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松枝与雪(二)(1 / 1)
在迟意骨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里,迟成慕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似乎对每个人都漠不关心,但其实一直在默默的细心的,无微不至的对待,也包括对待她。
母亲忙训练,父亲忙上班。
自从她出生起,除了保姆和外公外婆,眼前就大部分只有这样的一个人。
经常弯着眉眼,伸出温暖的大手揉她的发顶。
这个人代替了所有角色,保护着她的成长,教会她很多道理,告诉她如何做人。
她感激,就算知道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这并不因为她装善良装高尚,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完全善良与高尚。
她一直相信,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七的人都存有私心,剩下的百分之三只能称为圣人。
然而对迟成慕只有感激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的对待,更不可能忘记这段荒唐的故事。
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谁都不能自欺欺人,唯有像现在这样,微笑疏离。
“再见。”
迟意骨站在咖啡厅门口道别,萧瑟的街道上已经落满了雪。
一切说开以后各自了然,把刚才的对话通通当作了沉底的尘埃。
迟成慕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阴沉的天空,对她不放心道:“舅舅送你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不用。”迟意骨淡笑摇头,侧目从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中寻找自己熟悉的,道:“陈骜与来接我。”
说完,跟心有灵犀似的,黑色的越野车稳稳的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言不发的迟成慕看着车上下来的人拿着女式羽绒服,在迟意骨极不情愿下给她穿上,这才发现就站在面前的自己。
“舅。”
跟迟意骨一样的表情,还是装酷的只喊一个字,眼里没有半点恭敬。
“骜与。”
迟成慕淡淡的回,抿着嘴没再发话。
发觉气氛好像骤然凝固,被包裹在肥大的羽绒服里的迟意骨缩缩肩,拉了拉陈骜与的衣角,向迟成慕说:“舅舅,那我们先回去了。”
“意骨丫头。”
迟成慕忽然叫住转身准备上车的两个人,深深望了陈骜与一眼,对迟意骨道:“舅舅希望你能幸福。”
迟意骨怔住,回头看他。
那个曾经为她撑起天空的男人看着自己时仍然不改宠溺,却又多了一份悲伤。
“可是他能给你幸福吗?”
迟成慕问着,他知道已经没有资格再问,但是他的外甥女他始终放心不下。
他从来没有单纯因为报复蒋恩年而对她好,更没有产生过任何伤害她的念头。
看着她一点一滴的成长,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久而久之,就真的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可后来才悲哀的想起来,她不是。
自己虽然自私,虽然爱的失去了理智,但是自己永远不会去霸占迟芸的身子,永远不会做出这种事。
“舅舅。”
他听到迟意骨喊了声把自己拉出恍惚。
定着目光,他看着不再对自己撒娇的女孩子拉住欲走的陈骜与,垂下双眼面对自己,咬着唇似乎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般的开口。
“虽然陈骜与从小就爱打架,学习差,不成熟还特别怂,一开始我特别烦他……”
刚说到这里,陈骜与听出了不对劲,转头瞪着迟意骨,但迟意骨没理,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靴子继续自顾自的说:“但是他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他知道我什么样的脾气性格,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我的例假什么时候来,知道我心里在执着什么放不开什么。”
“以前他经常出去疯,经常当着我的面调戏小女生。现在他经常不在家,经常跟什么女星闹绯闻。”
“可每次我难过的时候他都会在,会没完没了的跟我说话,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只陪在我身边,我都会觉得安心。”
迟意骨不去看两个人,说着在她心里的话,那么认真,又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幸福感。
“他跟别的女生走得近了我就生闷气,他不开心了我跟着难受,他打架受伤了我会特别心疼。”
“舅舅,不要担心我。”
“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懂得珍惜宝贵的。”
“我只是想要一段相互的感情,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
“或许未来这段感情会有很多摩擦很多别扭很多不确定因素,可我还是愿意和他继续走下去。”
“我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根本离不开他,除了他,不会再有人那么了解我那么对我。”
“舅舅,我觉得我很幸福。”
迟意骨发誓,她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多话,甚至有点口干。
打开车门,她在安静很久的气氛中上车,目光略过迟成慕满含震惊的眼睛。
而她话里的男主角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她,整个人就像定格了般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迟意骨无奈的叫他,“陈骜与,回家了。”
陈骜与猛然回神,转头看她,笑容在不断扩大。
一直阴霾无光的角落好像因为她的这些话瞬间拨云见日,心间流淌过一缕泉水,清甜澈亮。
“好。”
陈骜与应声,在经过迟成慕的时候轻轻道了声:“谢谢。”
谢谢迟成慕,用一个简单的问题,解了他二十多年的心结。
他总是在掂量自己在迟意骨心里的位置,总是担心有一天迟意骨会走开。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无数次的试探着她的内心,却还怕伤了她的内心。
如此纠结。
人往往都是没有自信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还不是因为太过在意。
陈骜与觉得此时无比的甜蜜温暖,又无比的感叹和酸涩。
从迟意骨说完以后,他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傻。
一种幸福的傻笑就一直挂在他的嘴边。
他开着车,迟意骨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情相同。
“能别笑了吗?你笑的我起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的迟意骨吭声,顺便白了他一眼。
陈骜与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笑瞥迟意骨,“怎么着,说完了知道害羞了啊。”
“神经病。”
迟意骨扭头看窗外,听到陈骜与欠扁的吹起了口哨。
还没等她骂,忽然一个急刹车,她差点撞上前挡风玻璃。
“你——”
刚准备出口的责备就被陈骜与脸上的阴沉止住,她随着陈骜与的目光看去。
车流稀少的马路上几辆汽车直直挡在他们车前,拦住了去路。
迟意骨怔了怔,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