逼，“我就是喜欢你！”
燕宇下意识的撤退自然比不得静浅目标明确的进攻。顺着紧抓住的袖子一路向上，在被告白者的大脑清醒到发觉应该拉开距离之时，静浅的双臂已经是环在了燕宇脖子上。
这一近距离接触，燕宇就觉得一股香气扑鼻，顿时就恍惚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香料。
可已经无暇去讨论香料的成分及其作用了，因为静浅正在死命抱着他准备亲上来。要不是燕宇存在一定的身高优势，力气也不小，也许早就被摁住了。
此时的解决方案并不好想。如果燕宇想直接下杀手，那么最简单不过，但是很明显还没到那种地步。要说推开吧，离得这么近本就不好使劲，静浅身上的香气又让燕宇都不敢喘大气，万一有催情的作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刺客的冷静和面面俱到的思维还在，果断却一点都没有了。他维持着双手抵在静浅肩膀上的姿势，距离却在一点点拉近。
正在燕宇全身僵硬地感觉到了来自正面的轻微的呼吸拂面时，突然，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声音很耳熟，但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惊得一松手。
静浅却没有放松，直直向他撞过来。
然而此时，一抹寒意自燕宇肩上刺来。他一瞥之下立即条件反射地抓住静浅的小臂向旁边移动，可一拉未动，而剑尖准确地指向静浅喉咙。
“别！”
他急忙伸手去抓剑刃，却有另一只手反手拍开他的，然后两只手指义无反顾地抵在了剑刃上。
那是一柄绝对开了刃的利刃，从其上的寒光燕宇能确定绝对是天下都难寻的宝剑。
他顺着这只手向上看，果不其然，这只手的主人不会有其他人。
紫眸的绝美少年就这样用两只手指止住剑势，剑刃陷入指腹之内，却不能在看似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任何伤口。他扬扬下巴，满眼的笑意还未完全退去：“楚辰霄，挪开你的剑，别伤了我楼里的孩子。”
虽然早已猜到身后带着杀意偷袭的人是谁，听到这个名字燕宇还是不由得回头看去。楚辰霄满脸森寒，持剑的手纹丝不动。
“让他先放手。”
他一字一句的话就像是冰块落入冰水中，听着都觉得身临其境的冷。
“你把人家吓坏了，”也只有紫狐此时还能一脸的轻巧，他的右手依旧护在静浅脖子前面，左手拍拍他死死环住燕宇的手，“松手，再不松手就没命了。”
燕宇只觉后颈一松，静浅的温度快速撤离，然后衣领被向后一拽，猝不及防之下摔入了后面人的怀里。
立即出现一只手从前面箍住了自己的腰，紧紧地扣在怀中，楚辰霄在燕宇耳边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
燕宇从他覆了一层霜的侧脸移开视线，发现紫狐和静浅那处情况更是诡异。
静浅单膝跪在紫狐身前，而后者此时正低下身，伸手轻佻地挑起前者的下巴，挑眉笑问：“现在楼里的孩子都这么漂亮？”
待静浅站起身来，紫狐笑眯眯地从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一直问到有什么才艺，最后跟对暗号似的说了些燕宇听着云里雾里的话题，才十分满意地重新转向抱在一起的两人。或者更恰当的说是一个抱着不撒手而另一个也不反抗的两人。
紫狐歪着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道：“我不打扰你们了？”
楚辰霄没看他，传达出一种“识相就快走”的信息。紫狐一脸好笑，无语地摇摇头，带着静浅就走远了。
燕宇安静地看他们离开，中途就被楚辰霄掰着下巴把脸拉了过去。楚辰霄在他唇上碰了碰，维持着这个距离，低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温暖的吐息轻而易举地熏红了燕宇的脸颊，一直红到耳朵尖。燕宇突然笑着问道：“吃醋了？”
这句有些调笑意味的话换来的就是一段深吻。没一会儿，燕宇便觉得这姿势不舒服，便挣了几下转过身去与他面对。两人贴得更紧，直到不知多久之后，气喘吁吁才分开。
燕宇退后些理了理蹭得凌乱的前发，发现楚辰霄看着他身后的某个位置挑起了眉。他也转头看去，然后，他觉得自己经历了记事以来最尴尬的时刻。
楚怀宇和他父皇一模一样地挑着眉毛。
而此时楚辰霄毫不避讳地还抱着燕宇。
这时，楚怀宇发话了：“父皇，”太子殿下显得很认真，“除了母后和哥哥你还亲过别人吗？”
楚辰霄也很认真：“有了他之后就没有了。”
“哦，”儿子点点头，“那就没事了。我走了，你们继续。”
说罢他还真的转身就回了燕宇的小院。燕宇又愣了好久，然后猛地拽着楚辰霄的衣襟：“你怎么教的孩子！”
楚辰霄很无辜：“我没教过。”
怒气无从发泄，于是燕宇打算放弃掉这个话题。他转而问道：“紫狐怎么来了？”
“你一直要把他叫来，我就让皇兄把他派过来了。”
燕宇眨眨眼，有些疑惑地道：“我之前还以为你很猜忌他。”
“怎么会这么觉得？”
“我一提及他你好像就不开心。”
燕宇回忆着之前几次，不确定道。楚辰霄摸摸他颈边散落的黑亮长发，道：“这次怎么不说是我吃醋了？”
燕宇愣了一下，难道他因为刚刚那句调笑耿耿于怀？他皱皱眉道：“跟紫狐有什么醋可吃？”
“为什么没有？”
被这一连串的意义莫名的问句头疼，这最后一问的答案却是迟迟无法得出。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
其实吃醋的原因关键是态度。
之前楚辰霄不断地为燕宇对待紫狐的由衷的钦佩和信任而吃醋，后来对静浅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那时的姿势比较暧昧。
所以相比较而言，燕宇那句调笑相比起那个“有什么醋可吃”，其实是不值一提的。
可惜他自己没发现。
而后紧接的事情发生后，他细细想来，才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还小看了紫狐。以前以为他只是一般的不积口德，如今却觉得是完全的嗜好戏弄人。
由于下午楚辰霄接待了使自己好奇和敌意同时充斥心中的神秘人物，紫狐，当天的政务拖到了晚上。
正当燕宇无所事事地翻书解闷之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他有些疑惑，如果有人进院按理说会是小遥来通报他。除非是楚辰霄，但他一般不会敲门。
打开门，门外的夜色中那双紫眸眼波流转眼神深邃，忽地闪过一丝狡黠。
紫狐嘴角一翘：“燕宇，跟我……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