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四章 不若长夜（1 / 1）
华月发动了传送法术，带潇潇一同回到了流月城。
流月城的传送阵在神殿下方，按说这地方应该没有人的，但当先踏出法阵的华月觉得她分明看见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衣角。
随后走出了的潇潇看见华月站在原地发呆，不由问道，“怎么了？”
“好像……是我看错了。”华月皱着眉，看了一眼神殿内的一根石柱，摇了摇头，“走吧。”
“嗯。”潇潇随口应了一声，顺着华月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灵力稍一调动，便感觉到了熟悉的灵力波动，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石柱后，初七听着华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松地靠在了石柱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呆着。
明明主人命令过他不可以让别人看见，而他知道华月是和潇潇在一起的。
可是……他就是想等在这里。
初七烦恼地按了按额心，又扫了一眼那个法阵，随后想起来了——如今华月和潇潇已经回来了，那他也该去沉思之间找沈夜了啊！反应过来了的初七立刻一个法术消失在了神殿。
而此时的沉思之间，沈夜正在听华月的回报，潇潇则一回来就一副疲惫的样子消失不见了，沈夜也没太在意，华月虽然有些担心，但她知道她得先把下界这趟的事情交代清楚。
“……所以你们是觉得龙兵屿更为合适？”沈夜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华月点了点头，“是，唯一的难题就是南海龙王，不过听说他的性格似乎并不难相处。”
沈夜略一沉吟，便道，“此事全权交予你负责，你专心做好这件事就是，其余的事情另有他人负责。”
华月心知这听起来只是“一件事”，却是无比重要的一件事，面色严肃地应了下来。
沈夜见没有别的事了，便让华月离开了。
待华月走远，沈夜才唤道，“出来吧。”
初七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殿中央，与他一同出现的是潇潇。
“砺罂最近又有些不安分了。你去瞳那里拿些矩木枝，他会告诉你去哪里。”沈夜交代任务的时候，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一个卷轴阅读了起来。
“是。”初七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干脆利落地消失。
沈夜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了：“怎么？可有疑问？”
“……属下冒昧，不知潇潇……”初七犹豫了一下，潇潇眼神微微一动，然而初七终于还是咬牙道，“不，属下告退。”
“等等。”这次沈夜却唤住了他，起身走到了他身前，伸出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逼迫他与他对视——把眼中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呈现出来。
初七死咬着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要问起潇潇的问题，但他知道现在沈夜似乎很生气。
只是沈夜的怒气却没有冲着他来，而是一侧头冷声问潇潇，“你和谢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结为夫妻了。”潇潇淡淡地抛出了一句，沈夜之间皱起了眉，初七眸子里的光似乎也忽然就黯淡了下去。然而潇潇就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一般，仍旧对沈夜道，“烈山部是我的责任，也是谢衣的责任。但这不代表我会看着他做任何不必要的蠢事。”
沈夜稍一思索，抓住了重点，“不必要的蠢事？”
“有些事情，虽然我觉得……确实算得上蠢事，但他的理由太充足，我没办法反驳。”潇潇笑了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沈夜放开了初七，心知她说的是谢衣魂魄的事情，“你仍不打算告诉我他到底为了什么这么做？”
潇潇仍然笑得恬静，“我说了，在这件事上，我信不过你。”
“呵。”沈夜轻笑了一声，“我可以让你永远留在寂静之间。”
“刀灵总能跟上自己的刀主的。”潇潇说着，看了一眼初七，果然看见初七有些诧异的表情。
沈夜冷哼了一声道，“那便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刀不需要想太多。”他这句“刀”也不知道是在说身为活傀儡的初七还是在说身为刀灵的潇潇。
然而潇潇自动地带入了初七，“他不是刀。”
“自欺欺人有什么用？”沈夜挑了挑眉。
潇潇摇了摇头，“你比我更清楚，他不是刀。否则……你早就不会把靖妟给他，也不会默许我跟着他，更不会给他派些不知所谓的任务。”
沈夜哑口无言。
潇潇却俯身拍了拍初七的肩膀，“我们走吧，去找瞳。”
“……可是，主人……”初七觉得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不能好好思考。
沈夜叹了口气，挥手道，“去吧。”
初七应了声“是”，机械地站起身，茫然地跟着潇潇出了大殿。
沈夜按了按额心，这个初七……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活傀儡啊。也对，他只叫瞳留下他的命罢了，并没有要求瞳将他做成一个“合格”的傀儡。如此，倒也不能怪初七了。叹了口气，无暇在这样一件无关大局的事上分心太多的沈夜拾起了方才被他放下的卷轴继续研究了起来。
而潇潇，则出了沉思之间就停下了步子。
初七跟着她停下，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那眼神清楚明白：怎么不走了？
潇潇哭笑不得，“沈夜有说过让你不要被人看见吧？用法术过去七杀殿吧。”
“嗯。”初七点了点头，抬手就要放法术，却被潇潇拦了下来，“你先等等，这幅样子去找瞳，他一定得给你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说实话，瞳比沈夜还理智，他好像从来不相信感情。”否则，他就不会如此熟练地掌握做活傀儡的技术，就不会是在流月城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七杀祭司。
初七仍然一脸茫然，“我……应该怎么做？”
“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潇潇只叹了口气，“按瞳的意思……你应该没这么多表情。”
初七努力地扯动嘴角，尽量让自己变得面无表情，但潇潇一直没做表示。初七理智地停止了尝试，犹豫了一会道，“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方才你和主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都不重要。”潇潇明显是在睁眼说瞎话，“你只需要知道我一定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就够了。”
初七不置可否，仍然追问，“……谢衣是谁？”
“……是一个很有活力、很开朗很乐观，但是却倔得一塌糊涂的偃师。”潇潇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轻轻挑起了一个弧度。
初七觉得心里更堵得慌了。他沉下了脸，直接发动了传送法术。潇潇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转瞬就已和初七一起出现在了七杀祭司殿。
瞳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大祭司叫你们来拿矩木枝的？”
初七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乐得不说话。瞳颔首，转瞬去取，潇潇却追了上去，“这次投在哪儿？”
“下界将有战乱，投于战场之上便是，横竖两军对垒少不了伤亡。”瞳淡定地取出了一份地图丢给了潇潇，又拉开了一个柜子对初七示意。
潇潇打开地图看了看，是西域的一个小国。她又瞧了瞧初七正在收拾的矩木枝，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瞳准备的矩木枝出奇的多，怕是能铺满这小国了。
“这一批的时间大概能维持三个月。”瞳抬头对潇潇道。
“……什么时间？”潇潇不明所以。
瞳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算了，我自己去和大祭司说罢。”说着，就摆弄起了一只偃甲鸟。
潇潇微微皱起了眉，她知道沈夜绝对不打算真的与心魔合作到底，他是一定会把心魔扼杀在流月城内的，但她不知道这和矩木枝有什么关系。
现在看来，华月一直在下界奔波，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却是在研究这矩木枝的事情了。
沈夜将这两个心腹都安排了重要的事情做……可他自己扛的事情也还真是不少。
潇潇不再多言，收起了地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想再追问。
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看着初七，“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意外？”
“没有。”潇潇知道瞳是在问初七的身体状况，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好得很。”
“是吗。”瞳不置可否，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初七收拾好了矩木枝，走过来对瞳行礼，“瞳大人，我们下界去了。”
“嗯。”瞳应了一声，不再理会。
初七便带了潇潇到了神殿去。
他自己并不经常到下界去，但这法阵还是用得十分熟练的，两人准确地出现在了一片黄沙之中。
潇潇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叹了口气，“矩木枝给我吧，这一次我来。”
“你的灵力不要随便用。”初七的声音平平板板的。
“你不该做这种事情。”潇潇微微仰起头，看着墨色的天空。今晚没有月亮。
初七侧头看向她，忽然笑了笑。
潇潇看得有些呆。初七几乎从来没有表情，他会做各种的表情，但是没有必要的话，他不会浪费动作在脸上。可这个笑容，与谢衣的如出一辙——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令人无法忽视。
初七说，“我已经是黑色的了，不必在乎太多。”
“债多不压身这种想法可不好啊……”潇潇的声音似乎是在感叹，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初七不由得想，他在成为活傀儡之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让潇潇觉得他不应该杀人，甚至，会阻止他杀了无厌伽蓝的那个石灵？
他如果问的话，潇潇会告诉他，那是一个温暖如太阳般的人。
可他没有问。
现在，也是黑夜。
没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