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相见已陌路，莫要回头顾（3）（1 / 1）
春夜，莫蕴一身白衣胡裙，傲然站立于大帐之中。她的脸上，仍挂着丝丝无奈的神色，与这天阶凉如水的夜色融合在一起，远远看去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在黑暗中缓缓沉淀，宛若天山雪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丫头绿颚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这暗夜自然而然无声的寂静：“蕴公主，索图大人与鄂伦大人来了。”
莫蕴缓缓回头，清秀的脸上淡淡勾起一抹笑容，更显得那双蓝眸宛若无尽的深潭般浩瀚，一眼望不到底。只见她微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然两位大人来了，便进来吧。在莫蕴这里，你们无需遮遮掩掩的。”
两声讪讪的笑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两人身穿棕色胡衣，脸上挂着讷讷的笑容，看向莫蕴：“蕴公主安好。索图，鄂伦拜见蕴公主。”
莫蕴微笑了一下，道：“两位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两位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若是有什么需求，不妨直说，只要是莫蕴能够帮到的，莫蕴一定会尽快给两位答复的。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索图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再度开口时已经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莫蕴感到了微妙的严重性，亦是敛去了眼角荡漾的笑意，看向两人。手指微微轻叩案几，呈现出一片冷漠的气息。
鄂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我们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主要呢，是来做说客的。单于也想听听您的意思。”
“说客？”莫蕴微微讶异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鄂伦，眼里却毫无笑意，只是一片没有暖意的墨黑，漆黑的可怕，似乎要将这无边的夜色永远的留下。冷冷道：“怎么，单于这么着急便向把我嫁人？”
鄂伦嘴边勾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缓缓道：“这次不同。公主若是知道自己即将嫁给谁，一定会很高兴的——这可是公主梦寐以求的人啊。”
“梦寐以求？”莫蕴冷冷的道了一句，心中却升起小小的期许。她爱慕壶衍鞮，这是众人皆知的，此番连一向沉稳的鄂伦都如此说道，莫不是壶衍鞮改变了心意，真的决定娶她为妻了么？
她眼含期待的看向鄂伦，却又怕太过于露骨，勉强将那扑朔扇动的希望之光给掩藏起来，表面上低眉顺眼似乎毫不关心，实则在处处留意鄂伦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鄂伦见她眼间似有羞涩之色，扯了扯唇角，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性。看来这桩单于交代的差事，一定是能完成的了。他故意轻咳一声，停顿了一会儿，卖够了关子才继续道：“是啊，公主一定会中意的。因为那个人啊，就是即将继承单于之位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莫蕴眼里闪过惊讶之色，同时出现的，还有失望，她似乎没有听懂，惊讶的问了一句：“狐鹿姑？”
鄂伦微笑点头道：“是。恭喜蕴公主，还请将来蕴公主当了匈奴的阏氏后，在狐鹿姑殿下面前替我们多美言几句才是。”索图也应和着，与鄂伦说着恭喜的话语。二人皆会审时度势，此番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保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不断了。
“住嘴！”莫蕴猛地站起身来，面上闪过一缕愠怒之色，“这门亲事，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烦请你二人回禀单于，道明我的意愿。”
鄂伦与索图惊讶的对视着，两人的眸中写满了浓浓的不可置信。他们都明白，狐鹿姑是匈奴文武双全的英雄，是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即使是见到他一面也难于登天，可莫蕴与他朝夕相处，彼此间怎会不互生情愫？
“公主......”鄂伦开口想要莫蕴收回心意，高官厚禄正向他在招手。
莫蕴打断了他，语气铿锵如寒冰般冰冷，一点一点的击打在地面上，掷地有声：“我说了，这门亲事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你二人怎么，想要谋反么？公主的意愿你们也敢违背吗？到底还是胆大包天了！”
“不敢不敢......”鄂伦与索图见莫蕴动了真格的，忙迭迭的跪了下来，急着磕头请罪。莫蕴却不理会两人，径直甩了袖子，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看似步伐坚韧有力，隐隐带着怒气，实则她的心早已如万年冰封，没有丝毫温度。
壶衍鞮，你真的不要我了么？现在就连娶我都不愿意么？尽管你是为了权位，好歹也要做做样子，你却连这点情分都不敢施舍......你真的绝情至斯......
不，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还是自己去问问他的好。
一杯烧的滚烫的马奶酒，在壶衍鞮的手中缓缓倒入杯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极为美丽。他淡淡的抿了一口，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那个似是含羞看着自己的女子，冷冷道：“不知蕴公主到来，有何指教？”
“哪里谈得上是指教呢？”莫蕴淡淡的笑着，尽量在他的面前控制住自己的脸红，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她一狠心，掐住了手掌，发憷之情这才有了微微的控制，缓缓道：“我此次前来，是想问一问右谷蠡王的意思的。”
壶衍鞮微微抬眼，懒散的扫了她一眼，慵懒的说道：“什么意愿？公主不妨直说。”
莫蕴脸上的羞涩之色更甚，声音也愈加轻微，最后只剩嘴唇在无声的蠕动着：“我......我......壶衍鞮，你知道么，我......就要嫁人了。”
“嫁人？”壶衍鞮面上微微闪过讶异之色，却无动于衷，仍是淡淡的抿着酒，美轮美奂的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不真切起来。一切的表情，都凝聚在那张五官俊美的不真实的脸上，缓缓沉淀，静静静默。他仍笑的优雅：“然后呢？”
莫蕴本来光彩熠熠闪着期望的眸子，顿时变得失落无比，黯淡无光。她轻轻地说道：“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失落......”
“这是公主的事情，与壶衍鞮无关。”壶衍鞮抬头一口饮尽马奶酒，一转眼瞧见了莫蕴满脸失望的神色，似笑非笑的补充道：“蕴公主何故如此失落呢？莫非你要嫁的人是你不喜欢的？”
莫蕴猛地点了点头，一行清泪缓缓落下：“是，我不喜欢狐鹿姑，一点都不喜欢。人人都道匈奴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可我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想嫁给他，我不要嫁给太子......壶衍鞮，你娶我，你娶我好不好？”
壶衍鞮眼里的神色变了，变得冷漠异常，更让莫蕴觉得绝望无比。旋即，冷冰冰的话语响起：“公主在说笑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莫蕴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她猛然想起那日在驯马场上，壶衍鞮和予晗交换的那一个眼神，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实在是包含了太多东西了。一切似乎都明朗了，宛若拨云见日，她颤抖着问道，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恐惧：“你......你是不是只想娶霍予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