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Tomato.17（1 / 1）
>>>[待我长发及腰。]
黄濑回来后，我们的年终餐会才算真正开始。
餐桌上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我的双眼发出光芒，刚想操着筷子夹取那仿佛会闪闪发光的食物，手上却蓦然挨了一掌。我委屈地抬头，见是妈妈投来的严肃的视线。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却在一瞬间看懂了她的唇语——“主人家还没开始吃，你急什么？”
身旁的黄濑也瞥来了视线，倒是他站起身将那颗令我望穿秋水的肉丸夹到我的碗里。细碎刘海下一双眼睛仿佛琥珀色的平静海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没关系的，小丸子妈妈，我们家不讲究这么多。”
黄濑爸爸正和我爸爸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听到黄濑的话更是爽朗地大声笑了起来：“没错，没错！咱们两家啥关系呀？亲上加亲的亲家！亲家之间还用得着这么见外吗？吃，使劲吃！”他一边笑着，一边伸出筷子像黄濑刚才一样又给我夹了几颗肉丸，不一会儿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肉丸便仿佛被蝗虫扫荡一般蚕食一空，而我的碗里，却小山般叠起了高高的丸子山。
“唉……他是喝醉了吧！”黄濑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真是的，明明还没开始吃饭就已经醉成了这个样子……”
把黄濑爸爸灌醉的始作俑者却正悠然自得地晃着酒杯在那里哈哈大笑：“哈！哈！哈！果然老黄的酒力还是这么差啊！不行啊，绝对不行！我们远藤家的亲家公怎么能这么丢人呢？”
“好吧。”这一回，换成我妈妈无力地伸出手扶额，“小丸子，你爸爸也醉了。”
我耸耸肩，他们俩就是半斤对八两，还没上五十呢就已经发梦想要儿媳女婿了。我将注意力从两个不争气的酒鬼爸爸身上移开，暗地里用胳膊肘戳了戳黄濑，嘴角扬起笑容：“呐呐，凉太，你在学校里也会这么给苍崎夹菜吗？”
黄濑握着筷子的动作微微一愣，这才有些尴尬地露出了笑容：“怎——么——可能，小丸子你难道忘了每天中午我都有跟你一起吃饭吗？”
“这倒是。”说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也只给我一个人夹过菜，不过要我受宠若惊还是不太可能的，“真是可怜啊，苍崎春美——自己的准男朋友却还在这里给别的女生夹菜。”
调侃黄濑时我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扯出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过我依旧是想用“苍崎春美”反反复复地刺激黄濑，想看看他的反应。
当“苍崎春美”这个名字滑过耳畔，黄濑的动作微微一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嗯……咳，还没在一起。”
也许是瞧着那边不知体统的家长们正乱成一锅粥，也许是瞧着那边两个真伪学霸正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人生哲理，也许是瞧着我们这里又旧事重提说起了苍崎春美——那唯独落了单的黄濑大姐在餐桌底下伸出脚狠狠踹了黄濑一下，美丽的脸庞上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喂，凉太，现在该来满足满足姐姐的好奇心了。”
我也顺水推舟朝他挑了挑眉：“是啊，是该满足满足姐姐的虚荣心了。”如果硬要按年纪来排的话，我也是他的姐姐。
前狼后虎，黄濑听天由命地长叹了口气，仿佛在埋怨自己命运的坎坷与上帝的不公，他将筷子弃置一边，整个人便软绵绵地瘫倒在了餐桌上。
“苍崎春美……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啦……”
“普通的女孩子可不会刚刚国中一年级就大摇大摆地在学校里化烟熏妆。”我不动声色地说道，一想起照片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庞我就忍不住一阵反胃。
“哎？烟熏妆？”似乎是被我的言论惊吓，黄濑的大姐双手撑于桌面之上，向前倾了倾身子，“凉太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味了？”
黄濑的脸颊上闪过一抹绯红，而从我的角度更可以看到他的耳根已然通红。他手指无意识地刮着鼻子，兀自一个人小声念念有词，却让人听不分明。黄濑姐姐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他这才痛下决心似的，脸上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当我甚至以为马上就可以接触到真相的时候——他却缓缓站起身来，俯身到他大姐的耳侧轻言细语。那细弱的声音隔着重重的阻碍无论如何都无法传达到我的耳中，我不甘心地拧紧了眉头，瞪着黄濑撅起嘴：“喂喂，这真不公平。”
黄濑向他的姐姐倾诉完毕，他姐姐先是怔忡片刻，而后竟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了声。在暖黄的灯光下，在黄濑姐姐精致的脸庞上流转的，是欣喜？是嘲弄？是得意？我不明白。
“凉太，凉太你啊……让我说什么才好。”黄濑姐姐笑得越发猖狂，她重重地拍打着桌面，让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都为之一震，“不男人——太不男人了你！连小丸子的哥哥都比你强上一百倍！”
被无辜提及名字的哥哥从无边无际的学海中抬起头来，茫然四顾：“刚刚有谁叫我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呐？”我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扯了扯黄濑大姐的袖子，眨巴着眼睛询问。
被我这么一问，黄濑姐姐的笑意却反而加得更深了一些。她伸出手，温和地揉了揉我还未及肩的短发：“小丸子啊，还是那句话——好好管住凉太啊。”
“嗯？什么东西？”我一歪脑袋，不明所以。
“以后就知道咯，等凉太真正有个像样的男人样子的时候。”说着，黄濑的姐姐嫌弃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黄濑，“真是的，我怎么会有这么龟毛的弟弟？”
一席话看似深奥，说得我一头雾水。无奈之下，我只得求助于黄濑，可是，他却也让我证实我的努力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轻飘飘地摆了摆手，道：“等小丸子长发及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撇撇嘴：“我最讨厌长头发了——而且等我长发及腰，早就有少年来娶我了，哪里还用得着去操心你那点破事！”
黄濑不给面子地噗嗤一笑，伸出调羹舀了一勺汤水：“可是——桃井同学并不是少年吧？”
“五月是五月，少年是少年，不一样！我是直的！”
“谁、谁信啊！”
>>>[一百张好人卡成功get。]
用完这顿鸡飞狗跳的晚餐，我们便转移阵地，醒了酒的爸爸们又在窗边摆下棋局大战三百回合，而我们则安然地窝在一隅暖炉之中看着电视。
“过完年凉太和结花也要国中二年级了呢，”黄濑的妈妈笑吟吟地递给我一个橘子，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明明还是那么一个小不点，没想到啊，现在人小鬼大咯。”我们自然知道黄濑姐姐暗中所指，她嘴角带着坏笑眄了一眼黄濑，而黄濑则装作没看到似的垂下了眼帘。
我接过黄濑妈妈递来的橘子剥了起来：“反正一年一年都一样啦。”
“小丸子也快到嫁人的年纪咯！”妈妈一边咬着麻薯一边调侃，“有没有看上谁呀？妈妈可想抱外孙了呢。”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妈妈，您老想多了。”虽然我刚才也在妄想为我绾起青丝平铺十里红妆的翩翩少年，但是要说外孙还是太快了一点吧，“有这工夫你还是去担心一下你的儿子吧。”
我妈妈抬起头，朝那边努努嘴，黄濑二姐正和哥哥交谈甚欢，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觉：“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操心的，亲家母？”说罢，她和黄濑妈妈相视一笑。
我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真不敢相信我哥这种万年啥丝竟然能够这么轻易地逆袭到女神……总觉得前路不平。
剥完橘子皮，我注意到一旁的黄濑正盯着我手中的橘子发呆，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又在想小苍崎了？”我笑着问他，这一次，我刻意在苍崎的姓氏前多加了个“小”字——其实，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认可苍崎春美那样的女生，尽管我还对她一无所知。
“怎么又提到苍崎，我都烦了。”黄濑无力地垂下了肩。
他的称呼依旧是苍崎，没有“小”。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朝他递过刚剥好的橘子：“要吃橘子吗？”
他扬了扬眉毛，似是不相信我竟会如此慷慨善良一般。踌躇片刻，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半个橘子。
将一瓣橘子抛入嘴中，酸甜的汁水绽开，一股清新的芬芳便在齿间蔓延。我往嘴里塞下最后一片橘子，朝身旁的黄濑扬起笑容：“不用跟我客气，一瓣橘子100日元。”
正将橘子往嘴里送的黄濑微微怔忡，而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啊——小丸子真是奸商。”
我咧开嘴笑：“谁让你是土豪。”然而，在勾起嘴角弯起眼睛微笑的一瞬间，心中却也莫名有些空荡荡的。
也许不久的将来，为他剥橘子的人，就变成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女生了呢。
距离新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黄濑跑出去上洗手间，而正巧在这个时间——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秒，刚刚好在这个瞬间，他随手搁置在暖炉桌上的手机亮起了荧荧的光。
原本，无论是我，抑或是黄濑的大姐都不会在意。但是，当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行醒目的字体，内心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那行字，安然地，宁静地，仿佛理所应当一般地，卧于黄濑的手机屏幕之上，仿佛勾起嘴角朝我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短消息，来自苍崎春美。”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我的手指竟不听使唤地伸了出去。而在即将触碰到那屏幕的瞬间，却触电般缩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些什么——或者说，其实我只是因为太过善良而不想偷窥他人的隐私？
黄濑的姐姐似是目睹了我这欲拒还迎的过程，她可不管那么多繁文缛节，在我依旧游移不定的时候，她果决地伸出了手，在我目光所不及的地方翻开了她弟弟的短信箱。
在打开短信的时候，是我的错觉吗——她的眉毛往上轻轻一挑，似是微微有些惊讶。
“是说什么？约会吗？”我吞了口口水，询问道。
“嗯哼。”短暂的音节，证实了我的猜测。我有些丧气地垂下了肩膀：“那么……你这是要帮凉太拒绝她？”
短暂的沉默，而后黄濑的姐姐却轻轻摇了摇她的头发。金色微蜷的长发，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熠熠流光：“不，我觉得用不着我来代替他拒绝。”
手机被推到我的面前，而黄濑与那个名为苍崎春美的女生的聊天记录在我的眼底展露无遗。
“黄濑君，12月到了哟！12月真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呀，你说是吧？今天能一起出去吃晚饭吗？我请客哟！”
“抱歉，苍崎同学。你是个好人。”
“黄濑君，拥抱情人节快乐！一年只有一次呢，如果我在这个情人节向你索要一个拥抱，你不会拒绝的吧？”
“对不起，苍崎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黄濑君，圣诞节快乐！今天学校附近那家茶餐厅有活动呢，一起去尝尝吧！”
“我很遗憾，今天有些事，但是还是谢谢你，苍崎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
“黄濑君，新年快乐！明天一起去神社吗？”
密密麻麻的字，映在我的眼底，却仿佛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凉太所谓的准女友——就是那个成功get到他一百张好人卡的女生吗？”沉默良久，我抽搐着嘴角，开口道。
黄濑的姐姐耸耸肩，嘴角滑过一抹了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