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路强盗(1 / 1)
七月的黄昏,晚霞绚烂地燃烧着天际,像大朵大朵的曼陀螺华丽妖娆,远处,苍劲地峦峰耸入高空,山顶常年烟雾盈绕,此时在残阳的照射下,润开了绯红似地绸缎,如梦如幻。近处,齐家吹饮,袅袅青烟从笔直的烟囱缓缓舞出,不时还闪着几星火花,是谁家烧糊了米饭,焦香在轻风中沉沉浮浮。白天的余热随着清幽的山风慢慢地散去,夜里的夏虫早已迫不及待的唱起歌谣,纵横交错地阡陌上忙活了一天的人儿纷纷往家赶……
沈昕夏赶着十几只鹅从河边拐上回家的小路,其实这些鹅已经养出了灵性,不用人赶它们也懂得回家的路。于是她低着头远远地跟在后面,手里的小竹枝有下没下的打着路边的杂草,心里沉沉地在琢磨着事情。忽然鹅群传来一阵骚动,有的已经“呱呱”的大叫,四散开来。
沈昕夏抬起头,只见五个大男孩立在路的中央,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的鹅群,于是违心的扬起如花儿似玉地微笑,“兄弟,干嘛呢?”实则早已恨得咬牙切齿,谁会对一帮劫匪笑逐颜开呢?
“也没啥大事,”黑土(因越长越黑而得名)向前一步,慢条斯理的说,“今儿哥几个没了下酒菜,想借你家的鹅唰唰胃。”
“好说,但要看你们是怎么个借法。”沈昕夏背着手笑盈盈地走到他们面前,借说得好听,有见过肉包子打狗有的回吗?当然,这群都是村里为非作歹的小混混,人家要是明抢她也奈何不了,但这样的小败类大多是嘘张声势吃软怕硬,她不能自乱阵脚。
“双倍……双倍还你。”刘小华说,暗暗的给沈昕夏使了个眼神。
“双倍?是还两只鹅还是给两倍的钱?什么时候给?要不要立个字条什么的?”沈昕夏转个头看着他,刘小华和她一直是同班同学,直到中考考不上才辍学,本性不坏,但这两年呆在家却被带坏了。
“借你一只鹅怎么就那么多规矩?”黑土不耐烦了,“跟你商量那是看得起你,怎么瞧你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就那么不明事理。”
“我……”什么叫做“秀才遇强盗,有理说不清”,沈昕夏终于知道了,脸色慢慢的沉淀,“哄小孩呢?听说过肉包子打狗有回的吗?”
场面冷了下来,接着是狗蛋的暴怒声,“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罪酒,信不信我揍你一顿。”说着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打沈昕夏。
“你敢。”沈昕夏心里打着寒战,但还是挺起胸膛,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凶神恶煞地狗蛋面前提“狗”。也不知道当初谁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反正村里的老一辈都觉得名字只要跟畜生沾上边就好养,但懂事后的狗蛋特恨这名字,谁要是在他前面提“狗”和“蛋”这两个字他跟谁急,别人家养狗看家他养猫看家,家里全是不会下蛋的公鸡。
“他奶奶的,今天不揍你,我狗蛋倒过来写。”说着就要冲来上,幸好刘小华及时抱住了他的腰。
沈昕夏本能的退了几步,就听见一直不出声的程煜“噗哧”笑了,她瞪了他一眼,他止住了笑,把头扭到一边,似漫不经心的看风景,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六你放开我,今天我就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臭婆娘。”狗蛋和刘小华较着劲。
“三哥,我们男人不打女人,要是传出去还怎么混啊。”刘小华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向沈昕夏暗使眼神,叫她赶快跑,可她就视而不见,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和沈昕夏做了十年的同学,早就了解她的性格,外表看似柔弱无害,性子却烈得像一匹野马,就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
记得刚去小镇读初中那会,那时候家里都不富裕(其实现在也没富裕起来),每个周末都要从家里扛上一袋米去学校,也不多,就五六斤,也就是带足一周的粮食。校园里本来就有许多游手好闲但又不爱读书的小混混,专挑农村来的新生欺负,每个周日傍晚他们就蹲在小镇的叉路口候着返校的学生,有钱自然好,没钱他们大米也抢,因为大米在学校的小卖部里也能换零食。
那天傍晚他们几个返校被一群混蛋逮了个正着,都吓坏了,只好乖乖把一周的伙食奉上。沈昕夏却站在那一动不动,微笑地看着他们,等他们靠近时手却一甩,大米袋准确无误地落入了江中,那膨胀开来的布袋和随着粮食缓缓地沉入水中,涟漪不断的扩大。。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小混混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大有学杜十娘跳江的趋势,那些小混混也还没有真正逼她跳江的胆,最后也只能指着她鼻子骂,“小妞,算你狠。”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没人敢再招惹她。
“今天我就非改这历史不可。”狗蛋叫嚣,大有不打沈昕夏誓不罢休。
刘小华筋疲力尽,眼看治不住狗蛋了,也没见其他人上来帮忙的打算,只好豁出去了,凑近狗蛋耳朵小声的说,“三哥你傻了你?大哥喜欢沈昕夏,你怎么能动她呢?”
虽说小声,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狗蛋不动也不叫嚣了,愣愣地问,“真的?”转个头去看程煜。
程煜没想到刘小华在大众之前揭他的痛处,脸“唰”的红了,但随之就在刘小华屁股后踹了一脚,“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哼,谁喜欢她,书呆子一个。”
沈昕夏听了也不甘示弱,“谁要你喜欢,大坏蛋一个。”
“你……”程煜气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脖粗的对其他人喊,“捉鹅。”
大伙好像就等他这句话,除了刘小华,其他三个扑向了鹅群。
“你们……”这下沈昕夏真的怒,欲扑上去来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手臂却被人捉住拽了回来。
“沈昕夏,你不是说我是个大坏蛋吗?我就坏给你看。”程煜笑得很嚣张。
“你……”沈昕夏抬起另手就给他一巴掌,但却被程煜先见之明给抓住了。
他似乎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抓住沈昕夏的双手绕到她后面,一只脚勾住了她两脚,这下她打也打不着踢也踢不到,只有干瞪眼睛的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肥鹅落入了歹人之手。
“大哥,抓到了,”黑土嘿嘿的笑,“最大的一只。”
“嗯,到河边把毛给拔了。”程煜说着,一只手握着沈昕夏的双手腕,一只手去掏口袋,接着把一百块钱塞到她的手里,“双倍。”
“切,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我程煜没你想的那么卑鄙。”程煜把她推开,一群人提着鹅浩浩荡荡的向河边走去。
沈昕夏捧着那一百大钞对着残余地夕阳又甩又揉又搓,确定不是假后才眉开眼笑,这生意做得倍值,就是过程有点惊心动魄。但飘来的对话让她恨不得把钱给撕了。
“大哥,你真的喜欢沈昕夏。”
“都说了,谁喜欢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着身材。”语气烦不胜烦。
“嘿嘿,比填上的那个小寡妇是差了那么一点。”
“可是大哥,你不喜欢她干嘛给她那么多钱?上次你给那小寡妇才多少啊?”
“性质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的确不同,你都上了人家,嘿嘿……”
“去死啊你……”
沈昕夏那个气啊,差点把那钱当作程煜给撕个粉碎,但想想回去还得跟父母交待,只好忍了,但心里却把他千刀万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