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长孙炽之死(1 / 1)
长孙晟往后退了一步,恒业连忙撑住爹爹,问:“丙叔,何事?”
长孙丙仰天长哭:“我家阿郎,他走了!”
长孙晟瘫软了下来,抖着手问长孙丙:“这是为何?”
观音婢等人也惊得心里一跳,瞬间想到昨天回来的时候,长孙晟和行布已经歇下,所以长孙炽的事情还未有禀报。
兄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业赶紧出列,把昨天的事情快速的叙说了一遍。
长孙晟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恒业和无忌连忙扶着他回去躺下。
芸娘很快的做出安排:“恒业、安业赶紧换上素服叫上无讳去你们伯父府邸,平业一个人肯定支应不了的。无忌赶紧写明事情缘由,让阿禄送到崔大人府里,请崔大人替你父亲告假。观音婢留下来照顾你爹爹,秋白赶快熬一副药过来给阿郎压惊。”
芸娘又说:“叫阿福点齐侍婢下人,如今大伯新丧,叫大家都安分点儿,如有不懂事要作乱的,给我就地乱棍打死。另外阿寿去问问阿甲,看是否需要派些侍婢下人过去帮忙。”
小郎君们都领命而去,观音婢握着长孙晟的手,看到爹爹如此难过,观音婢也心如刀割。她取过布巾来擦爹爹的脸,流着眼泪说:“爹爹,节哀呀。”
又把长孙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爹爹还有哥哥们,还有观音婢,还有娘亲,还有三叔。伯父走了,爹爹可不能也跨下呀。”
莲荷给观音婢取下头饰,只把头发梳好后,用根素绳绑起来,又令小婢女去把观音婢的素服取过来,水仙跟在观音婢左右,也痛哭流涕的劝长孙晟:“阿郎,您要坚强呢,您还有小娘子呢。”让莲荷恨不得一拳把她给打晕算了。
秋白的药很快就熬好了,端过来,观音婢一勺一勺的服侍长孙晟喝下。芸娘已经换好了素服出来,看着躺下的长孙晟,又看看稚嫩的女儿,似乎有些犹豫。绢红站出来说:“娘子先去长房府邸吧,奴婢留在这里照看阿郎和小娘子。”
芸娘握了握长孙晟的手,又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带着一众侍婢和小厮前往长孙炽的府邸。
观音婢对秋白说:“秋白姐姐,快来给爹爹把把脉。”
秋白伸手过去按了一会儿,说:“阿郎这是一时太过伤心,伤了心肺,再加上是伤病新愈,身体才会承受不了。”又说:“要日日服药,不能过多劳累。”
观音婢流着泪看向长孙晟,心疼不已,连连的打击和折磨,让他怎么受得了。这世道欺人太甚,观音婢咬着牙,把一手将长孙家推入这种境地的杨素一党恨之入骨!
在长孙晟休息时间,观音婢张罗着把家里喜庆的东西都收起来,侍婢下人都换下亮眼彩色的衣物。长孙禄很快把信送到了崔家,如今萧公征战在外,高家有个小郎君新丧,适合替长孙家向皇帝进言的人,只有崔家了。
跟着长孙禄回来的人居然是崔妍,崔妍一见观音婢,就眼泪涟涟,抱着观音婢说:“观音婢,怎么会这样?”
观音婢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摇头。
崔妍又说:“你爹爹怎么样了?”
观音婢说:“刚刚听到消息,一下子瘫下去了,还躺在床上。”
崔妍拉着她的手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现在也没空跟我说太多,如果有事,只管跟我说,就算我不行,还有我的爹爹祖父呢。”
观音婢谢过她,这时无忌过来找观音婢,崔妍给无忌行了一礼就匆匆告辞。
观音婢对无忌说:“四哥也赶紧去伯母那里吧,记得提醒他们要发信给三叔和三堂兄,最好能把他们都叫回来。”又说:“还有大堂兄二堂兄的遗体。”
一想到伯父父子三人皆亡,又想到长孙炽平日里对她的疼爱,观音婢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无忌过去抱住她,安慰她:“观音婢不哭,一切都会过去的。再苦再难,你还有四哥呢,四哥会一直陪着你的。”兄妹俩抱头痛哭。
无忌匆匆赶往长孙炽的府邸,观音婢急急的回内室去看长孙晟。
长孙晟正扶着阿禄,试图要爬起来,观音婢连忙过去扶他,长孙晟站直后,伸手抹去女儿脸上的泪水:“观音婢不哭啊,观音婢跟着爹爹去看你伯父,你可怜的大伯,连我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长孙晟又泪流满面。观音婢连忙吩咐人套车,陪着长孙晟来到长孙炽的府邸。
丧仪已经准备起来了,门口已经取下了红灯笼,换上了白色的,石狮子上扎的白花,触目可及的都是惨白的颜色,下人脸上都惨白一片。长孙晟扶着阿禄走进去,就哭倒在灵堂里,早在那里的恒业安业连忙过来扶住他。
看到观音婢,无忌过来拉着她站在一起。
观音婢凑近了看长孙炽的遗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伯父已经如此苍老,长孙炽眼睛微微的张着,透露着绝望和痛苦。
观音婢说:“伯父,您为长孙家辛苦了一辈子,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吧。”于是伸手将长孙炽的眼睛抚拢合上。
安业、无忌和恒业都静静的围着,眼泪默默的流。
观音婢问:“娘亲呢?伯母呢?四堂兄呢?”
安业说:“娘亲在陪着伯母,伯母已经晕过去了。平业在跟甲叔他们一起治丧,要通知亲朋好友,又要上达天听,还要安排人手去接回大堂兄二堂兄。”
观音婢对安业说:“三哥留在这里照顾爹爹,爹爹身体有恙,要按时吃药,又不可过度劳累。”
观音婢贴在无忌耳边说:“要不四哥去帮帮四堂兄吧,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就去后面看看伯母和娘亲。”
于是观音婢和无忌往后面走,来到卢氏正房里,初春她们正围着主母痛哭不已,芸娘坐在卢氏的床头,蒋大夫正在替卢氏诊脉,蒋大夫对芸娘说:“娘子,尚书夫人这是忧伤过度,不能自已。”芸娘做主让蒋大夫开药方熬药,准备给卢氏灌进去一碗。
观音婢看到卢氏昏睡的样子,突然想到昨日卢氏所说的:“不过他去哪儿,我去哪儿。”看来经过时间的锤炼,卢氏已经对长孙炽用情至深。
观音婢走过去,对芸娘说:“娘亲去前头看看吧,我来守着伯母。”芸娘握住观音婢的肩膀:“我儿聪慧,那娘亲就把你当大人使了哦。”观音婢点头。
初春等上来汇报目前府里的事情,芸娘说:“大嫂这个样子,那我就托大管事了。”初春等应下,听从芸娘的安排行事。
给卢氏灌下药,观音婢细心的替她擦嘴。又问守着卢氏的侍婢隆冬:“可有使人通知范阳卢氏?”隆冬答:“四郎已经安排人通知。”观音婢心下一叹,看来不得不面对卢家阿络了。
过了一会儿,卢氏悠悠转醒,挣扎着要爬起来,观音婢按住她:“伯母不必着急,让蒋大夫诊过脉再说。”卢氏拍拍观音婢的手,慈祥的说:“傻孩子,没有那个必要了。”
隆冬过来服侍卢氏换好衣服,和观音婢一起扶着她去了灵堂。卢氏慢慢地烧纸,悠悠地说:“送走你们父子三人,我心里也了无牵挂啦。”这句话让安排好事情后前来守灵的平业痛哭不已。
到了午时,皇帝的赏赐也已经颁下,使臣说:“皇上听说了长孙尚书的死讯,痛哭不已,又赐下无数金帛,赐谥号为静。”
使臣又特意对长孙晟说:“皇上体恤将军大人悲哀,允您休假数日。长孙行布为国家大事奔走,皇上会记住他的功劳。”
卢氏面色平静的带着众子侄接旨,谢主隆恩,却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些赏赐,等使臣一走,卢氏便下令,将皇帝所赐悉数“锁入内库”。
长孙炽官位尚书,又是长孙家的族长,前来吊唁的人不计其数,除了朝廷里的同僚,多数都是长孙家的族人,无一不面色悲痛,痛哭流涕。
无忌对观音婢说:“伯父体恤族人,多有照顾,他这一走,族人皆心痛不已。”
卢氏向族人宣布,长孙家族长由长孙晟继承,长孙晟和芸娘连忙拒绝:“族长当长房嫡子方能继承。”卢氏平静的说:“我大儿二儿均已战死,余下二子难当大任。”长孙晟摇摇欲坠的站起来,谢过长嫂。
停灵几日后,范阳卢氏一家大小风尘仆仆的赶来,卢郎君看到自己的妹妹已然两鬓斑白,妹夫又骤然离世,痛哭不已,于是一家大小跟着痛哭。观音婢走过去握着卢家阿络的手,阿络抱着她眼泪不止。
泰山骑在马上,气喘嘘嘘地问世民:“二郎,我们不能休息一会儿吗?”
世民摇头,快马加鞭。
泰山又说:“即使小的受得了,您的马也受不了呀。”
华山劝他说:“二郎心情不好,不要惹他。”于是夹紧身下的马匹,赶了上去。
泰山心说:吊唁又不是什么美差,二郎至于这么急急的从世子那里抢过这种差事吗?
华山将盛水的皮囊递给世民:“二郎,好歹喝口水。”
世民的嘴角干燥脱皮,神色憔悴,猛然灌了几口水,又驱马前行。身后的侍卫哪怕平时训练有素,此时也疲惫不堪,看到主子又已经骑远,只能咬咬牙认命的跟上。
一行人快马匆匆,终于在下午进了长安城。
“唐国公府二公子前来吊唁。”下人一边报着来客名号,一边匆匆把人往灵堂引。
世民左右张望,终于在人群里远远的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素服裹身,伴在卢氏左右,世民觉得若干天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轻了些,正待烧香行礼后去给卢氏问安。
偏偏卢氏又晕厥了过去,观音婢招呼着一应侍婢扶着卢氏回后面休息。
华山看着世民盯着一行女眷离开,心里若有所感,说:“长孙尚书与咱们国公即是同僚,又是好友,二郎就是多在长安待些日子,日好再来给长孙夫人问好也是应该的。”
世民叹了一口气,转身去灵前行礼,无忌看到了他,招呼说:“世民兄。”
世民悠悠一叹:“得知长孙伯父去世,家父五内俱焚,无奈有皇命在身,就命令我来给长孙伯父磕个头,聊表心意。”
无忌看到他神色憔悴,眼神悲伤,拍拍他说:“难为你有心了。”
等到了夜间的时候,阿络悄悄来找观音婢,问她:“你大哥去了晋阳吗?”
观音婢点头,说:“今天早上动身,大哥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担忧。”
阿络惨然一笑:“可我爹爹说汉王要造反了。”
观音婢心里一紧,问:“哪里传来的消息,确切吗”
阿络摇头:“爹爹说是他自己猜的,我听说后忧心不已,正打算传消息给姑姑具体问一问,偏偏我姑父又去了。”阿络掩面哭泣。
没有确切的消息就是好消息,观音婢这样安慰自己。
观音婢握着阿络的手说:“我大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阿络眼神坚定的说:“我等他,无论如何,我都等他。”
观音婢忆起行布说的:“我不想要她难过,我只想她幸福”,悲从中来,两人抱着痛哭一番。
虽然有儿女在一旁盯着喝药吃饭,但是长孙晟依然瘦了一圈,精神萎靡,让芸娘十分忧心观音婢不得不跟在自己爹爹左右,哄他吃饭,有时候哄着哄着,父女就会相对流泪。
停灵数日,终于等到长孙乙迎回了长孙承业和长孙履业的遗体,长孙家长房三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就这样抬了出去,令人唏嘘不已。令观音婢心惊不已的是,居然始终没有三堂兄长孙继业和三叔长孙顺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