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五十八章 何人何处（1 / 1）
沈夜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认真地练刀的初七，转身去了沉思之间。
初七已经诞生了将近一个月了，动作却还是有些僵硬，经常会因为一些难度过大的动作有些磕碰，但他从来都只是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继续练习。
可谢衣不是这样的，谢衣一定会一脸灿烂地对周围的人笑，然后说“我没事，不用担心”。然而正是这样的笑脸，更让人心疼。
潇潇站在一根石柱后，扫了一眼沈夜离去的背影，仍然盯着初七。
她的印象中，谢衣从来不曾如此专注地练过刀。
诚然，谢衣的刀法并不差，但他学得并不认真——他的绝大多数精力都被放在了偃术上，其他的嘛……经常性的能逃就逃。
当然，在这“逃练习”的过程中……潇潇也没少帮着谢衣当“灵力探测器”。
想到这里，潇潇不自觉地挑了挑嘴角，但最终还是没能露出笑容来。
她眼前这个挥舞着靖妟的人，有着谢衣的身体，甚至提刀的动作都像得很。
也有着谢衣的魂魄，仍然可以完美地控制靖妟。
可他不是谢衣。
不是。
潇潇轻轻闭上了眼睛，谢衣带着温和的笑容递给她一支木簪的场景越发清晰。
可那根木簪不在了。
她想大概是掉在静水湖了，可那又怎样，多一个物件或者少一个物件，眼前的人也不是谢衣了。
潇潇想着自己的心思，不提防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初七微微低下头，看着打量着眼前的“人”。
潇潇却在感觉到面前落下的阴影后猛然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想要召出她的法杖，然而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她停下了动作。
两人对视了一会，初七开口问，“……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潇潇。”潇潇犹豫了一会，只是告诉了眼前的人她的姓名。
初七点了点头，“潇潇。”然后想了想，仍然问，“你是谁？”
潇潇愣了愣，忽然笑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够了。”
初七皱起了眉。
尽管有面具的遮挡，潇潇还是能想象谢衣那对眉毛蹙到一起的样子。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为他抚平眉间的纠结，却还是没有抬起。
过了片刻，初七似乎默许了这种说法，点了点头，转身回去继续练刀了。
潇潇心头一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
初七提起了靖妟，却迟迟没有动作，忽然，他侧头看向潇潇，道，“我应当认识你，可除了主人和瞳大人，我明明不应该认识别的人的。”话音落下，长刀挥出。
潇潇微微张开了嘴，终于摇头笑了起来。
她说，“你记住，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害你，我们一定会一起走很久……走很远。”
然后她转身离开。
初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总之他的刀一丝未乱。
沈夜领着华月回到紫微祭司殿的时候看到站在大厅中央若有所思的潇潇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华月左右看了看，有些犹豫。
沈夜微微挑了挑眉，“有事？”
潇潇看了看华月，往一旁撤了几步，道，“你有事就先说。”
沈夜点了点头，不再管等在一旁的潇潇，将手中一束尚且带着露水的鲜花放下，转而对华月交代起了矩木枝的事。
潇潇听得微微皱眉，但并未插话。
华月领命离开了之后，沈夜转身看她，“有什么事？”
潇潇琢磨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谢衣？”
沈夜顿了顿，却反问潇潇，“你倒是为什么说他从未背叛本座？”
“我与他朝夕相处，自然知道他如何想，如何做。”潇潇摇了摇头，“除却私自下界之外，他并无错处，何况他还留了一封长信。”
沈夜讶然，“长信？”
潇潇叹了口气，“果然是被改过？谢衣已借他族人之手提示过你了吧？”
“呵，本座却说他怎会将信写得言词不通……原来却是叫人删减过了。”沈夜虽是在冷笑，眉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有人想害谢衣？流月城中应当没人有这个胆子。”
“自然没‘人’有这个胆子。”潇潇摇了摇头，“你还记不记得……接受魔气熏染的时候，谢衣头疼得厉害？”
沈夜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砺罂……？那么……那两个所谓被谢衣杀死的祭司是怎么回事？我不觉得如果谢衣没做亏心事的话……会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潇潇轻笑了一声，“沈夜大祭司啊……你真的知道，魔气是什么东西吗？”
沈夜皱起了眉，不语。
潇潇也不多说，只自顾自地道，“谢衣用一死换来的是你身边的清净。他能用灵力压制魔气这么久，砺罂也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了，因而灵力比他还强的华月和瞳一定都没有被做过手脚。但灵力弱的人……可是好操控得很。”她轻轻笑了笑，“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不过……初七……”潇潇还想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她终于还是吞下了后半句话，转身离去。
“等等。”沈夜忽然叫住她，“你还有多少余力？”
“确实，我的魂魄之力没剩下多少了……”潇潇轻笑了一声，脚步未停，“但魔气若是用好了，灵力可未必比得上。”
沈夜也不再留她，只是叹了口气。
潇潇是个法术天才，就像没有谢衣做不出来的偃甲……大概，也没有潇潇弄不懂的法术。魔气在她身上已经有近五十年了……知道的多些，似乎也是正常的。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沈夜拿起了桌上的花束，往寂静之间去了。
矩木之中，沧溟闭着双眼，不言不动地沉睡着。
沈夜小心地将灵力附着在鲜花上，将娇艳欲滴的花朵放在沧溟身边。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沈夜忽然觉得心头一片平静。
砺罂在矩木上方俯瞰着，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沈夜稍稍抬眼向上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去。
他身后，砺罂的笑声越发无所顾忌。
“……华月？”然而出了寂静之间，沈夜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华月的眼神有些不自然，“……来取矩木枝。”
沈夜不由得想起潇潇刚才说的……“华月和瞳一定都没有被做过手脚。”他稍稍皱眉，点了点头，对华月道，“你小心些。”
华月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沈夜越走越远。
回到自己的寝殿，沈夜准确地在初七练刀的地方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潇潇。
潇潇理所当然地觉得沈夜是来找初七的——然而沈夜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说的都是真的？”沈夜问她。
潇潇无奈道，“话我说了，信不信由你。”
沈夜点了点头，“好。那么，你和谢衣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魂魄不全？”
潇潇沉默以对。
沈夜挑眉，“据说下界并没有谢衣的死讯传出，甚至还有新的作品……”他话未说完，潇潇已不在原地。沈夜有些意外，他转头看向茫然无措的初七。他手中的刀光华流转……潇潇在这里。
于是沈夜上前了两步，“初七，将刀给我。”
初七下意识地应了一句：“是，主人。”但手中的刀却顿了一下才递了出来。
沈夜发现了初七的犹豫，但他没什么表示，只是将刀接了过来，“你最好出来说清楚。”
潇潇叹了口气，这一次终于开口了，“这件事上，我不信你。”
沈夜无言地盯着手中的刀看了半晌，又去看初七。
初七的眼神一直在靖妟上，感觉到沈夜在看他便微微抬起头，“主人？”
沈夜将靖妟随手插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初七茫然地看了看沈夜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边的靖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刀拔了起来，收好。
靖妟握在沈夜手里的时候，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
他想也许那是因为武器在别人手里的缘故吧。
可是……
那是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