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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络的二分之一世界

Part 1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周叙然第一次见到我时，那双蔓延着阴郁的黑瞳，满满满满的厌恶。那时我才十五岁，见到漂亮的异性只能手脚无措红脸低头的年纪。

父亲在我所有的意识里，只能用几个简单的词汇形容，忙碌、出差、或者久不露面。可是他每一次的出现，都会给我带上很多的礼物：漂亮的衣服、优质的文具、精致的首饰等等。所以我的童年并不忧郁，毕竟小孩子的心愿只有那么一点大，而他几乎都能满足我。

我的母亲是一位面容精致身躯娇小的女人，很年轻，我十五岁的时候她才三十一岁。可是年轻漂亮的母亲很少笑，也很少对我说话，她只有在父亲偶尔回来的时候才会喜笑颜开，父亲一走就变成原来沉闷的样子，种种花，看看书，并不会主动教我做作业或者做其他事情。

母亲不喜欢我，大抵是我长得不与父亲相像，我想。

但是没有关系，毕竟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我想。

可是，直到我的人生里出现了周叙然，我才知道，没有所谓的一家三口，我的母亲和我，只是别人的幸福家庭里延伸出来的孽枝。

我的母亲是三，她在我十五岁那年转正，而父亲原本的正房，那个在我母亲转正半年前服毒自杀的女人，是周叙然的母亲。

父亲领着母亲与我进周家的大门时，母亲脸上的笑靥，是前所未有的明媚，而我懵懵懂懂的跟在他们身后，带着惊奇的眼光打量面前如同庞然大物般的复合式别墅。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摆着尺寸大到让我咂舌的电视机，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欧式沙发上坐着漂亮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偌大的电视。

父亲似乎有些刻意而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嗓音低沉的唤：“叙然。”

那漂亮的少年测过首来，精致的面容上真的是一丝丝的情绪都没有。父亲指着母亲对少年说：“这是阿姨。”然后父亲宽厚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发顶，“这是妹妹，叫梓络。”

那个十九岁的漂亮男孩子，他那双蔓延着阴郁的眼瞳里，分明已经盛满了我那时已然能分辨出来的厌恶，可他却扬着唇起了身，浅笑着一步一步走过来，伸出白皙干净的手指，轻捏了捏我红得发烫的脸颊，然后笑着轻喃说：“梓络啊，真是个好看的孩子。”

我当时分明能感受得到父亲紧绷着身躯站在旁边似乎轻吁了一口气，却感觉不到，整个的自己，在左脸颊周叙然那一点点的触碰下，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十五岁的周梓络，十九岁的周叙然，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父亲与母亲担心的问题始终没有出现过，周叙然从来没有做出排斥我们母女的举动来。十九岁的翩翩少年，他礼貌的唤我母亲为阿姨时，我看见了母亲脸上的局促与尴尬，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周叙然唤我络络，他在饭后问：“络络，喝牛奶还是果汁？”

我很小声的回：“牛奶。”

穿着白色棉T的少年站在偌大的冰柜前，拿着一个闪着菱格光芒的玻璃杯，倒了半杯牛奶递给我，浅勾着唇说：“给。”

我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红着脸很小声的嚅喏：“谢谢，哥哥。”他却突然伸出手来，他的手指骨络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的手轻落在我的发顶，语气带着淡淡的关心，“牛奶喝多了会上火，睡前要少喝。”他说。

我低嗯回应的时候，几乎要将炙热的脸埋进盛着牛奶的杯子里去，眼睛的余光却清晰的瞥见，站在一旁的父亲，面上带着欣慰而庆幸的笑意。

父亲对母亲说：“我之前生怕叙然会接受不了你和梓络，看来那孩子比我想象中要懂事呢。”

母亲有些轻蔑的回：“那是你前妻教得好嘛。”

父亲沉默了，半响才笑着回：“咱们梓络也是个好姑娘啊，你把她也教的不错啊。”母亲颇有些恃宠而骄的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拿着数学课本在门口站了很久的我最终没有进房去，默默的走开，上楼，从周叙然的房间走过时，从半敞开的房门看见正在换上衣的他。

只不过是一个闪神，背对着门口的他已经将干净的短袖套上了□□的上半身，然后毫无预兆的回首，站在门口面红耳赤的我一点意外都没有的落在了他黑得有些深邃的眼瞳里。

我很尴尬，拿着课本怔在门口，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伸手，拉开了半敞着的门。他的房间朝南，黄昏满满的夕阳从卷着窗帘的落地窗里流泻进来，房门被拉开的时候，我整个人暴露在漂亮的金黄色光芒里，而周叙然背对着夕阳，将情绪锁在光芒的阴影处，我半点都窥探不清。只听见站在房内的年轻男孩低声问了一句：“找我有事？”

“我……我……”我结巴得不成样子，即使捏着课本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让自己流畅的说出话来。周叙然却突然伸出手来，抽走了我抱在胸前的课本，他问：“有什么不会做吗？”

我很局促的点头，眼看着他侧过身去，翻开了我的课本，不紧不慢的开口说：“络络，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过来问我。”

我点头，只觉得口干舌燥，忍着颤抖轻声说：“谢谢，哥哥。”

那一年，我高一，他大二，我的数学出其的烂，他的奖学金都足够他可以不问父亲拿生活费。

我的房间在二楼，周叙然的对面，落地窗朝北。天气好的时候，我每天拉开窗帘都能看见干净的晨曦，而周叙然的房间，能看见漂亮的晚霞。父亲与母亲睡在一楼的主卧，整个二楼只有我和他，每晚听到门外有动静的时候，我都会将卧室的房门偷偷拉开一条缝，有时候是他刚从外面回来，有时候是他下楼端水。

也有的时候，他会过来敲我的房门，唇角微勾着嘱咐我：“络络，睡觉记得关窗，不然下雨床会被淋湿的。”

我的心跳在他面前没有一次正常过，每一次，都几乎超过自己的负荷。我依旧很小心的重复着：“谢谢，哥哥。”

面前的男生突然就倾下身来，他很高，我及他的胸口，他倾下身来的时候，精致的面孔与我相差毫米，我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带着我身体里的血肉，狠狠的翻滚沸腾，接近缺氧。

周叙然意味深长的笑，他说：“络络，你在害怕我吗？”

我足足怔了五秒，才慌乱的摇头，否认，坚决的说：“我没有。”

周叙然挺直了身躯，恢复了他的居高临下，伸手轻抚我的发顶，轻声说：“晚安，络络。”

房门被周叙然带上的时候，我仿若大病初愈的病患，虚脱的几乎站不住脚。

父亲有一次问我：“梓络，你觉得哥哥好吗？”

我能感觉自己的慌乱无所遁形，其实父亲想问的是我和周叙然相处的好不好，是我心术不正，才会觉得父亲问得别有深意。

我说“哥哥很好“的时候，视线几乎无处安放。父亲一点都没发觉我的异样，他笑着继续说：“就快期末考了，叫你哥哥帮你补习一下数学吧，他的数学成绩高考时可是拿过全市第一的呢。”父亲说这话时慈祥的面孔布着满满的自豪，我点头说好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半点妒忌。

那个叫我“络络”的男孩子那么优秀，我竟然也觉得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