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劫后重逢（2）（1 / 1）
狐鹿姑的大帐内，日光已经出升，却仍有着残灯无焰影幢幢之感，更添了几抹凄清寂寞，令人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揪心。
涯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医官为这榻上的女子整治。她的薄唇紧抿，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反而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如同雨后被摧残的兰花一把无力。即使并不知道她究竟身份若何，她却可以猜到这个女子在太子心中所占的地位。
已经一天一夜了，予晗仍旧没有醒来。狐鹿姑也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涯儿真不知道，若是这女子有事，当狐鹿姑心中的这碗苦汤水滚沸之后，天下会是如何的翻天覆地。
从渊儿了解到，这女子原来是霍家的大小姐，匈奴人最忌讳的死敌——霍去病的妹妹。两人本在梧桐树下许下生死之约，而予晗回到了长安，后来却又心灰意冷再度回来，却被莫祁劫了去。
她此时必然是更心灰意冷了吧？醒来又会对于狐鹿姑是怎样的态度？
望着予晗紧抿的薄唇，眉宇间似是有深深的遗憾与痛苦，涯儿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担心。她真的是如同霍去病那般刚烈的女子么？
良久良久，静静蛰伏在予晗的眼睛上宛若蝴蝶一般长长的睫毛缓缓张开，带着些许稚嫩，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神情。予晗已经睡了很久，她此时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全身一阵难受，并未因为休息了许久而消减，并且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
“太子......”涯儿微微张口，想要提醒睡熟的狐鹿姑。
予晗张开了眼，用富含薄凉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那眼眸里满是没有暖意的墨黑，即使只是普通的一瞥，却仍是让涯儿感到了无尽的寒意。她只感觉从心中涌起一阵害怕，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仿佛心有灵犀，不等涯儿说话，狐鹿姑也张开了眼。
当他看到予晗那漂亮的富有灵性的丹凤眼眸时，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转过头去轻轻吩咐道：“予晗大病初愈，不便多人打扰。你们都先下去吧。涯儿，带医官下去领赏，替我多谢他。”
涯儿轻轻应和一声，转而带着守在大帐里的人尽可能轻的退了下去。
此时的大帐，寂静无声，只有予晗与狐鹿姑两人。狐鹿姑并不急着开口说话，只是一点点的扫视着予晗的眉，她的眼，仿佛是要将她的一颦一笑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之中，不令它消逝。
予晗敛了眉眼，避开狐鹿姑欣喜若狂的眼眸，只是低低道：“多谢公子相救，予晗感激不尽。只是予晗如今身体不适，公子能否先出去，令予晗好生休息再与公子说话？若是公子有想知道的，予晗会一并告知。”
“砰”一声，狐鹿姑手里的玉佩重重的摔在地上，伴随而来的，是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予晗宛若陌生人的神色，只感到心都碎了。
狐鹿姑猛地握住了予晗的手，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予晗，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在梧桐树下许下的约定了么？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不分离？难道时间真的是那么的无情么，你都忘了么？”
狐鹿姑的语气充满了颤抖，似乎是在等待予晗的回答，却只是在问自己。他在想，若是当初不放她走，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的磨难，而予晗也就不会被莫祁劫走了？
一切，真的都是他的错。
予晗轻轻的摇摇头，再度看了狐鹿姑一眼，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眼神更加薄凉：“我没有忘。”她忽然唇边牵起一抹苦笑，伸手从地上捡起那块莲花玉佩，轻轻的抚摸着：“蝴蝶飞走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逝去的梦想，也只能成为永远的回忆了。”
狐鹿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眼看向予晗，企图从那双低垂的丹凤眼中找出一丝丝多余的神色，而他得到的只是无尽的冷漠，毫无情绪可言。
“那好，你......先休息吧。”狐鹿姑低低的道了一句，无力的站起了身，挪动脚步往外走去。即将走到帐门口时，他忽然会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予晗一眼，那一眼，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无奈与凄苦，予晗却无动于衷。
等到狐鹿姑走远了，她似乎是如梦初醒般伸出手抚摸了下那莲花玉佩，昔日的事情似乎还历历在目。
“以星辰为盟，绝无悔改。”
“好，我收下了。予晗，你也一定要记住。”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往事不是一场梦，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如今她的蝴蝶香囊也失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狐鹿与她的缘分，只能是一场虚无的梦呢？彼此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谁与谁都毫不相干，只是擦肩而过，便匆匆的走下去呢？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予晗再度低头扫了一眼静静躺在手中的莲花玉佩，它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精致，也是霍家小姐独有的身份标识。他们都给了彼此那最重要的信物，可是......
她永远不会忘记，壶衍鞮没有来救她，狐鹿姑也没有来救她，来的，就只有她最好的朋友，静姝。
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有错！
早晨，阳光明媚。往往像这种日子就会有喜事，果不其然，今儿对所有的匈奴人都是一件大喜事。在今天，将会有新一任的单于登基，而也会册立一位新的阏氏。
莫蕴身穿大红拖袄，长长的尾翼在身后摇摆，格外的庄重。她脱去了往日那身钟灵毓秀的紫色胡裙，取而代之的是这豪华庄重的阏氏服饰。两肩皆缀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与珍贵的动物皮毛，在阵阵微风中迎风飘舞。
小桃将手中的胭脂递给莫蕴，莫蕴轻轻伸手接过，在面上轻轻一抹，便随手撂在一旁。
见她满脸不认真的神情，小桃不由得叹了口气，轻轻劝导：“奴婢知道公主心中不悦，可这毕竟是册立阏氏的大典，公主若是不精心准备，难免会被别人道闲话的。倒不是说别人，就是穆多娜公主也会认为公主不用心。”
“我怕他们看出来么？”莫蕴闻言冷笑，一把将挽起的发髻拆下，“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什么我也都不在乎了。我装了那么久，我不想要装一辈子！滚，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发狂似的哭泣起来，猛地将摆放在案几上的琳琅满目的发饰首饰扫在地上，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莫蕴无力的趴在桌上，眼泪顺着她秀美的脸颊缓缓淌下。
“我报复霍予晗么......那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是我自己难受，她没有任何损失，嫁给狐鹿姑的人是我！我如何强颜欢笑，我如何继续装下去你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都是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匈奴的公主，我就是联姻的利器么！”
莫蕴无力的哭喊，荡漾在喜帐的上方，引来一片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