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天上星(4)(1 / 1)
予晗骑在龙马上,那般姿态,飘然欲飞,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或是贪恋世间浮华而掉入人间的仙子,蓝衣飘飘,一个转身就会踏云而去。
莫蕴愣住了。
壶衍鞮愣住了。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降服匈奴这唯一宝贵的龙马的,居然是一个女子,一个汉家女子。
喝彩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激烈,渐渐地,莫蕴深蓝色的眸子里妒火再度强烈的燃起。紫色的火苗疯狂的吞噬着那纯净的蓝色,将它啃噬的一点儿不剩。
壶衍鞮淡笑着走近予晗,嘴唇轻轻蠕动:“恭喜你。”他的声音是那么的飘渺,可予晗却听得清清楚楚。
“谢谢你。”她的唇无声而动,目光却瞥向另一方传来的两个声音。
予晗一言不发,向马场的另一边走去。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她的身上,由于她的走近而默默让开。
那条路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衣着朴素,刚刚跳完舞的静姝。她的肩上还搭着跳舞的五色彩绸,在她的身边美丽的旋转,如同五色的花海,融化在面前女子的娇喘微微中。她又恢复了原本清新寡淡的神色,即使是一袭如同芳草的绿衣,披在她的身上亦是不可言明的圣洁。
静姝对着走来的予晗粲然一笑,挽过她的手笑道:“你真的把我吓死了,恭喜你,予晗,这龙马是你的了。”
予晗却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人赞美的话语,只是倚在静姝的肩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在那一刹那,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有手指还在麻木的抓着缰绳。
她在静姝肩膀的缝隙处微微一瞟,却失望的发现狐鹿已经离开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鹿刚才叫的那一声......是真的么?
仿佛感觉到了予晗的目光所向,静姝微微向旁边一瞥,压低了声音说:“他......已经走了。”
予晗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虚脱的再也站不起来。这时,却听到了且鞮候单于的声音,声如洪钟,却也掩盖不住失望与惊讶。
“龙马被降服了!竟然使一个女子,那么那龙马就归她所有。伟大的女子,请站出来接受胜利者的奖赏吧。”如同诗一般赞美的话语从且鞮候单于的嘴里如行云流水一般吐出。
予晗好久都没有听到如此朴实美妙的赞美了。
她勉强站了起来,努力了许久才走到了且鞮候单于的面前。
予晗细细的打量这个历尽人间沧桑的单于,而且鞮候,也在用欣赏,赞美以及惊讶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她。
龙马被牵了过来,它却烦躁的甩着脑袋拒绝他人的触碰。予晗微微一笑,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那匹躁动不安的白马走去。
手指轻轻拂过龙马温柔的白毛,龙马也低下头来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指,小鸟依人般躺在她的手里。
且鞮候清了清嗓子,道:“这是献给胜利者的彩绸。姑娘,请到前面来。”
一个侍卫恭敬的碰上五色彩绸,五种颜色都用羊毛细细的绞在了一起,做工细腻,毫不马虎。从那布料来看,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两边长长的,坠了五色铃铛,也是对胜利者的诚挚祝福。
且鞮候单于小心翼翼的捧起彩绸,予晗上前微微一福,将彩绸戴到了脖颈上。
喝彩声顿时一片,伴随着众人激动地鼓掌声,迅速淹没了她。她朝着静姝和壶衍鞮微微一笑,找不到狐鹿,她依旧感到了一些失落。
静姝轻轻地走到她的旁边,拉扯了一下予晗的衣袖,小声道:“予晗,你先来一下吧,我们去喝几杯马奶酒,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予晗却不知为何,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壶衍鞮,征得他的同意后,才与静姝一同离开。
此时的长安城大殿内,一派浮华。
又是一场饮宴。
正是一曲歌舞终了,宫灯点的通亮,刘彻坐在龙椅上,喝着水酒,一边看着众舞女腐朽的舞姿,不免有些意兴索然。
卫皇后娴静的坐于他的身边,即使宴会已经开始许久,她的脸上依然是那抹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有时亲自为刘彻已经空了的酒杯填满。
霍去病冷着脸观看着舞女,她们频频对他投来爱慕的眼光,他却置若罔闻,独自喝着酒,灯下长影,风度翩翩,却仿佛顾影自怜,令人生出无限感慨。
忽然,一阵高歌声慢慢传来,那般悠扬,却又如此婉转,仔细一听,却是一个男子拖长了声唱的歌儿。
刘彻一下子兴起,拨开了侍女添酒的手,直起身来仔细的听着。
一个宫装打扮的乐师缓缓走近,一只手拿着笛子,一边吹一边长,两者配合的惟妙惟肖,富有浓浓的音韵美。
他先唱了一首诗经中的《关雎》,赞颂美好的爱情。实在是有“闻郎江上踏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刘彻听得兴起,旋即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箫伴奏起来。
乐师却突然转换了个调子,也不再唱《关雎》,转而唱一首自编的曲子,声音也变得更加婉转,无形之间勾起人无限遐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曲终了,箫音、笛音与乐师的声音缓缓下落,配合的天衣无缝。即使完毕了,那声音却好像还在,在众人的耳边徘徊。
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也不由得嘴角凝聚了一丝笑容,抿了一口酒,看着刘彻。
刘彻率先鼓起掌来,顿时,殿里掌声一片。他似乎还余兴未了,依然红着脸,脸色已比原先的冷漠要好得多。
霍光早先就知道刘彻是朝三暮四的人,原本因为予晗的事耿耿于怀,如今予晗走了,他不免气恼。可如今就因为一首歌,就烟消云散了,看出来他却是个薄情之人。
刘彻鼓掌赞道:“好歌!没想到高手自在民间,你叫什么名字?”
那乐师叩头谢道:“谢陛下。奴才姓李,名延年。是宫中乐师。”
刘彻听后咦了一声,疑惑之色溢于言表。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拥有强大野心的帝王,他只是一个“汉皇重色思倾国”的君王。
“你说你是宫中乐师,朕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到底是酒后乱性,问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像话。
李延年依旧笑答:“陛下忙于国事,自然不会注意到奴才这等小人物。今年是徐公公看奴才声调还不错,所以才准许奴才御前献丑。”
卫皇后听他不过是个会唱歌,会拍马屁的人,不由得蹙眉问徐从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本宫怎么不知道?”
徐从连忙跪下请罪道:“娘娘饶命,因着这等小事不劳娘娘费心,所以才没有禀告娘娘。”
刘彻唉一声,制止了卫皇后的不悦情绪,笑道:“不碍事。”他又提了提声音,叹息道:“真是好歌!可惜,这世上除了霍小姐,还有此等佳人吗?”
李延年不答,只是伏在地上以头点地,恭敬之色显而易见。
卫皇后的脸上显出一抹厌恶。
平阳公主笑着站起身来,对刘彻徐徐道:“陛下,其实啊,李乐师的妹妹就是此等佳人呢。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霍小姐一人。”
刘彻面露讶色:“有这等事?”
平阳公主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娇笑,轻轻地拍了拍手,鼓乐声大作,五色彩绸从大殿上方垂下,在殿门口缓缓摇摆。
一个宫装女子,脚步娉婷,步履轻盈,纤腰堪握,脸上带着些许羞涩的红晕向刘彻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