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天上星(2)(1 / 1)
予晗的歌声缓缓飘出,如一缕清风席卷了草原上的青草,婉转动听,却不知为何,壶衍鞮从其中听出几分别样的情感。
似是......凄凉。
一曲终了,予晗眺望天边北归的大雁,一时间思绪万千,眉宇间也凝聚了众多向往的神色。
“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壶衍鞮似是不经意的问,幽深的黑眸中看不出什么神色。两人的神情闲淡的就如同只是在闲话家常。
予晗依旧凝望着天边的烟云,朱唇微启道:“《送别》。”
壶衍鞮蹙了蹙眉,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只听他冷声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予晗淡笑着摇摇头,神情清淡的近乎冷漠,眼神依旧迷离:“不过是一首歌儿罢了,你又何苦执着?名字的问题,不足挂齿。”
“这首歌名,不吉利。”
这几句话硬邦邦的从壶衍鞮的嘴里吐出,说完后他便垂了眼睑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予晗嘴角凝出意思苦笑,慢慢地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是连她的整张脸,都布满了无可奈何的神色,显得是那么的孤冷。
只听她冷笑道:“不吉利?又有什么不吉利的?在长安所有的人,我的哥哥,我的母亲还有我的父亲,都是认为我不过是胜利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我身为霍家的人,就注定只能死后成为霍家的鬼,永远被禁锢着吗?”
这句话并不是针对壶衍鞮,他却仍然感到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一下一下狠狠的疼着。
予晗满脸爱怜的捧起满天星脆弱的白色花蕊,先前冷笑的神情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色清冷。
如此淡然,淡然的令人心痛。
半天,才听她喃喃道:“对不起,壶衍鞮。”
壶衍鞮闻言一晒。
予晗的语气很淡,似是说一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却更像是自嘲,“你有没有读过《诗经》?其中有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不知,那是世间最美,亦是最遥不可及的爱情誓言,子已经不在了,如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壶衍鞮不答反问:“我记得,你们汉朝有一位解忧公主。”
予晗张了张嘴,显然是想要发问。却终究还是没有打断他,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解忧公主远嫁西域乌孙,公主伤心,胡人便于马上奏琵琶悦之,传为一桩美谈。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尚且如此,现在却仍然好好的活着,而你只是王公贵族的女儿,为何如此轻视爱情?”
予晗一愣。
许久,才飘渺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也懂这些。”
壶衍鞮一笑置之,“予晗,你看过驯马么?或者是,你想不想驯马?”
予晗的眼睛一亮。她万分惊喜的说道:“对啊,我差点忘了,春日大会怎么能少的了驯马呢?你快点带我去吧!”
壶衍鞮再次一笑,漫天阳光都融化在了这样的笑容里:“好。”
草原的盛会,也是在驯马之上。
各色各样的马匹被拴在马厩里,面前只用大红彩绸拦起,显得格外的盛大。
升月在马栏前嗅嗅,甩了甩蹄子,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用晶亮的眼眸看着予晗,竟一刹那间使她感受到了询问的意思。
她一笑,拍拍它的头:“升月,就在这儿等着我好了。”
予晗一个翻身走下马来,却看到面前的一大片草场上空无一人,即使外围熙熙攘攘,人们大多止步于界限不前,只隐约听得喝彩声。
几声震天的锣鼓声传来。
劈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人们的喝彩声震天响。
身披彩色织锦的黑马卓尔不凡,即使全身花花绿绿仍旧掩盖不了它高贵的气质,流线型的肌肉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泽。
坐在上面的人亦身披彩色织锦,长长的黑色羊绒从两鬓垂下,在马背两旁晃荡。那些黑色羊绒在头顶扎成一色光帽,更显的那人贵气逼人,无法直视。缓缓垂下的胡子,未能增添一抹老态,倒是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予晗凝视着那人,却听周围的匈奴人纷纷跪下,行礼道:“单于!单于!”
声音大的似乎有些过了,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却仍只有无尽的单于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匈奴人还真是上下一条心。
这般嘲笑讽刺的想法从她心底生出,迅速占据了那可本就冰凉的心,原本的好奇也变成了无尽的嘲讽。
壶衍鞮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且鞮候单于,现任匈奴单于。”
予晗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只见得人群都跪了下去,一时间只有壶衍鞮和她两人,突兀的站着。
且鞮候单于并没有在意,只是扬了扬手示意跪着的人起来,黑色的毡帽下,一双阴沉的黑眸似是不经意间扫过壶衍鞮,却隐隐的含着警告与威胁。
却是为何?却是为何?
予晗自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渊源,只见壶衍鞮笑着对且鞮候单于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观赏草场来。
“众位。”且鞮候单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与漫天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是如此的突兀,“在驯马赛开始前,先请大家明白规则。驯马成功者,则可拥有此马作为奖赏。另外,在众多马匹中,有一匹龙马。此马生的凶猛,且脾气喜怒无常,却是万里挑一的好马,若能驯服此马者,则可赢得公主芳心!”
一阵喝彩声响起,所有的人,都踮起脚尖想要看清那匈奴公主到底生的何等如花似玉。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传来,一个胡装女子挪着莲步慢慢走来。脸上仍残存着少女的清纯,显得那般天真纯洁,宛若一尘不染的莲花。
金黄色织锦的外衣,黄色羊绒钩编的靴子,踩在草地上静默无声。长长的紫色裙摆,不多不少的绣着十二朵莲花,无比耀眼的开在那一方紫裙上,如此的和谐。同样紫色的毡帽,金黄色的羊绒随风飘舞,垂下两缕在鬓边摇摆,更加衬得她肌肤温润如玉。指甲未用豆蔻,脸部也未用胭脂,不施粉黛,也显得倾国倾城。最突出的是匈奴公主那一双湖蓝色的眸子,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令人移不开眼去。
这公主,分明是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
四周响起一片惊叹,在阳光的照耀下,匈奴公主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她就这般盈盈的行了一礼,优雅道:“莫蕴见过众位。”
莫蕴,莫蕴,多么富有音律美的名字,读起来朗朗上口,一度这名字就知是一位才女。她必有绝色的才情,倾国倾城的美貌,以及宛若天神般的动作神态。
莫蕴对众人的惊叹,赞美,渴求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瞥向了壶衍鞮,笑容里,脸颊上竟沉寂这些许嫣红,宛若四月花开。
壶衍鞮似是不在意,依旧凝视着远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勒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且鞮候也灿烂的笑着,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令围观者叹为观止,感到心情莫名的舒畅。
他望了望远方,忽然一声令下:“驯马赛,开始!放马——”
霎时间,大红织锦被拦腰砍断,数十匹脱了缰的野马冲出马厩,在浩瀚的大草原上尽情的驰骋着。
久违的,气吞山河的豪情,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