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2）（1 / 1）

说是不告诉壶衍鞮，医官回去之后便汇报给了他。这太医署都是直接受到单于管辖的，更何况，他是专门为莫蕴服务的。有什么事情，壶衍鞮自然一清二楚，而他去到莫蕴的帐子里呆了那么久出来后却告诉壶衍鞮没有任何事情，饶是傻子也不会信的，更不要说是壶衍鞮这等聪明绝顶的人物了。

“莫蕴怀孕了？”壶衍鞮微微讶异，看向医官，眼里带着些许狐疑，低低道：“她特意嘱咐了你不要告诉我？”

医官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哑声道：“是啊，阏氏......莫蕴特意嘱咐了我不要告诉单于，说是想要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再告诉您，那样的话，这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阏氏的孩子，匈奴的嫡子。”

壶衍鞮冷笑一声，眼里寒光乍现：“笑话，她如今已经不是匈奴的阏氏了，莫非曾经她做过的那些事，还会有人恋着他的好不成？这也把我匈奴想的太简单了，她当我壶衍鞮是谁了？堂堂匈奴，还会被她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被蒙在鼓里么？”

医官连声应道：“是是是，单于说得有理。当时微臣也想，这莫蕴的话简直是异想天开了。就算她的孩子生出来比阏氏娘娘要早，那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孩子，反而会被人指控为野种。而这阏氏娘娘就不同了，她肚子里怀的那才是匈奴的嫡子，故才来禀告单于。”

壶衍鞮沉吟一会儿，微笑道：“你做得很好。这样吧，你照常还去为她送安胎药，只是这个孩子......”他的眼里寒光乍现，“为防他出生之后，为予晗带来麻烦，还是尽早的处理掉吧。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将他，和他的母亲一同除去。本来我不想杀死莫蕴，但她若是执意想要挑战我单于的威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医官点头道是，转身退下，步履蹒跚。

壶衍鞮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眼里呈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予晗，算着你的身孕，应该还有一个月吧。也不知道，一个月之后他们出生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即使是狐鹿姑的孩子，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予晗正淡淡的坐在榻上，涯儿在她的身边伺候着。忽而渊儿禀告道：“阏氏娘娘，单于来了。”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涯儿，眼里呈现出几抹奇怪的神色，刚想要问出口，却被予晗冷漠的神色所打断：“你先下去吧，我明白了。其余的事情，我会一一处理的。告诉他们，单于来了，都先退下。”

渊儿一楞，话到嘴边，却也不好意思再说，只得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过了一会儿，壶衍鞮大步走进。见予晗正坐在榻上，淡淡的翻着手中的一本书，而她的身边，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奴婢，用面纱敷着脸，不由得激起了他无限的好奇心。可是再看，那奴婢的面孔竟是有着几分熟悉，令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这究竟是谁呢？为何会如此的熟悉？

予晗见壶衍鞮只是盯着涯儿瞧，不由得感到有几抹担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涯儿，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壶衍鞮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恼怒，只是微微一笑：“难道我作为匈奴的单于，来看自己的阏氏都不行么？还是......”他的眼里呈现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用余光扫了扫涯儿的面孔，“你有什么不能告人的事情？”

予晗冷笑一声：“笑话，我有什么不可以告人的东西。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我累了，明天请你再来。”说罢，她便要起身离开，却被壶衍鞮一把拉住。望着壶衍鞮拉着自己的手，予晗眼里呈现出几抹厌恶的神色，稍纵即逝，猛地甩开他的手，却没有甩开，被抓得更紧了。

看着予晗冷漠的神色，壶衍鞮忽觉心口是那么的痛。他又想起来渊儿对他转告予晗说过的话里的一句：“这皇位再冷，也不应该用别人的血来暖自己。午夜梦回之时，不知道壶衍鞮心里有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愧疚？”

心忽然好痛，几乎已经痛到麻木。仿佛原本一切的努力，都只是徒劳——难道自己在予晗心中，就只是这样的一个奸佞小人么？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他的眼眸里闪现出几抹哀痛的神色，却很快被淡然的神色盖过，“莫蕴已经怀孕了。她虽然没有你怀孕的早，但终究是匈奴的阏氏，而且是狐鹿姑的阏氏。若是将来她站出来，告诉人们她才是匈奴的阏氏，认识她的人可不少，那我们该怎么办？”

予晗惊讶的回转过身来，仅仅是一瞬，她的眼眸里复又变得冰冷：“那就杀了她的孩子。他的出生，只会是一场浩劫。”她说着，从腰带里抽出一包红色的粉末递给壶衍鞮。

壶衍鞮见了，微微一愣，半信半疑的接过那药包，疑惑道：“这是什么？堕胎药么？”

予晗眼里依旧是冷漠如冰的神色，深深刺痛了壶衍鞮的眼：“当然不是。莫蕴的孩子一定要出生，一定要出生，只是，他的孩子不过是为莫蕴带来无尽的痛苦。”她拿过壶衍鞮手中的药包，轻轻的拆开道：“这是朱砂，若是混合在蜡烛之中被烧熔，就会生成水银。就算白天她不点蜡烛，可是晚上终归要点的吧？十个月，天天都点，而她正在怀孕，若是水银的气味飘忽在这帐子之中，就会吸入水银。而这水银被胎儿所接受，就会变成怪胎。”

壶衍鞮听着，只觉背上渗出冷汗，他还未说话，就只听予晗淡淡道：“你想想，若是一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一半男一半女，身上满是青斑，没有眼睛，却有着三只手，每只手有六个手指，饶是谁见了，都会认为这是晦气的东西。到那时候，这个孩子就会被丢到火炉里活活烧死，而莫蕴，就算说那是她的孩子，她是阏氏，也会被人誉为妖孽祸水的。”

即使说着这么可怕的情状，予晗依然面色无波，壶衍鞮不由得感到一股深重的悲哀袭过心头。良久，他看着予晗，轻轻吐出几字：“予晗，你变了。”予晗的手指猛地颤抖了一下，神情依旧无波，回转过头来，淡淡看着他的眉眼里竟隐约带了些许讥讽。

壶衍鞮沉默良久，还是把那纸包交还给了予晗，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罢了，我不会杀死莫蕴的孩子，无论她母亲是否有错，孩子都是无辜的。至于你说的方法......”他微微一顿，“太过残忍了。”

予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眼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是你说要处理掉莫蕴的孩子的，也是你问我该怎么办的。现在，却又反过来说我了。壶衍鞮，”她的眼眸忽而变得冰冷，带着浓浓的绝望：“你什么时候徐也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

壶衍鞮哀叹一声，看着予晗，答非所问到：“予晗，我明白，那些事情，终究是我错。我不应该为了单于之位，而害的狐鹿姑早死。”

予晗忽然不说话了，壶衍鞮回头看她时，却见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而下，是那么的令人感到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