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相亲(1 / 1)
范小米一直觉得上帝是不公平的,特别是每逢她被某个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叫到办公室冷嘲热讽的时候。
但是一看到那个费尽吃奶力气只得到男人身得不到男人心几十年如一日的忌恨幽怨郁郁寡欢以至于更年期提前的老女人,又觉得上帝是公平的。
在李徐玲一如既往地发表了一番类似“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出身、地位、教养与个人后天发展的学术理论后,又断定她这只乌鸦就是飞上最高的梧桐枝的结局也是摔死而不是变成凤凰后,范小米对着她那张越老越精致、越精致扭曲起来越狰狞的脸说道:“可惜还真有乌鸦看不上梧桐枝,要不然怎么会你这只凤凰在梧桐枝上等了那只乌鸦将近三十年,什么招都用尽了也没把那只乌鸦拖到身边?乌鸦就是喜欢乌鸦,你这只凤凰一辈子都入不了乌鸦的眼。”
果不其然,这个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不顾形象泼妇般地指着门喊她“滚”。
啧,上帝是公平的,上帝给了她良好的出身,也同样给了她几十年毫无长进的智商和修养。
到底是被那个老女人给气着了,范小米下午无心工作瞅着领导出差便早退去唐虞公司谈展台设计,这个世界没有比小钱钱再讨人喜欢的了,有了小钱钱就可以有小车车,有了小车车她就再也不用被人跟丢了女朋友失了涵养的唐扒皮扯上关系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上帝在这方面还是很公平的。
但是唐虞似乎并没有太多心思招呼她,两个敲定了展台设计的几个要点后,唐虞便起身准备下班。明明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不过看在他能顺便把她捎回家的份上,她就不说他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害虫了。
路上,唐虞心情甚好地问她:“找到梧桐枝了吗?”
啥?范小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去相亲吗,找到能支撑住你这只凤凰的梧桐枝了吗?”说“凤凰”两个字的时候,他还别用用心地打量她一番,他眼里分明写着“胖”字。
摔,她哪里胖了,她160公分的身高不足90斤,谁敢说她胖,她不就有点婴儿肥吗?
这不是最让人伤心的,最让人伤心的是,她自己主动承认:“我倒是想去相亲的来,但是没人给我介绍啊,这么长时间一个给我介绍的都没有。”哭。
果不其然,唐某人更开心了:“看来你的菜市场是彻底的歇菜了,别说萝卜白菜划拉不到篮子里,连白菜叶子和萝卜缨都没给你留下。”
“跟你的行情多好似的。”还不如跟她一样孤家寡人一个。
唐虞挑眉表情十份招摇:“这个不用你担心,貌似还很红火,我今晚就去相一个。”
“你这么早回家是为了梳妆打扮?”
“可以这么说,为了充分表达我对这次相亲的重视,我特意早下班回家……”唐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梳妆打扮这个词用到自己身上,思索了一下保守地选择了个“整理收拾”。
“对方是什么个情况?”
“二十二岁,刚毕业。”
“咣当”,范小米貌似听到自己下巴摔到地上的声音了,“这,这,老牛吃嫩草。这草也太嫩了,你不怕消化不良。”
“没办法,这年头好男人太少,狼多肉少,僧多粥少,竞争太激烈,所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范小米望着眼前这个似肉如粥的男人顿时就不淡定了。这就好比是两个人本来都在挨饿,都饥肠辘辘的,本来同病相怜即便是互相挤兑一下也都属于内部矛盾,但是某一天其中一个得了一块上等的烤通脊说不定还因此摆脱挨饿的生活时,另一个还要继续挨饿的人的心情。
范小米望天,上帝原来是如此的不公,于是她问:“难道这就没个市场准入制吗?没有市场准入制也应该仿效电影来个岁数分级制啊?要不然像我这么优质的剩女岂不要明珠暗投了?”
唐虞一下笑喷,说她:“当初你爸托人给你介绍了那么多绩优股,你一个没看上,还耍小聪明,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那时候她刚工作没几年,相亲的频率赶上日漫的更新速度了,托她爸爸的福,相亲对象一色的青年才俊,事业编制、公务员。有一天她就被她爸爸的那口子讥讽道:“麻雀就是麻雀,就是施舍给你一个再高的梧桐枝,你也变不成麻雀,就跟你妈似的。”
现在想来,范小米还是生气,咂着舌说:“都被人那么说了,多少有点骨气的人都会炸毛。”
唐虞笑道:“你为什么不这么想,太高的梧桐枝都细载不动你这么大的凤凰?”
“发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有前途,”范小米称赞他完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不会是在讽刺我胖吧?”
在范小米印象中相亲就是让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因为某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硬要凑在一起的吃喝活动。这种活动因为存在很大的随机性、突发性、不确定性以及极低的成功率愈发凸显出促成这项活动人的能干、伟大。范小米自认为一直都迷信媒人更胜于月老,为什么有朝一日会被媒人和月老弃之不顾呢?
某位准备大吃嫩草的人回家对镜理红妆了,而要继续茕茕孑立的人爬回家哀伤去了。
回家的时间尚早,范小米便打开邮箱收邮件,其中一封是她师兄发给她的简历,是关于她推荐的那位唱歌的帅哥,名叫展远。
她师兄只用两个字形容他:“强人。”
绝对的强人,毕业几年做个几百项设计,涵盖面非常广从室内设计、平面广告设计、到橱窗展台设计等等各个方面都有涉猎。简历后面附了几个他以前做过的项目,每个都匠心独具,看起来赏心悦目。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换工作的频率太高,几乎几个月就换一次工作,不止是换工作还换城市,大学毕业十余年却换了十几份工作,走了□□个城市,尤其是近三年基本上一年能换两三个城市,无怪沦落到街头卖唱的地步。
范小米问师兄:“不会有什么案底吧?”
她师兄回:“身家清白。”
范小米又问:“师兄是怎么想的?”
她师兄回:“最近太忙了,人才难得,先留下来吧。”
聊完后,范小米又翻看了一下展远的简历,发现他居然跟她同岁。于是她再次不淡定了。
唐虞用一次相亲证明了同样的条件他比她更抢手。
展远用一张俊脸证明了同样的年龄他比她更貌美。
上帝明明就是不公平的。
还没到八点,唐虞就给她打电话说把公司领导对展台的几个设想发到她邮箱里了。电话那头喧闹异常,范小米说:“相亲的时候谈工作,你是工作狂吗?”
“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范小米不可置信问道:“那你在哪?”
“原地。”
“回味?”
“为了不让我妈认为我相亲敷衍,我决定在这加会班再回去。”他说得理所当然,范小米几乎拍桌大笑,“嫩草怎么样?”
“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爱好。”
总而言之,老牛这次消化不良,果然嫩草不是你想吃想吃就能吃。
唐虞问她:“你闲暇的时候都干什么?”
范小米想了想回他:“逛街、网购,打打游戏,看美剧、日漫、网文。”
唐虞回了两个字:“无聊,基本上跟嫩草一样。”
“你不无聊,”范小米对他鄙视地无以复加:“你的闲暇就两个字,吹牛。”
范小米其实并不知道唐虞有没有闲暇,印象中他就是上班、出差、应酬,如果这些都没干的话就是跟范爽等一帮子朋友香车宝马招摇过市,这可能就是他的闲暇。
“我怎么吹牛了?”“在现实中跟一帮人喝酒吹牛,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在网上看着别人吹牛或者跟着吹牛,美其名曰‘开阔眼界’。归根结底就是吹牛。”
“本来没觉得,被你这么一说是挺无聊的。”
那结婚是什么,一个无聊的男人跟一个无聊的女人凑在一起过日子,继续着各自的无聊或者经营着双倍的无聊?
唐虞本能地拒绝这种想法,曾经有那样一个人,与她在一起,两两相对,即便是相顾无言,即便是各自忙碌,也是琴瑟调和岁月静好。心口的结痂被蓦然扯开,血淋淋得痛,那个女人,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