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寸相思一寸灰(1 / 1)
“臣将只是带郡主在汴州城逛逛。”苏谨戎不卑不亢地回答,却丝毫没有在街头行礼的意思,骑着高头大马的刘承训如同君临天下,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冰冷。
刘承训身着青色便装,恰若林间清风瑟瑟作响,他盯着印尤裳恨不能将她看穿,眼眸却是充血的带着恨意,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冻得印尤裳一哆嗦。
刘承训盯着印尤裳看了一会,竟鼻尖传来一声冷哼,拂袖掉头而去。
“太子慢走。”
印尤裳回头望着刘承训的背影,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印刻在她的心,“对不起,承训哥哥,我必须……”印尤裳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苏谨戎没有听清印尤裳的低声蚊蚋,可印尤裳还未回答,身后的刘承训竟忽然翻身下马。
刘承训身旁佩剑的黑衣贴身侍卫白夜拉住,“太子三思!”刘承训却猛力甩开身旁白夜,冲过去一把揪住苏谨戎的衣领,“苏谨戎,皇上还未下令将契丹郡主嫁给你,你不要太放肆!”
刘承训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庞凑近印尤裳,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稀世魅惑的眸子勾魂夺魄,印尤裳捂着乱了节奏的心脏,她喘息着不敢再看刘承训。
刘承训气得瞪大眼睛,牙咬得咯咯直响,白夜在一旁手放在剑柄上,在他印象中太子总是沉默寡言,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仿佛一切都在太子的掌控中,而今生气的他实在少见。甚至他明明知道印尤裳与苏谨戎的兄妹关系,但只是瞧见他们站在一起,就足以让他恨得牙痒痒,这种霸道到极点的情绪将他压抑地透不过气来,但他竟丝毫无法控制。
“臣将何时放肆了?”苏谨戎却在气势上半点不输刘承训。
正欲拔剑的刘承训忽然听到身旁一声清脆的“承训哥哥。”
刘承训怔怔地看着印尤裳,冰冷的眼神瞬间多了几许柔情,他甩开苏谨戎,竟忽然走过去一把将印尤裳抱上了他的高头大马,印尤裳被他搂在怀中,他的呼气吸气几乎就在印尤裳的耳边,搔得印尤裳痒痒的。
“哎,不是……”苏谨戎在后面叫道,但刘承训带着印尤裳却瞬间扬长而去。
刘承训一手策马,一手慢慢的划过印尤裳的腰际,印尤裳紧张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将印尤裳慢慢抱下马。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印尤裳的手,慢步在柳岸边,山光湖色,这种情景印尤裳在契丹曾多少次在梦中幻想过,却在今日终于实现了。
“尤裳,对不起,你等我,我绝不会让你嫁给苏谨戎的!”刘承训的手忽然猛地握紧她。
印尤裳感到自己手心冒汗,“承训哥哥,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让你很为难,你既不能娶这样一个契丹女子,更不能对你父皇说出我的真实身份……”
刘承训没听她说完话,忽然转过身来,他双手死死扣住印尤裳的肩膀,印尤裳这才注意到多日不见,他消瘦的脸颊略显苍白,陷下的眼眶带着疲惫不堪。
“尤裳,记住,我还是那句话,你等我。”说着他将腰间那随身携带的玉佩取下,放在印尤裳的手上,一股冰凉凉的感觉袭来,寒意顺着手心散开来,一片翠绿色染在印尤裳的手上,竟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精致玉佩。
“我不要!”还未等印尤裳还给他,他就用大手将印尤裳的小手紧紧抱住,“我送给你的,不要也得要!”说着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越搂越紧,搂得她几乎都喘不上气来。
“尤裳,我曾以为以前的都只是回忆,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出现了,你的出现让我完全不知所措,你的出现让我一直引以为豪的目标变得渺茫,”他充血的眼睛带着歇斯底里的声音,简直和平日里冷漠的刘承训判若两人。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释放了很久的痛苦,方才柔声道:“可现在我真的快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思念。”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刘承训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覆唇上来,他的唇贪婪而肆意在印尤裳的贝齿间游荡,印尤裳努力挣扎,但扭动的身躯却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他一只手将印尤裳的双臂扣在身后,另一只手巧妙的按住印尤裳的头。
他温热的气息包围在她的四周,令印尤裳几乎头晕目眩,毫无半点抵抗力。
余霞铺散来像一片锦缎,澄澈的江水静静的流动,春风柳絮飞,湖水中他们般配的倒影被风吹起的水花荡开来,向四周扩散着。
“站住!”印尤裳刚被刘承训送回来,连闺房的门还没踏入,就被一声喝道,吓得印尤裳冒出一身冷汗。
“你好歹也是舜华的女儿,为何如此不知廉耻礼仪?既然陛下已经将你与谨戎赐婚,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等我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苏谨戎你们的兄妹关系,到时候他绝不会碰你一下,我借机将你送到边塞,永远离开这里,可你呢?你居然当众跟太子暧昧不清,这,这成何体统?简直有失我们苏家的脸面!”印尤裳瞧着说话的苏逢吉,他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令印尤裳着实觉得可笑。
“回苏丞相,印尤裳身为吐谷浑部的郡主,不知和苏家有何关系,虽说陛下赐婚于我,但我尚未过门并非苏家人,请苏丞相不要乱给我换姓氏!”印尤裳故意这样说着,鼻翼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你,你,你娘怎么教的你?你居然敢顶嘴!”
“我娘?你还好意思提我娘!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死?她连死都没有个名分,现在你倒好,把我扔在契丹足足十年,说认我就想认回?”印尤裳瞪着眼睛同苏逢吉四目相对。
“你,你……你这个丫头,真是在契丹野疯了!”想必从来没有人敢得罪苏丞相,苏逢吉是皇后的亲信,自己女儿又是贵妃,权倾朝野不说,现在连儿子苏谨戎也是将军,高祖都要让他三分,他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印尤裳,几乎气得快烧起来了。
“野疯了,也是你先送我去契丹的,你负于我娘不说,居然还天天跪拜杀她的凶手刘知远……”印尤裳气得身体不住得颤抖,她虎视眈眈地瞧向苏逢吉,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替你娘报仇,我跪拜刘知远,并不代表我惧怕他,迟早有一天我会替你娘报仇的,可你呢,居然跟刘知远的长子刘承训混在一起!”苏逢吉紧绷着阴郁不明的脸。
“我,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自然有我的计划,反正我会替我娘报仇的,不像你!”印尤裳说完猛地转身离开。
气急败坏的苏逢吉瞧着走开的印尤裳,却不由捋着胡子长叹了口气,“哎,真是和舜华一样倔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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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出去逛逛,在这里也是闷得慌。”
“可是苏丞相有命……”
印尤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苏丞相?我堂堂契丹郡主,尚未嫁于他们苏家,仍是他的座上客,岂是他苏丞相能管的?”
“遵命!”
其实印尤裳不喜欢对侍女发火,只是侍女提到苏逢吉的名字,印尤裳就想起母亲当初日日对镜垂泪的画面,若不是这个负心的男人,还有刘知远……
印尤裳带着侍女从偷偷溜出去,北方天气虽然寒冷,但汴州城今天却有着难得的好天气。
“郡主,你看那边是什么啊。”不远处的街道边上围了一大群的人,印尤裳走上前去,成群的人看到印尤裳立刻让开路,以印尤裳现在的衣着打扮一看便知非富即贵,绝对不是好惹的。
人群中的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面目痴呆,挂着口水,呓呓的说着什么,根本听不清楚,苍老的容貌,满头的银丝,还有那满手的茧子,一看就知道是乡下老实巴交的妇人。
坐在她旁边的女子披麻戴孝,哭红的眼睛闪着泪水,清晰秀美轮廓,可能是常年在农地干活晒出了健康而黝黑的肤色,她跪在冰冷的石子路上,哪怕是穿着厚底鞋也磨脚的地不知把她的膝盖磨成了什么样子,她面前用红石子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吸引了不少人:卖身葬父养母。
“啧啧,还算是个美人,身段不错啊,看那丹凤眼也挺勾人。”旁边的人若无其事的说着,“要不你把她买回去吧?”“算了,我家刚娶得小妾凶的狠还是留给你吧。”
印尤裳甚至都懒得去看这些市井之徒,顺手让丫鬟掏出一袋银锭扔在她的面前,转身就离开。
“郡主,郡主,您买了我,我就是给您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她居然跪着用双膝叩着地面趴在印尤裳身后。
身旁侍女上去就是一脚踢过去,“我家郡主给你钱是看得起你,你还想一辈子要钱啊,哪有这等好事?”这个侍女不知轻重,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家,这一脚着实重重的把她踢倒在地上。
“就算郡主要打我杀我也好,我都要陪在郡主身边报答您。”
印尤裳忽然惊住了,那年的舜华拼命地赶印尤裳,“傻丫头,你赶紧上牛车走啊,你不知道,有个人一旦来了,咱们母女就都死定了!”尽管母亲厉吼着,但年幼的印尤裳仍旧哭喊不止,“不,娘,就算你要打我杀我也好,我都要陪在你的身边。”印尤裳一边落泪一边抱着母亲的腿,“娘,尤裳不走,你也不要扔下尤裳一个人!尤裳怕!”幼年的画面在印尤裳的眼前不断浮动,印尤裳不由眼眶湿润,她不由低头瞧向卖身女,心底更是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