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英娘的心思(1 / 1)
少月初时没有想那许多,但后来他在见过鲁二爷后便是知道,自己是不能与父亲同朝为官的。虽然父亲一再说让他考取功名,以后做本家。但是鲁二爷的一番话彻底让他想清楚了,自己终究是入过贱籍的人,他这样的人是有污点的。
沈家能接受他,是因为他是沈家的嫡长孙,又是被沈家的事牵连,他们很痛心,但是却屈从现实,一方面想让沈家重新崛起,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少月再受委屈,用心可谓良苦,总是世事难两全,他们这样做自认为是为了沈家着想,却是伤了少月的心。
让他更名不与他相认,口中说是为了他好,换一个角度想却也是不想沾上他,少月那样的敏感,焉能看不出?所以他很失望,想自己重生之初想要与家人团聚竟是个笑话。
虽有英雄不问出处的话,但又有几人能称英雄?少月自问他不是英雄,他本无野心,这一世活着想跟少春重续前缘,可是他也见了少春的态度,心里也凉了。少春是爱他的,他看的出来,可是少春也很看重沈图,丁巳说沈图要少春帮着少月娶妻生子,少春答应了。
少月仰躺在靠枕上,想着这些事,越想越心烦,遂下地趿拉着鞋去了院子。
已经是四月中,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争奇斗艳,开着各色的小花,树上还可有几只鸟在鸣唱,倒也有些桃红柳绿莺歌燕舞的意味。
少月背着手站在院中一棵海棠下,身上松松的穿了件雨过天青的直裰,鸦青的长发散在肩上,垂在腰下,他还没有剃头,是以脑门并没有那铮亮的颜色。脚上是双蓝色千层底布鞋,懒懒的趿拉着,怎么看都是美人如花,如花美人。
英娘就看见一个这样的人站在了树下,当日少月在那灰不喇唧的身上掏出那块玉佩的时候,她就觉得少月不是个简单的,待到了少月家看了家里的人,更觉得少月这样在外头实在是不着调,便想着要是以后嫁给他就好好的管管他,不再让他再四处乱跑。
英娘也不是常来少月家,只是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回来了没有,今天过来一看,就见着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那棵成熟的少女心,扑腾扑腾跳的欢实。据她了解,给他玉佩的人是个长的非常好的人,也是个很不着调的人,家里有吃有喝的非要跑出去要饭,那不是不着调又是什么?
少月见有人进了院,抬眼看去,竟然那茅厕相识的姑娘,他俊俏的脸顿时红了,若是这姑娘是个风尘女子他有的是手段应付,可是人家是最正经不过的良家女子,这让他怎么开口?他是没有跟良家女子打交道的经验的,可自己究竟不是能娶她的,不要耽误了人家才好。
英娘长的不丑,只能说是不丑,但是要说漂亮那根本不沾边,长的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着身条倒是好生养的。少月看了他一会儿,看的英娘有些局促不安,他才开口道:“你来啦。”
英娘局促了一会儿,她局促只是因为这个人长的比自己还好看,一时有自惭形秽的念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这么想着,倒也干脆,自怀里掏出那玉佩道:“这个还你。”
少月惊讶:“哦?”倒是伸手接了过来,这是向瑜给他的,不能弄没了,那天要不是被那群妇人撕扯成那样,也不至于把这个玉佩给她,因身上带着别的都被人们拉扯没了,才把这个送了出去。
英娘真是个干脆的姑娘,她大方的道:“那天说的话忘了吧,我配不上你,这个你收回去罢。”
少月明白他的意思,拿着玉佩道:“这个是我的一个友人送的,不能给你,我再给你别的。”
“不用再给我了,我不要,我配不上你。”
少月见他这样说,心里苦笑,是我配不上你,我这样的人,怎么能跟一个女子过一辈子?
少月咳了一声,微笑道:“那件事,怕是误会了,我另给你一件,你只管拿着,不是要你嫁我。”
英娘的脸红的像块大红布,原来人家根本没想过娶自己的事,想想也是,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能攀上的。虽然这样说,到底是有些遗憾,这样的美人 ,自己不能嫁。
少月这人看着挺闹腾,可是装逼还是挺在行的,尤其在英娘这样不知道他真面目还对他心仪的女子面前。所以少月跟英娘说了一会儿话后,英娘便由心仪变成铁粉了。这人就是所有少女心中的偶像啊,体贴、俊美、有房、无父母,很符合后世那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标准,又听说他还有功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有功名还要去乞讨,做乞丐?
“你不怕御史弹劾你?”
“怕甚?我又不想做官,只要个功名好办事罢了。”少月把玩着那玉佩,懒懒的道。
“不做官?为何不想做官?”英娘不明白他已经考取了功名为何不去做官,这不是男人们做梦都想做的事吗?“不是有句话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你为何不想?”
少月笑道:“你还知道这句话?”
英娘干脆的道:“以前在茶馆里听男人们说便记住了。”
“那是许多人的想法,我却不想。”
“那你想要怎生过日子?”
“怎生过日子?”少月仰头看着海棠树上的花,娇红的花朵开到了荼蘼,一阵清风吹过,便落下许多细小的花瓣,落了他满头满脸,顺着发丝悄悄滚落在了衣衫上。少月闭着眼睛道:“若我选,我选自己想要的,可是又有几人能如意?多半是身不由己罢。”
英娘看见他脸上有泪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一片花瓣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沾在那里,她看的痴了,这样的人要过怎样的日子?她觉得什么样的人也配不上他,他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来配。
少春进门来,便见着英娘痴痴的望着少月,他去而复返实在是落下了东西,与少月荒唐了一会儿,将腰间系着的玉佩掉了下来,回到衙门方知落了,这才回来找。那玉佩是早年沈图送给他,一直未离身,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如今掉了,他急的什么似的。
少月听见脚步声响,睁眼看了过去,就见少春自那松鹤同春的照壁后走出后,神色怪异的看着英娘,英娘见来人了,弯腰福了福道:“既然公子家里有客,英娘不打扰了。”
少月看了一眼少春道:“此人不是客人,我们的事还未说完,你切去厅里坐坐,待会儿我们再叙。”
少春哼了一声,径直朝少月的屋子去了,边走边说道:“我落了东西,过来找找。”
少月手一翻,手里便多了个东西笑着问道:“可是此物?”
少春一见,正是自己要找那鱼形玉佩,张手道:“正是,给我吧。”
少月反手攥在手心问道:“什么要紧的玩意也值得你专程回来找一回,我看水头也不是很好,这里头还有特别的意义不成?”
少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道:“这是我恩人与我的,自然不同别的。”
少月知道他说的恩人是谁,虽然这不与他相干,可他就是觉得很别扭,手只紧紧的攥住了笑道:“原来是恩人所赠之物,真是贵重的紧,可我就是想要可如何是好?”
少春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东西,隐隐猜出他知道这是沈图赠的,心里别扭罢。他好言哄道:“这个对我的意义不一般,你给我这个,我另找了水头好的送你如何?”
少月见他脸上有些焦急,知道他是真把恩人放进心里的,他这些日子做乞丐也不是就玩玩的,他潜伏在沈家门前,盯着沈家一举一动,是以少春每日必去沈家报道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他不想提罢了。
少月不知道少春对比自己大不到十岁的沈图存了一个什么样的心理,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少春对沈图有一种别样的情感,他不敢想那是什么样的,可是他知道,他对沈图比自己的感情更深,这让他很吃味,也很伤心,他赶自己走,怕与这有着很大的关系。
也许,他是怕沈图发现自己跟他的关系,从此再不理他?少月这样想,他忽然感觉很悲伤。
少春看着少月松开手,欣喜的拿过那玉佩,一点没看见少月脸上的哀伤。
英娘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俩人,她觉得他们俩很奇怪,她想不出俩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只是觉得奇怪。后来看见少月的腰陡然弯了下来,她的鼻子有些酸,那个人的背看着就像是娘去世后,爹的腰突然就弯了,他也是失去心理的支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