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如梦（1 / 1）
末子治趁着夜色溜出庆平侯府，悄悄潜伏在秦府的暗处。
等到天色微亮的时候他才过去见了李潞。
李潞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等到发现是他之后，就从满脸的惊吓变成了愤怒。
她气愤地指着末子治，压低声音道：“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表姐？”
“发生了什么事？”末子治一头雾水。
李潞这两天都快要急死了，她原本对于末子治还是很满意的，看到表姐幸福并且跟她没有什么厉害冲突，她的祝福是发自真心的。
她和秦氏夫妇一样也是期盼着末子治通知家人过来提亲的。
没有想到的是，提亲的人果然来得很快，只是为什么对象换了呢。
秦氏夫妇只当是女儿早就中意的人家便是离王府，虽然对于单纯的女儿嫁入王府表示担忧，也很怀疑女儿何时与离王有了瓜葛，但是能够看到待字闺中的女儿能够嫁得出去，就要谢天谢地了。
这个女儿放在情爱上的心思太少太少，因此纵然今后失了宠爱也不至于怨天尤人，他们可以给出足够的陪嫁，足够她一辈子无忧了。
都说离王是个有担当的重情重义的男子，那么他既然许诺过，自然要对女儿好的。虽然他很宠爱那位异国的王妃，但是说到底还是要传承子嗣的。他们的女儿不至于上当受骗。
结果事情就这样成了。
等到后院的李潞知道详情的时候，已经是什么都晚了。
莫名其妙变成离王侧妃的秦嘉瑶也有点傻眼，但她果然像是父母说的那样心思淡漠，对此哀叹了一番知己的难得后也就放开了。
她的确是喜欢末子治的，因为他懂得她的心思，可是却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只盼着这样的回忆能够永远珍藏才好。
秦尚书和秦母是后来才发觉的，可是已经答应的事情，叫他们如何反悔，如何敢于反悔。
末子治听到之后半晌无语。
他虽料到事情会如此，却没有想到会这样快啊。
此时对着盛怒中的李潞却是哑口无言的，李潞对着他呸了一声，暗恨道：“世人只道你和离王有深厚的兄弟情意，却不曾想他连妻子也是需要你去过目的，还是说你自己做主相中之后便给他送去。”
啪的一声，末子治愤怒地甩过一巴掌，“不许，不许你这么说。他们两人不是你能够随便议论的。”
李潞害了一大跳，等发觉末子治是重重拍在屏风上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来末子治的痛苦是发自内心的，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不禁然想起她喜欢的林哥到现在也没有接受她，李潞也生气了，就借机怒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末子治的确觉得自己不是好东西。是他害的秦嘉瑶落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境地呢。可是他对于她的喜爱却是不会改变的，他从来没有后悔认识那个声音清亮很是单纯的秦小姐，只是暗叹造化弄人，他们今生是无缘再见了。
元宵灯会上的惊鸿一瞥是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就让他带着对女子最美好的记忆离开吧。
自古皆言酒能解千愁。
末子治对此是不以为然的，他从来不认为酒能够解决问题，不过是让人沉醉不醒，暂时忘忧罢了，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时的他浑然不知愁滋味，彼时却只能想起这唯一的解决之道。
醉一场，梦一场吧。
醒来之后，他依旧还是那个飞扬的末子治，是离王的得力助手。
只是有什么东西早就不一样了，但他不愿意承认。
他不愿被人瞧见那失魂落魄的姿态，干脆选了个酒楼的包厢，大喝特喝。
从清晨到午后，他竟不觉得饿。
瓶瓶罐罐堆满了桌子，开始向地面蔓延。就像是悲伤的心情一样无法收拾，末子治摇摇手中的酒壶，空了。
他甩手就要扔出，却被一道力量箍住了手腕。
是谁？是谁这么可恶，竟然连他最后的放纵也要阻止。
“你是谁？敢拦你、你爷爷我，不要以为、我没有银子，我可是庆平侯府的世、世子，不会少了你的好、好处，快拿酒来。”
末子治的声音结结巴巴，简直要飘起来了。
那人却是用不冷不热的声音回道：“末、世子，在下冯所微。”
冯所微，这名字真的很是耳熟。
哦，是他，末子治依然想了起来，“我知道你，你是太子手下第一得力干将。不知冯先生为何会到这里来？”
末子治勉强打起精神来。
冯所微踢开绊脚的酒坛，在桌旁坐下。
“你难道不恨你的父亲吗？庆平侯毁了你的亲事。”
这话刺痛了末子治被酒精麻痹的心脏，他缓缓道：“这不关你的事，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手边不知何时又有了小二送来的美酒，末子治举起酒壶就往嘴巴里倒去。
入口甘甜，回味无穷，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只是这般好酒到了他的口中，依然显得那么苦涩。
“你从小就跟在离王的身边，几乎成了他的影子。庆平侯对你不闻不问，对待离王却是关怀备至，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臣子对上的尊敬，也没有像庆平侯这样过分的。毕竟你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嫡长子。”
冯所微见末子治依旧是懵懵懂懂的，便直接说道：“也罢，你从小便是如此，自然不会察觉其中的差别，也不会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但旁观者清，别人可是看的请清楚楚的。”
末子治很是困惑，酒精让他难以思考。
“你一定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吧。”
末子治强撑着最后的意识，“你说、说说。”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了。
鄧阳侯府擅出美人，当年的刘妃入宫前就是虞城一大美人，一舞倾城。几年后她的妹妹小刘妃也出落得亭亭动人。
而当时的庆平侯府世子末朗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就在末朗与小刘妃定亲之后没多久，小刘妃竟然突然改变了主意。原来她几次入宫见到刘妃奢华的生活之后，就动了心思。几次央求刘妃引荐，结果她就这样投入了皇帝陛下的怀抱。
徒留痴情的末朗在宫外遥遥望着，盼着。
鄧阳侯府连送两女入宫，如此风光，自然不是末朗能够得罪起的，奇怪的是，末朗竟然还一直对着贪图荣华富贵的小刘妃念念不忘。过了一年之后才娶妻生子。
末子治幼年时候跟随侯府夫人入宫，倒是得了小刘妃的夸赞，他也和六皇子能玩到一块去。末朗知道后，也很是开心，干脆就把末子治列为世子。
可以说，末子治的一切幸福的来源，几乎都是仰赖的赭竺，但反过来说，却是赭竺和他母亲的存在，才造就了末子治的悲剧。
但他却活在这个悲剧中，并且当成喜剧看待。
所以他总是有些为赭竺考虑，哪怕事关他的终身幸福，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虽然后遗症很是严重，几乎心胆俱裂。
冯所微话音未落，末子治就已经支撑不住困意，他松开手掌，跌倒在桌面上。酒壶晃晃悠悠地滚到冯所微这边。
他轻轻嗅了嗅，语气满足地说道：“这酒唤如梦，但到底是现实而不是梦境，明日醒来，你会清楚记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