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章 再至静水（1 / 1）
潇潇心底虽有疑惑，却从未找沈夜问过。她见过太多的人，自然知道沈夜的心高气傲口是心非……她是绝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到什么真正的关于谢衣的想法的。
沈夜也并不特意与潇潇交谈什么，只是默许了她跟着初七到处走，包括让初七去下界清理一些据点或者投放矩木枝的时候。
令沈夜十分满意的是，潇潇从来不做什么多余的事。
谢衣一向反对他向下界投放矩木枝，他原以为潇潇也一样，现在看来满不是这么回事。
“好了。”初七将最后一根矩木枝插好，侧头看向潇潇，“我们回去吧。”
潇潇微微皱眉，看了看西南方，忽然道，“你先回去吧，我随后便去。”
初七不满地蹙起了眉，“你不可妄动灵力，却要去何处？我与你一道便是。”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潇潇停下了步子，半晌叹了口气，“罢了，不见也罢。”说着，她转过身来，对初七道，“我们走吧。”
“你要去何处？”初七伸手拉住了她，“走吧。”随后手腕微一用力，便带着本就是没什么重量的灵体的潇潇往方才她行去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潇潇赶紧调整脚步跟住行走如风的初七，“你不回去，不怕沈夜生气？”
初七的动作果然顿了一顿，却还是继续向前走去，只是道，“你很想去。速去速回便是，主人很少追究。”
潇潇叹了口气，心道那是因为他知道你在做什么。然而她却没有再坚持，只是默默地反手拉住初七的手腕，“你不认路的，我带路。”
初七默不作声地放慢了脚步，让潇潇走到他身边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选择让潇潇走在他前面，潇潇似乎也没有再往前赶的意思。
于是在这一片密林中，他们并肩走着，双手交握。
初七不懂得这有什么不对，潇潇则是不愿意想。
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着。
从来也不怎么说话的初七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潇潇倒是觉得有些尴尬。她觉得少了些什么，半晌，想起来少了谢衣说话的声音。这小小的不同狠狠地刺着她的心，一刻不停地提醒她，这是初七，不是谢衣。
不是。
“……？”初七用眼神询问忽然停下来了的潇潇发生了什么。
潇潇微微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碧波轻漾的湖水，“这里的结界只有我能进去，你在这里等我，很快。”
初七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点了点头。
潇潇轻轻抬了抬手，最终什么也没做，径直转身走到了湖畔。跨入结界之前，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
初七正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潇潇对他笑了笑，迈步走入了静水湖的结界。
初七怔怔地看着潇潇消失的地方，反手抽出了靖妟翻来覆去地看着，半晌，终于将靖妟插回了腰间，眉却一直拧在一起。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笑容。可是……和靖妟有什么关系？
潇潇却不知道初七此时的茫然纠结。
因为她自己要比初七更加茫然更加纠结。
明明这个偃甲人的魂魄是她植入的，明明这个偃甲人的记忆是她修改的。
可是……
她为什么还是站在了这里？
潇潇不自觉地伸出手，按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曾经，她会做好了饭菜，端出来放在这里。谢衣和阿阮坐在石桌的两端捧着饭碗吃饭，她就坐在一边给小红和阿狸喂食顺便逗两只灵兽玩。
偶尔谢衣也会喝点自酿的酒，也是坐在这桌旁的。
别说谢衣不会做饭，酿酒的手艺却还算是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在流月城中酿祭祀用的酒酿得多了，也算是给他练了出来。
阿阮倒是听潇潇的话不曾偷喝过，倒是阿狸趁着没人注意偷过谢衣一坛子酒，结果第二天晃晃悠悠的路都不会走，阿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来找她问醒酒汤给阿狸喝管不管用。
眼睛一闭，这些场景都历历在目，似乎还能听见阿阮的笑声和谢衣唤她的声音。
潇潇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偃甲房。
谢衣大多时候都会泡在那里，研究她永远也搞不懂的偃术。她知道，即使被成为天才，谢衣的偃甲也并不是总能一次成功的，然而不论他的偃甲做得怎么样，他推开屋门看见她的时候，一定会露出一个微笑，就像现在这样……
就像……
哎？
潇潇微微张开了嘴，看向从偃甲房里走出来的有些灰头土脸的男人，“……谢衣？”
那人愣了愣，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正是谢某，不知姑娘来此何事？”
潇潇一窒，他不认识他。
是啊，他的记忆是她亲手抹去的。
她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过得可好？”
“此处无人打扰，静心修习偃术最好不过，谢某很是知足。”他笑了笑，“姑娘何有此问？”
潇潇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偃甲人说话虽然慢条斯理的，但逻辑清晰，动作流畅，可以看出，谢衣当年还是成功了。她稍稍抬起头一笑，“你问我何有此问，倒是你为何要答？”
见他似乎有些愣神，潇潇笑了起来，“无事，既然你过得很好，我也便……放心了。就此别过。”话音落下，她便转身离开。
偃甲人站在院子里，并未挽留，只是皱眉，“……她如何进的结界却未曾惊动我？”
想了半天未果，他觉得有些头疼，便揉了揉额心，“罢了，看她似是灵体，也许与凡人有所不同吧。”自问自答地解决了问题，他回头看了看有些狼藉的偃甲房，迈步走向了厨房。不管怎么说，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真的有些饿了……似乎还有剩下一块兔肉，不如用柑橘炖一炖吧。
潇潇完全不知道某个偃甲人不仅继承了谢衣糟糕的手艺，并且还有着谢衣并不具备的，关于食材搭配的庞大脑洞。
她只是更加地确定了，这个偃甲人也不是谢衣。
这个偃甲人不喜欢拆房子，没有跳脱的性子，说话慢条斯理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记得她。
再是相像，也不是真的那一个。
潇潇再度告诉自己，谢衣已经死了，不复存在了，自己早已经不该再抱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期待了。
可是……
潇潇抬手挡住了眼睛。
她还是会忍不住想啊，要是谢衣还在的话。
还在的话……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潇潇跨出了结界。
初七第一时间转脸看向了她。
潇潇露出了一个微笑，“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吧。”
初七一手按在靖妟的刀柄上，“你不开心。”
“没有。”潇潇下意识地否定，然而当她与初七的眼睛对上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移开了。
只是初七却没有追问。
也确实，初七一向不是一个会说多余的话的人。面对她的时候，大概要比面对沈夜的时候话还多一些，可总还是惜字如金的。
于是这时，初七只是拉住了她，“我们走吧，时间不多，得快些。”话音未落，已经带着潇潇跑了起来。
潇潇一言不发地跟着初七跑。
她熟悉这双手，她曾经无数次握着这双手走在下界的各种大街小巷上。
又是如此的相像，却又不是。
这简直是折磨。
可是这怪得了谁呢，是她同意了帮谢衣魂魄分离，是她声嘶力竭地让沈夜救他……都是她自己做的。
潇潇微微闭上眼，苦笑。
沈夜说，烈山部是她的责任，可流月城是他和沧溟逃不掉的责任。
她之所以在这里，在初七身边，到底是为了所谓护佑烈山部的誓言，还是仅仅是想留住谢衣的最后一点痕迹……她都说不清了。
但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潇潇笑了笑，沉默地跟着初七踏入了传送阵。
无论谁还在，而谁又还不在了，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完。
……流月城的出路。
所以啊，她总归是要留在这里的，留在流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