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吻(1 / 1)
楼道里,有笑声,有喊叫声,有低低的啜泣声,有好多女生在打电话。
大概是被这些乱哄哄的声音影响了神志,再加上喝酒上头的缘故,我竟然真的伸手拿起了面前的手机。
“打吧。”书玲说。
而我就像被下了咒语一样,打开手机,翻到电话本,点到何林的名字,按下了拨号键。
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我就这么顺利地拨了出去,就好像已经预演了无数遍一样熟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我笑起来,“对啊,她晚上睡觉关机,我怎么都忘了。”
书玲没说话。
“不打了,没什么好说的。”我把手机推到一边。
而书玲站起身,走到我身后,紧紧地揽住了我。
“干什么啊你?”我说着说着却带了哭腔。
书玲的手臂揽得更紧了,我就在她怀里放声哭了出来。
关于何林的感伤和关于离别的感伤搅在一起,我分不清自己为哪一个流的眼泪更多,我只是想要尽量地发泄出来,在离校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我抓着书玲的手臂哭到声嘶力竭,今夜没有人会在意,因为今夜所有人都在感伤。
有一滴温热的东西滴落到我的后脖颈,我抬起头,看到书玲揉了揉眼睛。
“白痴,以后可没人陪你哭了。”她这么说。
“是啊。”我擦干净眼泪,轻轻叹了口气。
书玲松开揽住我的手臂,坐回到旁边的椅子上,问我,“你会忘了我吗?”
她的问题有些突兀,而我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不会。”
听到我肯定的声音,书玲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她起身走到自己床边,拿起那只兔子抱枕,扔给了我。
“送你了。”她说。
我把兔子抱在怀里,“前两天摆摊的时候还以为你会卖了它呢。”
“怎么会?我这么喜欢她。”书玲伸手摸摸兔子的头。
“那我不能拿。”我把兔子举到她面前。
书玲没有接,只是说,“给你你就拿着。看到它的时候你能想起我来就好了。”
于是我也就没再拒绝。
过了一会儿小A和小B回来了,她们懊恼着酒瓶实在太少,又开始寻找寝室里其他能扔的东西。
左看右看似乎就只有暖壶砸下去还能发生定点声响,于是她俩拉上我和书玲,举着几个暖壶就气势汹汹地冲向了洗手间。
一直玩到12点过外面还是乱哄哄的,除了砸瓶子,对面的男寝还放起了音乐。后来有人玩high了,叫嚣男女寝室互相拉歌,于是大家纷纷响应,很快就变成了整栋楼的大合唱。就像当初入学军训时一样,从那里开始,又由那里结束,真是再好不过了。
快一点时,小A说她困了,就先回了寝室。
虽然很不舍,但是明天一早还要办理离校手续,而且玩了一天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所以又待了一会儿,我、书玲和小B也就回去了。
被子和枕头都已经在处理旧物时统统卖掉了,铺上就只剩一床海绵垫和一张床单,我枕着书玲给我的兔子抱枕,翻了两个身,还是睡不着。
我听见寝室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楼道里也安静了不少。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不过窗外还是有几个声音一直不停,似乎要坚持玩一整个通宵。
“89!”
“90!”
“91!”
……
乒乒啪啪的玻璃碎裂声仍旧响着,真的有人在记瓶子的数量。
“100!”
随着这个声音,一阵口哨和叫好声响起来,紧接着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嗙!
似乎震得寝室楼中的钢筋水泥都跟着抖了三抖。
“我操,谁把桌子扔下来了!”
“哥们牛叉啊!”
“傻.逼,小心明天校长找!”
小A和小B都被惊醒了。
“谁呀,烦人!”小A抱怨了一句揉揉眼睛。
“神经病。”小B骂了一句就转过身继续睡。
很快,寝室里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其实我很不想就这么睡去,毕竟是大学中的最后一天了,而后我们便要正式步入社会,从此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这四年有太多的记忆放不下,太多的感情无法割舍。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摸了摸脑袋下面的兔子抱枕,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我终于也昏昏然有了睡意。
“路菲。”睡梦中我听见似乎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轻轻的,很温柔。
我没有反应继续睡。
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下一秒,我感到我的嘴唇触碰上了一个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而这份触感轻柔得让人心安。
是什么啊?羽毛吗?羽毛应该没有温度吧?
那是暖水袋?不对,又没那么软。
再说大夏天的怎么会有暖水袋?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份触感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但并不会觉得排斥。
只觉得很奇妙,很温柔,很美好。
到底是什么啊?
我在半睡半醒间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那个东西似乎停住不动了,但随即就有什么探向了我的舌尖。
感觉跟刚才的不太一样,是什么湿.漉.漉的东西。
我动了动,而后嘴唇上的触感一下子消失了。
我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我面前走过,走向寝室门口。
我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看到有人拉开了寝室的门。
借着外面楼道里夜间照明系统的微光,我看到那是书玲的背影。
我看到她很快地走了出去,关上房门,然后我翻了个身就想继续睡。
唔,刚才是书玲啊。
我这么想着,下一秒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飞速掠过,惊得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刚刚那是……书玲的嘴唇……
她在……吻我!
想法一旦产生就没有办法抹去,不仅如此它还疯狂地衍生出其他更多更多的想法来。
我在漆黑一片的寝室中瞪大眼睛,消失了一切的睡意。
我突然就想起来好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也可能是注意到却被我刻意忽略掉了,这一刻我感到它们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而我分明看到了这每一件小事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我的大脑被这些爆炸性的消息挤到快要失控,我甚至想要站起来走出去冷静一下。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脚步声走向门口,我慌忙闭上眼睛。
寝室门被打开了,书玲走了进来。
感受到她站在我的床边,我赶紧装出均匀的呼吸声。
而我心里想的却是“别过来”、“别过来”。
其实书玲不过站了几秒钟,但我却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她走回了自己的床铺。
我听见她爬上床,翻了个身,盖上被子。
整个过程我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不知多久以后,她床铺的位置终于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我才挪动僵硬的身体翻了个身,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窗外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而我摸着自己的嘴唇,再也没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