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Chapter 13 花月好，心令暖，合受天公妒（1）（1 / 1）
入夜，单于军帐显得一片灰蒙蒙的。狐鹿姑端坐在案几边，戎装之上披着一件秋衣，淡淡的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神情。此时，也只有乌达那坐在他的身边。这位匈奴第一勇士似乎坐立不安，不时捶胸顿足道：“他奶奶的，这汉朝人怎么还不来，难道我们就白白的布置了么？”
相比乌达那，狐鹿姑就显得淡定了许多。闻言，他微微勾起唇角，随手打开面前的锦盒，缓缓道：“不急。霍光老谋深算，若是有了一丝丝风吹草动，他恐怕就会望而却步。要捉鱼，还得放大的诱饵。不然，怎么能一举击垮霍去病与卫青的两面夹攻呢？”
乌达那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狐鹿姑的话。但心里似乎还是没底，索性一下子坐了下来，猛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马奶酒，这才勉强心定了下来。
狐鹿姑见状，轻声的笑了几下，也好整以暇的饮了一杯马奶酒，旋即继续拨弄着予晗送与他的锦盒，视若珍宝却由于战事在即，眼角不由的流露出一抹冷漠的神色。
外面忽而传来了阵阵火光，仿佛将这天地之间都映的铮亮。狐鹿姑猛地站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他面前的案几倒在了他的面前。狐鹿姑侧耳倾听，果真听到了阵阵喊杀声，似乎这四周都遍布了那种兵器碰撞在一起的铿锵声。闻声，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话语里没有丝毫情绪：“正说着呢，这可不就来了？走，乌达那，我们，去捉鱼去。”
乌达那面上也显示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实际上他早就忍不住了。自从那日他打败霍光以后，也知道是由于霍光分了神才导致的这般，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悦。旁人看了岂不会耻笑他这个所谓匈奴第一勇士么？连汉朝一个文官都打不过，还得他让了自己才能获胜。赢得这般不光彩，岂非胜之不武？
狐鹿姑附和的一笑，转身翩然而去，拿起案几上早就准备好了的摆放的端端正正的宝剑，眸里勾起嗜血的一笑。
外面，喊杀声阵阵。
霍光本是打算在今晚的奇袭中彻底摧毁掉匈奴军的主力，这样卫大将军攻打右谷蠡王壶衍鞮部就不会有任何的障碍了。可是哪里知道，刚到这单于大营，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显然是早已经就谋划好了的。四周羽箭如急雨，不留余地的朝着那平日里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射来，近乎每一次射箭，就有几十道惨叫声传来。
他杀红了眼，猛的吼了一声，提起剑来。只见一道雪白剑光闪过，便是几声惨叫，那围攻他的匈奴兵已经尽数死绝。可四周仍有铺天盖地的匈奴士兵朝着这里涌来，今日，竟是无法脱险了。
霍光心底奇怪，难道是予晗已经赶到了居延，告诉狐鹿姑他们的意图了么？不应该啊。升月并非上上等的马，也不会日行千里。更何况，他所说的三天之后发动进攻分明是捏造出来的时间，又怎会提醒到狐鹿姑，让这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局急转直下呢？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狐鹿姑太聪明，还是他做的太显眼，在原本离开霍去病军队时就已经露了马脚？
正想着，忽闻清脆的马蹄声阵阵，远远地听去，便是上等马。霍光望了望四周，黑压压的匈奴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测不出这其中有多少人，只能大体看出狐鹿姑一定倾注了大量的人数在这一战之中，今日要突围，竟也是如此的难了。
狐鹿姑座下鲛云乃是上等好马，上等的大宛汗血宝马。无论天下有多少的好马，一旦见到了这鲛云，便要如同人一般俯身下跪——因为这鲛云的身份，就好比马中之王！马蹄声阵阵，人还未到，所有的马匹都停止了嘶鸣。无论是普通的三河马，还是乌珠穆沁马，或是汗血宝马，都无一例外的朝着鲛云来的方向微微屈膝，俨然一副下跪的模样！
在场的所有人均是愣住，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均是不知所措。连马都如此，难道今日真是已成定局，他们要殒命于此吗？
数千匹马的齐齐下跪中，通体全黑，月光笼罩下无比高贵的鲛云缓缓而来。它背上的那黑衣戎装男子，五官仿佛是老天用刀斧一笔一划刻出来的，无比的精致，复有棱角，俱是集中在了狐鹿姑那俊美的不真实的脸上。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低头看向马上的霍光，淡淡道：“司马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霍光恨恨地咬了咬牙，即使心里厌恶，却还是冷漠道：“传言大宛马中之王，有让所有马下跪的本领，如今一看，果然所言非虚。我□□的良种马匹，终究还是太少，竟连一睹马中之王的风姿，也得到这遥遥塞外。”
狐鹿姑还未说话，只听马蹄声声，一名白衣女子骑马而来，身穿白色胡裙，眉眼如黛，合着柳叶弯眉，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满头墨发，在风中飘逸，薄唇微抿，勾勒出一片清冷神色。
却是涯儿。涯儿忽略了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径直策马来到狐鹿姑面前，微微点了点头道：“单于，去搬救兵的几个人已死。”
霍光此时才是真正的慌乱起来，他知道狐鹿姑已经看出了他的话语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不禁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来。如今汉朝与匈奴正逢对峙时期，狐鹿姑应该很清楚，若是他死了，整个战局就会急转直下，胜利的天平也会倒向匈奴这一方。而霍去病，则无法顾及到四面八方的匈奴军士。再加上主帅之一死去了，军心也会大受打击，那对于匈奴，则是大好的打击汉朝势力的时机。
皇帝陛下倾注了极大地血本渴望打赢这一场仗，却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一次失误，整个战局，都要葬送在他的手里了。史册上，他霍光就是罪人。
“你要杀我么？”在一片冷漠与嗜血的注视中，霍光带来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与赵破奴。赵破奴已经杀红了眼，铠甲上满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了。霍光冷冷的看向狐鹿姑宛若月光般清寒注视着他的双眼，忽而冷笑道：“那就来吧。”
“司马大人！”身旁，赵破奴疾呼。霍光却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随时等待着刀劈向自己的那一刻。
狐鹿姑久久的注视着霍光视死如归的神情，末了，唇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缓缓道：“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今后莫要再采取这般计策了。实践证明，这条所谓内外夹攻的计策并不好。”
霍光惊讶的睁开了双眼，企图从狐鹿姑的眼眸里找出一丝丝调侃或讽刺的意味，很可惜，没有，只有没有暖意的墨黑。他低低的说道：“如今你放我走，可千万不要后悔你今日的决定，我会随时威胁到匈奴。”
耳畔传来狐鹿姑的轻笑声：“那又怎样？你是予晗的二哥，而今日也只是你霍光小小的一次失误罢了。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我不想让这很好的对手，也付诸东流，与这茫茫的白骨混在一起。”
霍光忽而一笑，淡淡道：“狐鹿姑，你今日放我走，他日战场再相见，我们依然是对手。走！”
赵破奴微微点了下头，随着霍光的坐骑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