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一纸离婚协议书(1 / 1)
都说地方派出所不是人呆的地方,各种极限每天都在上演,但或许是程煜和梁嘉兴打过招呼,除了烦闷和无济的忧虑外,沈昕夏还是过得很好。
只是半个月出来后,世界已经不在是那个世界。
她以为等在外面的会是那个酷酷的男人,有着坏坏的笑容和不正经的表情,他会用厚实的双臂抱她拥入怀中,然后对她说,老婆我们回家吧。
然而,等着她的是一纸冰冷的离婚协议书,炎热的夏天她感一阵阵的寒冷,忽然就怀念这半个月来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看着新闻联播,那里的人每一个梦想都可以实现,人人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如果她还没出来,她外面还是一个深爱的丈夫等着?想到这她急急的转身要回去,“我把东西落在里面了,我要回去拿。”
然而,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流逝的时光,不可重来,不可逆转,纵然你不想去面对,还是有些人逼着你去面对现实。
“你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父亲一把拉住她问。
“我……”有她最珍贵的爱情。
“女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知女莫若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程煜不是这样的人。”她握紧双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却带着颤抖。
“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不是一清二楚了吗?”母亲是个大嗓门,直接在派出所门口骂了起来,“他就是一个混蛋,一个畜生,但凡他是个人,他都不会在你后脚刚进去前脚就叫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书,他不就是怕吗?怕你连累他。”
“我怎么就连累他了?”
“你还说,要不是人家嘉兴忙前忙后上下打点,你早就被别人告上法庭了,官司缠身、公司破产倒闭、银行里负债累累,程家一家都是狐狸精投胎的,他们会怎么做?不跟你离婚才怪呢。”
“商人就是重利忘义,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给她,她非要嫁,看见了吧。”沈父说这事气就上来。
“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沈昕夏确定程煜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他是为了钱,当初娶阮思锦就好了。”
“呵,”母亲冷笑,“他还真辜负你的期望,已经娶了那阮家的三小姐。”
“不会的,不会的……”她全身发软手脚冰冷。
“这是全川县都知道,你说不会不会?”
“……”沈昕夏一口气提不上来,堵在胸口是无法释放的疼痛。
果然,这世间的事情没有最坏的,只有更坏的。
“先别说这些了,”梁嘉兴一直尴尬的站在旁边,“先让昕夏回酒店休息吧。”
“为什么回酒店?我要回家。”
“回家干嘛啊?”母亲说话一向直接,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拐弯抹角,“找骂啊?”
“别说骂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回去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家是谁?你职工?公司被查封后人都散了,村民?你都已经进去蹲半个月了,该道歉的已经道歉,该赔偿的已经赔偿,你不需要回去了,好好在A市呆着。”作为母亲,其实是怕女儿回去触景生情,无论是对那片土地还是那段婚姻。
“什么叫做该赔偿的已经赔偿?”沈昕夏听得一头雾水,“谁赔的?怎么赔?”
“昕夏是这样的,”梁嘉兴解释,“翁氏那边表示不追究责任,但患者和死者的赔偿金都由我们来付,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别生气。”
“什么事?”丈夫都抛弃了她,有什么比这更令她生气?
“公司有多少流动资金你知道吗?”
“公司负债累累,哪有什么流动资金。”
“钟倩说大概有一百多万。”
“她是财务,比我清楚。”一百多万,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但仅有的这一点钱都被郭星海卷款逃跑了。”
“怎么会这样?郭星海得怎么会接触到哪笔钱?”沈昕夏大惊。
“唉!说来也是钟倩太大意了,你进去后整件事情就像狂风暴雨袭来,整个公司都乱套了,只要一个人始终保持得很冷静,那就是郭星海,怕银行冻结资金,六神无主的钟倩就让他去银行取钱,想着用那笔钱给大家发工资后遣散,但他就一去无回,已经报警了,但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郭星海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背叛她?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
“人心隔肚皮,”母亲□□话,“别说一个员工了,就夜夜睡在你旁边的人不一样背叛了你。”
“……”
“吃一埑长一智吧,钟倩在公司被查封之前把能卖的东西都便卖了,包括办公楼和库房,所以患者赔偿方面已经到位了,至于员工的工资,听说程煜已经把你们的房子给卖了……”
“看见了没有,就算他赔,也是用你们共同财产去赔的,”母亲又插话了,“什么人啊。”
“等等,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怎么就到赔偿这一步了?”头脑一片混乱的沈昕夏终于想到了重点,“污染源找到了吗?”
“昕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发生那么大的事能在半个月内解决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虽然我们面对着巨大的数额赔款。但至少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当然,这几天委屈你了。”
“什么叫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嘉兴哥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昕夏,4P项目不是一个简单的项目,要不然也不会一审就四年,林箫和王辉往死里砸钱才推动项目的实行,但也只不过一根导火线,不是根本。”
“那你告诉我根本是什么?”
“ZF。”
“我明白了,”沈昕夏满腔的怒火,却无从发泄,只好冷笑,“原来我只不过是你们ZF的牺牲品,但你们把老百姓的生命安全放在哪了?现在项目刚开始就把河水和土地污染成这样,长此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到时候川江下游将寸草不生,人的健康将受到巨大的危害,说不定各种绝症就接踵而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嘉兴哥,我绝不是危言耸听,你上网不查查,目前中国的绝症村有多少个,如果是一个有责任有良知的ZF,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化工项目在百姓的生活中存在。”
“其实这次污染只是一个意外,是操作不正常导致大量废渣排到了河里,在河底沉淀,而你的抽水机是直接扎到河底抽水,这么搅和别说是水了,连渣也带上来了,所以才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而我们家自己种来吃的菜就没问题,因为我们浇灌的水要么是井水要么只是河水表面的水。”
“意外?”沈昕夏的怒火还是爆发了,“一个意外就把我几百万吨的蔬菜和上万亩肥沃的土地给毁了,把一个幼小的生命给毁了,那么下次呢?下次意外是不是要把全县几百万人的生命都毁了?”
“你发什么火?你冲谁发火?”母亲绝对是一个以火暴治火暴的人,沈昕夏发火她也发火,“这事又不是我们做的,要不是你嘉兴哥,你还在里面呆着呢。”
“我……”一连串的打击她没崩溃那是心理素质好,连发点脾气的权利都没有?算了,冲他们发火也没用。
“婶没事,昕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想ZF不会置百姓的生命不顾的,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的。”
“这可难说,而且污染不单单指废水污染,它包括方面,比如固体污染、噪音污染、空气污染等等。”
“我知道,但凡事都有一利一弊,我们不能只看到坏的一面啊。”
“那你说杀鸡取卵是利大还是弊大?”沈昕夏有点生气的问,她感到有些心寒,这个梁嘉兴已经不是她已经认识的那个梁嘉兴,官场那个大染缸让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梁嘉兴无言以对。
“那个化工厂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只要它存在一天老百姓就没一天安宁的日子,”她想想就觉得可怕,“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个项目不能再继续,我要组织群众向ZF抗议,必须取消这个项目,而且要永远取消。”
“够了,沈昕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捅的娄子还不算大?”沉默好久的父亲忽然厉声喝道,“当初你搞什么大棚蔬菜我和你妈就不同意,什么发家致富为人民服务,那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做的来吗?政府都不管的事你倒好,全揽了,现在都揽成什么样子了?人家本来种田种得好好的,虽不富裕,至少人一家老小饿不死,你现在把人家的地都整成什么样?都不能种东西啦,你让人家去喝西北风?西北风能吃那它也不会天天刮啊。”
“爸,怎么就我整出来?明明是那家化工厂把水给污染了,要赔偿也是他们赔,我也是个受害者。”
“县里头那中央广场,那露天大电影(电子屏幕),最近这几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滚动着字幕:川江水没问题,请市民们放饮用。沈昕夏你觉得人家是相信政府还是相信你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呵,堂堂一个国家ZF竟睁眼说瞎话,”沈昕夏的犟脾气又上来了,“这事我还真管定了,大不了我还像当初修路和种大白菜一样,我一家一家的去游说,去讲解这个项目的危害性,我就不相有人置自己的健康不管。”
“哎哟,你真别去沈昕夏,我告诉你去了准挨别人扫地出来,知道别人现在怎么议论我们沈家吗?说我们沈家出了一个罪人,把全村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你为别人做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谁惦记你的好啊?现在别人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你就别在去自讨没趣了女儿。”
“我不是自讨没趣,这是关系我们世世代代的健康,他们现在或许不理解我,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感激我的。”
“人家都快没饭吃了,还谈什么世世代代,在你的心里箫然是罪魁祸首,是该千刀万剐,但在别人眼中它里救世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把人家的地破坏了,种不了吃的了,可那个化工厂,那个你视为洪水猛兽的4P项目,却提供给许许多多人工作的机会,或许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是杀鸡取卵,但如果连目前的生存都无法解决,又谈怎么下一代呢?女儿,难道你连这个问题都不明白吗?现在什么情况你还看不清楚吗?”
“我……”
沈父对这个女儿既是心疼又是恨,“而你呢,不是观音不是菩萨更不是救世主,该做的你都做了,为此还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了,小时候你就告诉爸爸,做人做事只要对起苍天问心无愧就行了,而今天你做到了,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是爸爸的骄傲。但是女儿啊,这世界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所以,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希望村山穷水尽也好,富贵荣华也罢,你都不要管了。”
沈昕夏望着天空心里叹气,是啊,有些事情是她无能为力,有些事情是她力不从心,而她的人生她的梦想注定要夭折,都说种下什么因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从一开始,她和林箫的恩怨纠葛注定要以上万亩的土地作为牺牲品,如此看来,她也不见得有多无辜的。
看到女儿隐忍的悲伤,沈父心痛不已,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还有爸爸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陪在你身边。”
“对,妈妈就在你身边,”沈昕夏没有流泪,母亲却拥着她哭起来了,“可是我们还欠银行那么多钱,怎么还啊?”
“婶你放心,当初银行的钱我们是用土地作为抵押,我们可以慢慢还。”
“但每年光利息都不知多少了,什么时候才还得上啊,我和你叔倒没关系,就是不想看她们姐弟俩辛苦。”
“婶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有你这句话婶就放心了。”
然而梁嘉兴忘了,当初他们是拿希望村那几千亩土地作为抵押,但这土地是村民的,这根本就是一笔糊涂帐,势必又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当然,这是后话。
银行的贷款沈昕夏倒不是很担心,经历了那么多,忽然有种“死猪还怕开水汤”的野蛮心理,她就不信还不上他们会抓她去做牢,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婚姻问题。
“爸妈我们回家吧。”
“哎,敢情我和你爸说了一大堆都是白讲的?”母亲急了,“你回去干嘛?好好在A市休养一段时候,有嘉兴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婶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昕夏的。”
“妈,4P项目我管不了,但我的婚姻我还是有权利过问吧?我就想回去问问程煜,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问什么问,就陈世美一个。”
“妈,你女儿是一个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人,我必须回去。”
“哎你这死孩子,脾气怎么那么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