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仲夏夜之梦(1 / 1)
夏日的阳光有点刺眼,也不知道楚浩景这个人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他在钢筋水泥的建筑物里待多了,长期不见天日,亦或者是他的夜生活太丰富了,也是长期不见天日,他对阳光竟是如此的钟爱,大热天的非要开个敞篷跑车来一场毕生难忘的旅行,但韩芷儿又不忍心来打击他,如此“可爱”的一个人,她已狠不下心来说他什么了。
她只好擦汗道:“浩景,我变黑了你不要嫌弃我啊。”
“怎么会?”他头微转,拉下墨镜露出半只眼睛,冲她眨了眨,“我就喜欢健康的肤色。”
“那就好,”她继续擦汗,将头发胡乱盘起,这种古老的发型将她的形象衬得极不好,“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到了一片墓地?”
他觉得是时候该和她解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想顺路来看看仲纪。”他从来都没忘记过她,来这里看她是他每年必做的一件事,十年过去了,活着的人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而死去的人呢她会不会在意他会喜欢别人?不管她在不在意那都没关系了,因为现实如此,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他只是很想她,想见见她,这个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女人。
韩芷儿当然不会介意,她早就知道仲纪由里子对楚浩景来讲意味着什么,一个男人专情于一个女人到这种程度已经够让人佩服了,从一开始她就不介意,何必又要在这个时候装矫情吃醋,事实就是她本来就不介意,楚浩景本来就是仲纪由里子的。
“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很通情达理地看着他。
“你当然要陪我一起去,不然让你来干嘛?”
看来自己想得始终比这位楚少要多。
她的坟墓就落在一个小山坡上,旁边的樱花树生长得很茂盛,楚浩景曾经说过,仲纪由里子最爱的花朵就是樱花,因为她喜欢春天樱花盛开的美丽,身在其中她会觉得自己更加美丽。
他对着一旁呆若木鸡的韩芷儿说道:“你不打算说点什么么?”
她思考了片刻,“我怕她吃醋。”
她看见他脸上逐渐僵硬,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你真的不打算说什么?”
她看他一副无奈地表情,便不再逗他,一本正经地走过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很沉静又很真诚:“由里子,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出现是一种幸运?是的,我就是那个代替你来照顾浩景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懂不懂中文,但是我还是要继续说下去。爱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要包容他的缺点,但是浩景这个人除了睡相不好自恋一点就好像没有什么缺点了,这让我爱他爱得更加不容易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万能的他哪里会需要到我,于是我只好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才能给他更多的爱,谢谢你那几年的陪伴,让他更加成熟,更坚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一生一世……”她回过头,对上了那双此时无比平静的眼睛。
他手指转了转,下一秒却错过了这种冲动,戒指被收起,不久之后,他会给她一个最隆重的求婚礼。
他向前握住她的手,微微抬手,将插在她头发上的树枝拿下,一头飘逸的头发直到腰间,她低头,再颔首。他抬起她的下巴,“你可以说得更煽情一点。”
多么煞风景的一句话,她尴尬至极,不好再说什么了,“你有没有诚心?仲纪由里子要是知道你这样非气得从地底爬起来不可。”
“你不怕么?”他将她推到墓碑前,“既然你这么希望见到这幅场景,那你晚上就睡这里吧。”
她连忙拉扯着他,“不要!你敢把我丢在这里试试?我前几天才看的恐怖电影,你不能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好吵啊,”他指了指周围,“会把他们吵醒的。”
她死也不放开他,紧紧扒着他,浑身冷汗直冒,“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这些鬼魂都仇视中国人怎么办?为了你好,我们还是快点去一个有人的地方吧。”
“怎么?怕了?你不是无神论者么?”他丝毫都没有想走的意思。
“是啊是啊,但是我肚子饿了,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去向仲纪道别,我们就可以走了。”
“好的好的。”于是她欢欢喜喜地上前去发表了一番声情并茂的情感抒发,算是和它道别了,只不过还没抒发完就被楚浩景拉走了,原因是,她太啰嗦了,仲纪会烦她的。
他们在伊豆只待了两天,韩芷儿便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就收集好了所有的材料,不得不说她此次的行动真的是目标明确,毫不含糊,这与她十多天来在小别墅里潜心研究不无关系,她就顺着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完成采风工作,加上楚浩景带来的交通工具,一天足矣,而另一天她便徒步走访,抓住每一个细节,拍下每一个令她有感觉的场景,这些图片和视频将会是她下一步工作很好的材料。
来日本的第十四天早晨,他们决定动身回到东京,楚浩景说他得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聚会,要带她一起去。她其实是想推辞的,因为这几年来她也以顾氏集团董事长女儿的身份参加过几次聚会,大多都是极其无聊,虚伪一片,但这次不同,有了楚浩景的陪伴,她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同他一起去,只要有他在再无聊的Party也会变得有声有色,况且,她也不想令楚浩景失望。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次聚会她会碰到很多人。
楚浩景踏入大厅,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投转此处,他搂着她,低头向她微笑,“你应该感到幸福。”
这个人这时候都不忘记自恋一把,她瞪了他一眼,以示让他为人要谦虚。
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娱乐聚会,但是这实际上就是一场竞标比赛,赢的人将会登入权钱的顶峰,而输的人则也没有什么坏处,只是赚不到钱而已,而楚浩景,正是为这样的顶峰而来,他就是要做这个顶峰上的王者。
其实,他已经成为这个顶峰上的王者了,只是成王就必须得称职,站得更高才能立得更久。如今众人如此重视他无非就是因为他的权威,若哪一天他从上面掉下来了,谁知道这些人还会不会看自己一眼,钱圈子里虚伪,众人皆知,但只有他一人敢挑战这些虚伪的人,那些新闻头条上随处可见的冷嘲热讽都是出自他口,面对对手,不管是他的长辈还是同级,他都毫不留情面,鉴于这个人智商和情商都不低,将权力和金钱操控得天衣无缝,所以一般人都不敢惹他,宁愿忍气吞声与其成为朋友,也不愿撕破脸面来和他对着干,这就是真正的王者风范。
当然,这些都是韩芷儿不知道的,对于一个外行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且,她连小提琴都拉不好哪还有时间来管这些,在她眼里,楚浩景就是一个极其自恋的人。
她看见顾崇申端着高脚杯优雅地转过身,尚伊安静地立在楼梯转折处,一副尊贵,尚清站在比他低的位置目光也投向这里,秦琴一席华丽的钻石礼服,光彩夺目,而凯瑟琳正站在离她们最近的地方盯着她,高贵冷艳。这一刻,瞬间静止,一切的相聚姗姗来迟,一隔四年。
四年前别人还不知道韩芷儿这个人的存在,而四年后,如果没有人知道韩芷儿这个人那就与今天这个场面太格格不入了,顾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楚浩景的女友,顾崇申的妹妹,这个头衔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半天。
但是她鲜少露面,因为她融入不了这种坏境,一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孩子,带着自己的坚强、固执和信念,纵使都市的欲望再大,也冲击不了她的心,一颗想要得到爱,然后再传播爱的纯净之心,在她看来,唯有爱别人,生活才有意义,很充实,这就是幸福。
一老妇向他们走过来,手里的佛珠突然断裂,珠子洒满一地,看着一地的佛珠,韩芷儿想都没想便低下身子将这些佛珠都找齐,给她双手奉上。
“Thank you。”那老妇人虽老,却说得一口地道的英文。
这是韩芷儿最擅长的,于是她便操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和那老妇对话起来了,她浅笑,“不用谢。”
“先不要说得那么早,”她接过珠子,“你犯了这些人的大忌你知道么?”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不曾做过什么,怎么就会犯了这些人的大忌?”
“你看,来到这里的人个个都是社会名流,身份都无比尊贵,他们奋斗一生也不会轻易弯腰低头,而你却当着众人的面弯下腰低下身帮我捡起这些佛珠,这本是侍者们该做的,你却抢了他们的工作,既不按照规矩来办事,又损了自己的身份,你说这是不是犯了这里的大忌?”
“我并不这么认为,助人之事并不分场合与人的贵贱,夫人说,这件事情本该由侍者所做,可侍者们并没有抢在我前面来做,夫人说,这里的人个个身份都很尊贵,我这样做无异于折损自己的身份,可我并不认为我的身份尊贵,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要被套上这么多规矩的话,恐怕您就无法感受到很多种意外。助人本是一件好事,我一向认为只要自己能帮助别人一分一毫,就觉得自己的意义不仅仅只是活着。不在乎任何人给我设定的框架而能够做到波澜不惊,这才是我的追求,我并不同意您的观点,所以,我坚持要将这个小忙帮到底。”说完,她便当着众人的面放下那一头及腰的长发,顺势扯下几根,“我的故乡在中国,是中国禅宗的发源地,佛珠象征着天神庇佑,一旦散开便失去了功效,但始祖说过,但凡取将重聚佛珠之人的青丝混之于庇佑之人的青丝,两两抵消霉运之气便可再招回天神,聚于佛珠,便可保其家人一生平安。”说完便将自己的头发放于这位老妇的手中。
她握住手中的头发,大笑道,“好一个淡泊名利的姑娘,终究只是你现在什么都拥有才敢这么说。”
“不,我以前曾经一无所有,所以我才有底气这样说。”
“哦?怎么个一无所有?”她在套她的话,如果韩芷儿答不好,自己很可能成为众人的笑柄。
但是,她如果真的会成为众人的笑柄了,那她就不叫韩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