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她叫朱颜(1 / 1)
大年初一,朱颜被贺东从楼下叫醒。她前一晚没怎么睡,贺家一向是第一拨来给朱老爷子拜年的。
朱颜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打着哈欠下了楼。陆明阳陪着朱老爷子跟贺爷爷贺老伯说话,贺西贺东各占一边的单人沙发。电视里可不就是朱老伯慰问旷工的现场直播,朱老伯代表国家人民送上关切,眉目间都是新气象。
贺东站起身,特别自来熟地拍拍朱颜的肩:“醒了?红奶奶做了早饭,快去吃吧。”
朱颜又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往餐厅走。经过陆明阳时停了停,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哥哥陪我吃。”两家老头都笑了起来,陆明阳握住她的手站起来,揽着她往餐厅走去。
朱颜拉开椅子坐下,贺东小跑着跟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贺娃娃,你不是吃过了?”
“没吃饱,再吃一顿。”
“成奶奶说成立最近乖了很多,原来是你把脸借给他了。”朱颜哼哼,头一歪靠到陆明阳肩上:“哥哥我手落床上了,你喂我吃蒸饺。”
陆明阳摸摸她的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蒸虾饺,喂到她嘴里。贺东隔着桌子倾身过来,半真半假地说:“颜颜,你这么黏你哥哥,我会吃醋的。”
“滚。”朱颜指指煎鸡蛋,陆明阳又夹碎了一块煎蛋,喂了一小块给她。朱颜一边嚼一边指指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哥哥帮我吹吹。”
陆明阳真就盛了一小碗豆腐脑,舀起一勺轻轻地吹。朱颜斜了贺东一眼:“这是我亲哥,你充其量就是个义兄。”
“义兄?这这这,颜颜,这陆小兄弟最多也只能算你堂哥,哪来的亲哥之说。”
“陆小兄弟以后就是我亲哥,谁也拆不散我俩。”
贺东冷哼一声,也盛了一碗豆腐脑自顾自地吃。朱颜又转过头看陆明阳,眼泪汪汪,七分真三分假地说:“陆小兄弟,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主要朱颜还在,就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陆明阳怔怔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救赎。多年以后陆太太委婉地跟陆先生说:“你那样没有自我地爱着一个人,好像不大好啊。那些心思用在赚钱上,咱家早上富豪榜了。”陆先生正在为陆太太吹头发,关了吹风机弯下身亲吻她:“总比老婆跟别人跑了好。”
贺东往客厅里瞅了瞅,小声对陆明阳说:“爷爷今天本来是想跟你爷爷提你跟西子订婚的事,可是今早我听西子跟爷爷说,这事先放放,过两年再说。明阳,我妹妹从小到大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肯为你让步,我想多半是因为真的在乎你。”
陆明阳正往朱颜嘴里喂豆腐脑,听到贺东的话,一顿都没顿。反倒是朱颜舔舔嘴角,一脸惊讶地看向贺东,贺东肯定地点点头,朱颜的世界观立刻倾塌了。
“我哥哥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儿,贺西怎么这么肤浅啊。不行不行,贺家姑娘都让步了,还有什么发生不了的。我今天要去成家守株待兔,说不定我一过去就听说成家哥哥跟成家嫂嫂离婚了,我正好趁虚而入。”
贺东把脸凑过来:“朱家姑娘,我也长得好看啊,你怎么不来趁虚而入强了我啊?”
“你哪有我哥哥好看。我说东子,以前本宫赏脸跟你扎一堆是因为你身手好,有可利用之处。如今我哥哥身手比你更好,我还要你作甚。”
“你这负心女子!”贺东当下扔了碗筷站起身:“陆小兄弟,院子里过两招去!”
陆明阳看了看手里的半碗豆腐脑,抬头看向贺东:“你确定?”
贺东嘴角抽了抽,咳嗽一声:“本少我在英国可是天天都在练。”显然是已经动过手的,只怕当时的结果并不好。
陆明阳摇摇头,用筷子夹起一个蒸饺送到朱颜嘴边:“再吃一点。”
朱颜一口咬下,边吃边对贺东说:“二楼有训练场,你们去那吧。我要打电话给成立开赌局!”
“什么赌局呀?”朱颜声音太大,客厅那边贺家爷爷笑眯眯地问,贺东脖子缩了缩。去年过年他跟别人打架,太轻敌,左脸挨了一下,后来大院里的老东西来拜年时他爷爷一家一家被老友笑话。
“贺爷爷我们闹着玩儿呢。”朱颜走过去,乖乖巧巧地说。贺老头瞧瞧餐厅里的两个少年,微笑着拍了拍朱颜的手。老朱家养孩子养得这样用心,最后可不都得进了他老贺家的肚子。
朱老头咳嗽一声,凉凉地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吧,贺家也该来人拜年了。”贺老头点头,带着一家老小走了。陆明阳上楼去健身,老爷子问朱颜:“礼物看到了?”
“看到了。”朱颜坐到老人身边,靠在老人的肩上,“爷爷真是用心良苦,我现在一见到他就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口捂热了。”
“宝宝,你欠明阳的不是一份补偿,而是这些年的放在心里的牵挂。你迟了一步,这孩子早了一步,所以他走得格外艰难。”
“我以前太任性。”
“傻丫头,你怎么知道那孩子牵挂的不是任性的你呢。”
陆明阳正在练臂力,看到朱颜走进来,放下手中的哑铃。朱颜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颜颜?”
“赵家爷爷来了,在楼下,我不喜欢赵家公子,上来避避。”
陆明阳转过身,她的侧上贴在他的心口。从早上开始朱颜就有点奇怪,黏他黏得厉害,陆明阳怎么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情绪有点低落,有点茫然,还有点无措。
“哥哥,再陪我睡会儿,我昨晚没睡好。”
陆明阳摸摸他的头,弯了身就要抱她,朱颜摇摇头:“不去那边,就在你这里。”
“好。”
陆明阳在床上平躺着,朱颜侧着身,抱着他的胳膊睡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气太暖,还是身边的人太乖巧,陆明阳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在家待了三天,时差还没倒好就要走了。贺东心里有些无奈,好几次就想不管不顾地留下来,最后还是收拾好了行李。他想要好好为自己拼几年,只有自己强大了,将来做选择的时候才不会被动。他必须为自己和朱颜搏一个未来。
贺东再次离开的时候朱颜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她甚至在床上纠结了十分钟到底要不要起床去送他。最后被陆明阳拽起来,梳洗一番抱到了贺家门口。贺家老爷子和老伯见到朱颜那样子,离别的伤感多少被冲淡了一些。贺东气得使劲捏她的脸,把她弄清醒了开始生气后才走。
像米虫一样在家里过完正月十五才开学,朱颜绝望地开始早上不到七点就起床的日子。
开学第一天陆明阳刻意早了十分钟去叫她,可是怎么也弄不醒。最后掀了被子,朱颜竟然大哭起来。陆明阳最见不得朱颜这样,只好由着她靠在身上,帮她刷牙洗脸,叫红奶奶帮她换了衣服,带了早点,叫孙哥送他们去学校。
到了学校成立他们见到陆明阳抱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朱颜已经不是很奇怪了,成立一脸黑线地说:“以前东子可着劲宠她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陆明阳你完了,颜颜会得寸进尺的,下一回你得把床搬过来。”陆明阳笑笑,从包里取出水壶去替朱颜接热水,免得她睡醒了口渴。
班主任来发表开学宣言,见到朱颜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隐隐觉得小脑发疼。正巧校领导例行视察到重点班,班主任几乎要脑中风了。说还是不说,骂还是不骂,要老师的威严还是顾及朱家的面子?
此时却有人解了他的困境。
开学新来的主管后勤的副校长是南方一所名校调来的,清高,傲气,一样不少。她随校长一路走来,在这个班的窗口看到那睡觉的学生,开学第一天,还是女孩子,心里却是炸开了一道口子。
不等随行的校领导开口,王副校长踩着小跟鞋“biabia”往教室里走。同学们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从教室门口到了朱颜的桌边,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戏的成分。
“这位同学。”
没有反应。
“同学。”
没有反应。
王副校长正要伸手推她,后面的邢桀淡淡地开口:“老师,那是朱颜。”王副校长扶了扶眼镜,转过头看那少年,冷冷一笑。进校时校长跟她说过,这个学校干部子弟特别多,尤其是高二的重点班,朱家的两个孩子都在那个班上。
朱家的孩子,真真给老主席丢人。王副校长伸手推了推朱颜的肩,成立愣了愣,反应了两秒才发现她是真的推了下去,顿时沉了脸色:“老师,您是新来的么,刚都说了,这同学叫朱颜。”
“你这同学怎么跟老师说话的!”
这时朱颜直起了身,眯瞪瞪的两眼落在前座的脑门上。她抿着嘴,皱着眉,正是要发作的前奏。
陆明阳接了热水,在冷水里凉了凉,等水温到可以喝了才往教室走去。进了门就看到中年女教师站在朱颜的桌边,成立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朱颜也醒了。陆明阳匆匆走过去,还抽空礼貌地冲教室里的两位老师点点头。
朱颜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推开王副校长就往外走。陆明阳走到她身前将她揽到怀里低哄:“乖啊,上课了。”朱颜脑门在他胸前撞了撞,嘴里发出不爽的哼哼声,陆明阳连忙把手里的小奶瓶往她嘴里塞,朱颜条件反射地嘬啊嘬,全班人都叹为观止。
王副校长从刚刚朱颜无意识推她那一下起就气到说不出话来,此刻见到不远处两个人那样旁若无人地亲近,反而突然笑了一下。
“钱老师,那个同学也姓朱吗?”
钱老师急急走过来:“王校长,他叫陆明阳,他是……”
“不姓朱,那么这个女同学留校察看,男同学记大过处分。”
朱颜喝够了,推开小奶瓶打了个浅嗝,眼里也有了一丝清明。陆明阳擦去她嘴边的水渍,低声问她:“饿了吗?”朱颜想了想,点点头。陆明阳摸摸她的头,揽着她往座位走,边走还抽空问了站在一起的两位老师:“不上课么?”
校长在外面也石化了,不知道是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钱老师咳嗽一声:“陆明阳,朱颜,到老师办公室来一趟。”
陆明阳的手刚从包里拎出一个纸袋,香味顿时四溢。朱颜已经凭本能伸出了手,陆明阳拍掉她的手,小声说了句“没洗手”,自己从纸袋里取出一个汤包往她嘴里塞,然后才抬头问老师:“要很久么?”钱老师凌乱中回了句:“带到办公室吃吧。”然后推着已经气到中风的新校长往教室外面走去。
朱颜咬着汤包看向教室里的人,后知后觉地问成立:“怎么了这是。”成立随即疯掉。
进办公室时朱颜还极不雅地伸了个懒腰,七八个校领导站在一堆,脸色都不太好。陆明阳最终还是没把汤包带过来,心想着得赶紧回去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各位老师,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他刚一开口,朱颜已经扑到校长怀里虚伪地哭喊了起来:“林叔叔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可怜我母亲早亡,父亲不在身边,孤身一人还要照顾爷爷,一个人晚上睡觉都没有人陪,不过这不算什么,林叔叔,我以后会坚强的!”
连陆明阳都震惊了,各位领导经历过多次这种场面还是快抽过去,王副校长脸色本来就不好,现在更难看了。
林纪心里一个劲唾弃朱颜,你家的勤务员司机保姆佣人可以组团踢场球了,老爷子不被你气死就算运气还要你照顾?
王副校长扶了扶眼镜:“怎么,林校长跟朱家很熟?”
熟,何止是熟,这厮他爸可是老子小妹的衣食父母。上辈子真是造了什么孽呐。
“王老师,我们北方的教学风格可能不如南方严谨,虽有些遗憾,但是王老师还是继续留在南方吧。”
王副校长微微张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最后抖着手扶了扶眼镜,不置一词生气地走了。
朱颜放开林校长,无辜地眨眨眼睛:“林叔叔,那我跟哥哥上课去了啊。”
“去吧。”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出了办公室朱颜得意地对陆明阳说:“咱校长是林丽阿姨的大哥,林丽阿姨对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