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与子非相处了几日,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炼狱。
这一日阳光正暖,我偷偷伸了个懒腰,子非似乎心情不错,背对我立在窗前看外头的景色。这是个绝佳的打盹儿时机,子非对我虽严厉,但他时常莫名其妙地发呆,于是我便能趁他发呆的间歇偷个小懒。
我推想这人大抵是看风景看得入迷,一时半刻不会回转过身。
虽然我也不晓得外头有什么了不得的景致,也或许是我在此居住的时日久了,再精巧的亭台楼阁于我而言也没了趣味,觉不出它们的好,不过我从前与秀才爹一起住在那个简单宅院里五十年,从未觉着厌烦。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玩闹,或是闲暇时看秀才爹为我娘作上一副美人画,家中虽算不上富足,日子却也过得轻松惬意。
这样想着,嘴角也不自觉带出几分笑意。
我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腮,面前是一本厚厚的古籍,上头是复杂诡异的文字。我转动手中那支狼毫湖笔,笔尖却不慎划过脸颊,留下一道墨痕。
正想寻一面小镜瞧一瞧,手忙脚乱间,好巧不巧竟打翻了案上那方墨砚。
这样大的动静,便是聋子也要惊醒。
子非不是聋子,他耳朵好使得很,于是他转了身,先是看一看地上的狼藉,再将视线移到我脸上,眼眸略弯显出些笑意。
其实我是不大明白的,眼前这人好似很高兴,瞧见我狼狈的样子,他很高兴。
于是我便不高兴了。
我放下手里那只毛笔。
虽不知道他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毕竟我现下是他的学生,欺负我,他自然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因而,他这个举动,使我认定这是个精神上曾受过重创的可怜人,靠欺辱他人获得少许自尊的可怜人。
于是我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带出点儿同情,兴许他是发觉了,每每这样看他时,他便回一个白眼,而后扭过头,仿佛不屑与我对视。
我自以为能理解他那扭曲的性格,更坚信自己是个胸襟宽广的妖,便也不想与他多作计较,然而事实上我的脾气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被他惹怒之后,本想宽慰自己不要计较,然而宽慰着宽慰着便怒火冲天。
我凭什么要忍让!
每一回都是这样。
不是没找过我娘,然而每一回我几乎声泪俱下的控诉都被她严肃驳回,她说子非肯教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想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家法处置。
我彻底没了办法,只好这么忍受着子非那扭曲的性子,暗暗在心里怄火。
就如同现下,我是有些不高兴的,然而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子非闲闲立在那里,不大客气地支使我:“将地上收拾干净。”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捏动法诀,然而在这不情不愿中,我发觉自己进步不少,一些从前陌生的术法现下做得极为顺手。
当然不可否认这其中有子非许多功劳,若不是他常支使我,我也不会这样熟练。
于是我的心情又复杂起来,其实子非是故意锻炼我的,他煞费苦心只是想要我更好?
我看着他点漆似的眸子,正想冲他笑上一笑,嘴角还未扯动,却见那人翩翩走来,怀中抱了一卷极厚的书,他问我:“你现下是不是很闲?”
我点点头。
于是那卷书册就那么被抛进我怀里,我不解地看着他。
子非指了指案上那卷未抄完的:“先前未抄完的,连同这一卷,抄好了,再背与我听。”
我再也不觉着他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