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添妆之日很热闹(1 / 1)
在太原的街道上如此横行霸道,身边的侍卫个个身手矫捷,沉稳应变,这种排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太原一霸李元吉了。如果不是因为随身携带者世民送给她的令牌,怕是就要被今日之事缠上。观音婢暗暗蹙眉:怎么可能这么巧,第一次出门就遇到醉酒的李元吉?
水仙愤愤的说:“他跟我们二郎长得可不像,二郎一表人才,而他……”
观音婢咳嗽了一声,水仙才闭嘴。
观音婢低低的说:“噤声,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如果是巧合倒也罢了,万一是有人特意为之,这可真是个有心人呀。秀宁一向单纯,说话直来直往,应该不会行这种龌蹉的小心思。观音婢心中暗暗思量着,并不说话,莲荷似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一行人回到家中,观音婢并不对芸娘讲发生了什么,只是琢磨着要挑个合适的时机跟无忌商量一下。在太原的生活十分安逸,高柴氏常常带着妯娌们来和芸娘聊天,鲜于氏也着急要给剩下的三个儿子挑媳妇。
说到这个,鲜于氏十分艳羡芸娘为子侄挑的媳妇们,成婚了的无忌和安业小日子都过得甜甜蜜蜜,无讳的未婚妻出自名门萧氏,长孙家一族正呈东山再起之势,无忧和无逸以后的妻子也一定会是世家闺秀:“妹妹辛苦了半辈子,总算能高枕无忧了。”
芸娘笑笑,亲手为嫂子端上一盏茶。观音婢凑趣说:“舅母明明最有福气,将来六个儿媳一起伺候您,您就等着享福吧。”
鲜于氏想想那个时候的情景,也笑了笑:“只要他们幸福就好,可别都围着我转,我眼晕。”一群女人和小女人都笑了。
笑过之后,鲜于氏问芸娘:“眼看着观音婢和无忌就要出孝了,观音婢的添妆礼,妹妹有什么打算没有?”
芸娘要嫁女儿,高家要嫁外甥女,这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两人心里有是激动又忐忑的。芸娘放下茶盏,开始和嫂子合计:“按说我们将将到太原,也不必大办,咱们自家人就不少。那些个姻亲家里,怕是要来人,崔家、卢家、萧家,观音婢又有几个手帕交,这就够了。”
鲜于氏腾出一只手来摩挲着观音婢的脖子:“咱们两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切莫委屈了她。”
观音婢扑到鲜于氏怀里,笑道:“舅母事事替我想得周全,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芸娘呷了一口茶说:“好好坐着,偏又来闹你舅母,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
观音婢心里暗暗好笑,现在的长孙家在长安或者洛阳的确是不显山不显水,但是放在太原府这个地方来说,那是杠杠的世家豪门呀。所以根本无需担心热闹与否的问题,知趣的自然就会凑上来,即使不看僧面,也有人会看佛面。
果然如观音婢所料,添妆之日门庭若市。不仅仅是长孙家的姻亲,长孙晟生前交好的人家,无忌兄弟的同僚们,就连刺史大人的夫人都亲自来凑了一把热闹。刺史夫人也出自五姓七望,乃王氏旁支,此时正笑吟吟牵着观音婢的手说:“钟鼎世家,果然不一般,这小娘子不仅仅生得动人,礼仪风范比得起当年的晋王妃呀。”
当年的晋王妃不就是当今的皇后么?观音婢浅浅一拜,落落大方一笑:“夫人谬赞了。”
王夫人拍拍她的手:“按理说,我娘家王氏一族也是累代世家,可是像这么可人疼的小娘子,我可是头回见着,恨不得偷偷带回家藏起来呢。”又看向芸娘说:“长孙一族战功累累,声名远播,以前是见不着姐姐,现在咱们都在同一地界呢,姐姐可要与我们多多走动才好。”
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众星拱月的情形,芸娘雍容一笑:“那是,我与妹妹也是一见如故,我们刚到这里,还要请妹妹多多照看才好。”虽然刺史夫人口中有讨好之意,但是讨好的肯定不是长孙家,而是太原隐形的王者唐国公府,再说无忌兄弟在刺史麾下任职呢。芸娘自然知道要与刺史夫人交好。
卢家阿络送来了手抄的经文为观音婢祈福,观音婢向她的贴身婢女问候了阿络的身体,有些忧心冲冲的说:“杨玄感一族已经覆灭,阿络姐姐还是没有还俗的打算吗?”
阿络的贴身婢女如今也是满身檀香,平静的说:“我家小娘子就要去感业寺了,她心里一直牵挂着您,希望您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
观音婢悠悠一叹:“如今我居太原,离长安路途遥远,不知道何日才能与阿络姐姐一见。”
阿络的贴身婢女却很有信心:“我家小娘子说,她与您的缘分还长着呢。”
芸娘看着女儿添妆之日,几乎成了太原府的一大盛事,只要有头有脸的人都上门来凑个热闹,门口车马川流,人潮涌动,各种吉祥话不绝于耳,也十分开怀。
晚上芸娘搂着观音婢,贴着她的耳朵说:“委屈我儿这么久,总算是能给你爹爹一点点交待了。”
这个时候提到长孙晟,母女俩都很感伤。芸娘比划着长孙晟是如何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小的观音婢,笑谈要给闺女攒嫁妆:“你刚刚睁眼的时候,你爹爹就说你很会长呢,集合了我们两个的优点,眼睛又大又亮。”
观音婢依在芸娘怀里:“要是爹爹今天在,他一定合不拢嘴了。”
芸娘的声音有些哽咽:“谁说的,也许他会因为舍不得你而嚎啕大哭呢。”
观音婢帮芸娘擦眼泪,芸娘又说:“娘亲真的没啥用,幸亏你从小就能干懂事。我瞧着唐国公府里有一些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你要用心又用心。”
哪家都有一本难唱的经,何况是高门公府呢?不过观音婢知道自己即将应对的是什么,就笑嘻嘻的说:“娘亲,您就是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世民呀。”
提起世民,芸娘就笑了:“是的,世民是个好孩子。”
可是,好孩子世民这会儿正急得团团转呢。他刚刚下衙,就被窦氏直接唤回了府里,说是未婚夫妇结婚前夕不能见面。好久没有见到观音婢了,世民心里急得直痒痒。
一群婢女站在屋檐下看着世民在院子里打转转,可怜小姑娘们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住。雪锦踏进院门就看到这幅景象,也忍不住掩嘴而笑。世民一看到雪锦就迎了上去:“雪锦姐姐,娘亲可有说什么?”
雪锦行礼后答道:“夫人让我把二郎成婚用的礼服用来,请二郎试试看。”
世民笑得明朗如星辰:“辛苦雪锦姐姐了,娘亲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门呢?”
雪锦叹道二郎和未来的二少夫人感情真是好呀,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二郎还是想要偷偷去瞧瞧她,想到窦氏的吩咐,雪锦安慰世民说:“二郎就安心准备成亲礼吧,咱们二少夫人就要嫁进门了呢,二郎不好在这个时间还出门逛的。”
世民一副“雪锦姐姐,你真不懂我”的表情任由侍婢往他身上套礼服,把雪锦也逗得笑了起来。等雪锦一步三忍笑离开世民的院子,世民就跳起来叫道:“泰山,快去不死鸟那里替我找只送信的鸟来。”
无忌却温雅的笑着走进院子:“要什么送信的鸟,我这不是来替你鸿雁传书了吗?”
这真是心想事成呀,世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无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你。”
无忌望天:“我最疼爱的妹妹都要被你娶走了,不是好兄弟也要做好兄弟了。”
世民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无忌:“大舅子,你这是来下马威的吗?”
无忌捶了他一拳:“我们长孙家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女就要嫁给你了,难道我说两句还不成吗?”
世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能说,能说,您继续说。”
无忌摇了摇右手:“你到底有没有信要我带给观音婢,没有我可就走了。”
世民连忙抓住他:“哥,你等着,等着,我这就去写。”泰山和华山连忙上前布置笔墨纸砚,泰山憨厚的脸做出谄媚的表情来:“四郎,我们二郎有很多话要跟小娘子说呢。”观音婢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小主母了,泰山和华山等人也喜不自禁。
无忌站在旁边看世民写信,不得不说,世民有一笔好书法,笔力劲挺、一字见心、刚劲逸丽,世民一边写信一边用余光瞟视无忌,无忌无语:不就是情书吗?还不想让我看,我还不想看呢。无忌愤愤的转过身去,华山戳戳泰山,泰山连忙屁颠屁颠上前给无忌换茶。
等无忌回来的时候,观音婢收到了笔墨刚干的来自世民的信,观音婢脸色微微一红,笑道:“都这个时候,怎么还巴巴写信来呢?”忒着急了有没有?无忧无逸在旁边起哄,芸娘摆摆手笑道:“你去你院子里读信吧,这些日子晚上要早点睡,要不然眼睛会肿的。”又转头吩咐莲荷和水仙要精心伺候着。
观音婢展开信封,还带着墨的清香。世民有着满心满肚子的话想要跟观音婢说,却不仅仅是小恋人之间的情话。对于世民而言,窦氏是一个超脱的存在,她总是能预先就把人的心思猜出来,所以每次向她倾诉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是“果然如此”,瞬间就让人没有继续倾诉的欲望了好不好?秀宁是猛丫头,建成和他的兄弟情渐进边缘,李渊被皇帝支着忙忙碌碌,很少能见着面,至于元吉,那不说也罢。在这种情况下,世民就习惯性的把心窝里的话攒下来,好好讲给观音婢听。也许男人就是这般,一开始要求女人德容言功,一旦如愿,又希望能志趣相投,成为自己的红颜知己,既仰慕自己,又懂得自己,还疼爱于自己。至少世民非常期望能够观音婢能够懂得他的志向。
这封信中却带着对世事深深的失望和少年热血的锐进,观音婢叹了一口气,世民终究还是想到了这一点。作为皇帝重臣的儿子和皇帝表侄,他的忠心一开始不容置疑,但是年年征战,屡次加税,官员只知道腐朽和争权夺势,无数老百姓流离失所的情况下,世民终究还是对这个皇朝失望了,虽然他一再努力坚持对朝廷尽心尽力,但现在这种失望却不像以前带着激愤,而是带着几分颓废:“不知道长期以往,将欲何为?”也许世民真的尽力了,他努力去做他认为对的事,但是却丝毫没有阻止世事的艰难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下一张纸上,世民写道:“尔熟读诗书,可知周西伯乎?”观音婢把信叠起来,细细收好,然后坐下来沉思:周西伯姬昌推翻商纣王的故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当然也知道周西伯是一个圣明的人,倡导笃仁、敬老、慈少、礼贤下士,把贪恋美色、残暴不仁的纣王甩出了好几条街。
夜已经深了,观音婢只留下莲荷伺墨,写了短短一封回信:“世人皆言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只是尔乃鸿鹄,吾非燕雀。”观音婢在信中表示了解世民的鸿鹄之志,欣赏世民的才华,敬佩世民的心胸,只盼“尔勿忘初衷。”
在世民收到观音婢的回信,读懂她隐晦的暗示欣喜高兴时,元吉院子里正鸡飞狗跳,原来元吉去青楼寻欢作乐,却被窦氏派去的人逮着正着。窦氏令人将元吉拿下,重重责罚,元吉的侍婢围着他个个哭得梨花带雨,他的贴身侍婢更是一边给元吉上药一边哭道:“大郎不在家里,他们就这般作践三郎,二郎还是三郎的亲兄长呢,也不过来看看,怎么这么狠的心思,我们三郎究竟碍了他们什么眼呀。”
雪锦刚刚进屋送药,斥责道:“你这贱婢,竟然挑拨主子们之间的骨肉亲情,主家还要你做甚么?”
元吉正在疼痛中要生要死,此时却咬着牙抬起头来说:“姐姐莫怪她,怜儿自幼跟着我,她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我是知道的。二哥就要成亲了,哪能惊扰了他呢?”
世民迈步进来:“你们怎么都挤在这屋子里,连看院门的人都没有?还不快都出去,让三弟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