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离去(1 / 1)
浩德十七年的第一场雪伴着一道圣旨降临京城,落在轩王府内,只是无波的平静。
王府管家在府门口不断地张望,直到相府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中,才急忙迎上去,一脸的焦虑和忐忑,“张相,您可算来了,快去看看王爷吧。”
“王爷还将自己关在房里?”说是问句,更像是肯定。三日了,自从那人离开,已经三日了。
这三日来,钟逸不上朝不议事,对外只说是病中,但实际却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三日了。
张相方到,丁允便紧随其至。
两人一老一少一碰面,老者满是恨铁不成钢,少者却是避之不及。
“瞧你做的好事。”张相恨恨甩袖,恨不得将丁允一掌劈死。
丁允自觉有愧,低头准备听训,却是在心里念着王爷,“相爷,先不要说了,去看看王爷吧。今日早朝皇上已经问起了,只怕再过几日就瞒不住了。”
“早知今日,你就不该自作主张。”事已至此,张相也知多说无用,虽然心中不平,但此时确实也不宜说这些。
两人结伴在管家带领下赶到王爷的小院,院中并无侍卫把守。印着雪地白霜,静悄悄的,静的骇人。
“两位大人,您看这……”管家敲门却不得回应,只能求助般的看救星似得看向两位大人。
果然,还是张相气魄,径直推门而入。
门内一股静谧之气,轩王爷并不是只顾饮酒消愁,也不是躺在榻上一副懒散模样,更不是呆若木鸡。
钟逸看着手中画像,一身红衣的少女手舞着鞭子,少女身子妙曼却不似闺阁女子的柔弱,反倒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那鞭子舞来竟似活物,灵动非常。
这三天里只有他自己知道经历了什么,从起初的震惊到狂怒,从狂怒到寻找期望,从期望到绝望,从绝望里找到平静。
清然曾说,他认真的样子最入她的眼,可是,自己却仿佛从来没有为她好好的认真做过什么。那么,就画张画吧。
清然,画的像吗?画里的你一日当初模样。
你在哪儿呢?
那日从慈云庵回来,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阿逸?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啊。”清然头枕在钟逸的腿上,手搭在腹部,若有所思。
钟逸揪着一撮她的头发,在之间缠绕,“还不知男女呢,不急。”
“那若是男孩呢?”清然不死心的继续。
钟逸想想,“若是男子,就取名源。”
“源?”
“恩。源有源头、本源之意,让他饮水思源。”
“那,如果是女孩呢?”
“若是女孩,就叫睿之。”
“睿之?”
“恩,有我的聪慧,有你的锐利。”
钟逸才说了一半,便感到一股热辣的眼神朝自己刺来。
清然的嘴巴一合一张,目露凶光,“你的意思是我笨吗?”
不是笨,顶多是不聪慧而已,钟逸心里话。
不等某人解释,清然便一扑而上,一顿好咬,最后,趴在钟逸身上,搂的死死的,“阿逸,我不笨的。”
我不笨,所以,不要把我当傻子。
颇有些娇嗔的话,惹得钟逸笑出了声,“是,清然不笨,清然是最聪明的。”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钟逸昏昏入睡,身旁之人却依旧清醒。
次日早朝,清然破天荒的在钟逸醒来之前就起了,让侍女准备好了衣裳和其他东西,亲自伺候钟逸起床。
“清然,你今天……正常吗?”钟逸忍不住出声,这待遇……实在没有享受到过,颇不自在,太受宠若惊了吧。
背上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击打,清然继续帮他整理腰带,看着这人挺直的背脊,不由赞叹,“阿逸,你很好看。”
“本王可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自然好看。”对着清然,钟逸总是少有的自恋嘴贫。
“阿逸,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就是个来做样子的皇子,来军营里镀层金就走的那种,可是你一待就是一年,还帮着父亲出了不少主意。”清然从背后抱上他,将头靠在钟逸宽阔的背上,透过厚厚的衣裳感觉到的温热。
“所以,你就对我改观了?”钟逸将手搭上清然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清然呵呵一笑,“可不是,王爷俊美非凡,又足智多谋,我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如此腻歪了一番,钟逸才披上白狐大氅准备出门。
“阿逸。”清然猛地叫住他。
钟逸转头,雪从侍女挑起的门帘里吹来,落在室内,碰上暖呼呼的物件,随即融化变成小小的水滴。
四目相对,却不知该说什么,钟逸优雅的嘴边弧度,等待着清然的话语。
“阿逸……今天早点回来。”
清然难得温柔,钟逸展颜点头一笑。
等那白色的身影融进了雪景里,清然还在窗口不停的张望,仿佛只是一眼就是永恒的,直到丫鬟提醒,才复又上床躺下。
只剩眼角的泪水不停的滑落,落在枕头上,印在脸颊上,湿润了心里,凉凉的,生疼生疼。
清然,本王听你的话,一下朝就回来的,可是怎么就不见你了呢。
骑着马疯了似得找寻,你在哪里啊清然?你在跟我捉迷藏了是不是,你快出来,好不好?
你不是说我们会很美好的度过一生吗?言出必行,你不是一向瞧不起那些说谎的人嘛。
三天,足够让一个理智的人找回清醒,足够让钟逸了解事情的始末,足够让他明白清然离开的理由。
“管家。”钟逸干涸的嘴唇惨白着颜色,细细地将画抚平,小心的交给他,“把这画送到京城最好的字画店,细细地装裱好,不容有失。”
管家得令,双手托着那画卷,躬身退出。
“王爷……”张相寻摸着一肚子的话才想说出,就被那人打断。
“外公放心,本王明日就上朝,与众臣商议正事。”钟逸坐下,多日不思饮食难免身子虚弱,斜倚在书桌后,面容颇有憔悴。
“王爷能如此想,顾全大局,便是最好。”张相顿时老怀安慰,心头轻松不少。
钟逸抚额,揉着太阳穴尽量使自己更松快些,“丁允,明日去钦天监走一趟,告诉监正,十日后乃难得的良辰吉日,最宜嫁娶之事。”
丁允面上一惊,“王爷……,十日时间恐怕太过仓促,礼部准备也需时日啊。”
“刘国使臣不日便会离开,奇泷皇子爱妹心切,自然应当参加婚礼不能错过。”钟逸斜瞪他一眼。
奇泷,你的妹妹不是要当本王的侧妃吗。那本王就顺你们的心意,既来之则安之,本王能够做到,希望你们也能做到才好。
“王爷说的不错。刘国使臣此番的目的一一达到,和谈即成,和亲也该早些进行。”张相自认了解这个并无血缘之亲的外孙,钟逸想必是自由安排的,遂如此附和。
丁允虽然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奥妙,但也只能诺应。
“那王妃之事……”丁允又不放心的问道,心有哀戚。
钟逸眸光一寒,思而不语。
张相遂提议道,“王妃之事不若先暂时压下,将消息封锁,待到将王妃寻回,自然便好。”
“把湘儿找来。”钟逸闭目开口。
湘儿?难道王爷是想……丁允和张相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暗赞。
“对了,京城城口最近缺少人手,正在调派守城士兵。”钟逸忽然又道,“近日刑部无事,丁大人就辛苦一番,去城门帮忙几天吧。”
丁允心里一咯噔,守城门?
王爷,臣冤枉。臣只是想到您为难,才会去请求太后,臣是一片好心啊……可惜错了坏事。
丁允苦了脸,张相留给他一个“活该”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