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一三零 遥远的信仰 ②（1 / 1）
这个春季，似乎有些事情在不断的发生着，是无法停止的悲剧。
却也都会在时间中，化为齑粉。
*
长翼白鸟长鸣穿过苍青色天空，带起春季的落樱飞速掠过空茫的白云之间。
清晨的露水从树叶上跌落到水池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主苑寂静恍若无人，金鹰倚立在高大的樱树上，悠闲的梳理羽毛。
空气中细微的波动变成一种比呢喃声还要小的颤音，触碰到一些障碍物就变得粉碎。少年面对着窗口缓缓扣好领口的衣扣，郁紫色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远处的落樱山。
那株扎眼的血色樱花，夹杂在万千雪色中，摇摆不落。
“费迪南多伯爵死了。”站在他身后的冷漠少年冷冷的说。“就在昨晚。”
“死了？”范西苑沉吟半晌，有那么一些疑惑的开口。
“他被议会降罪，然后当晚死在了囚牢里。”
“为什么？”西苑将袖扣扣好转过身来。“他是被称为‘忠犬’的名贵族呢，女王那么喜欢他，议会和他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在对待特斯罗特家族的问题上他们产生了分歧。”苍罗摇头。“费迪南多违背了议会的意愿。”
范西苑微微扬眉。“真实军人的胆大做派呢。特斯罗特家族是英皇室的隐患，费迪南多这条女王之犬应该非常清楚。”
“所以，女王默许了议会对费迪南多的审判。”苍罗淡淡道。“只是没想到他就在当晚死了。”
郁紫色眼眸突然抬起。“暗黑议会。”
苍罗看着他缓缓点头。
范西苑轻叹一声转过头去。“费迪南多家族完了。”
“他背叛了英皇室，更加背叛了议会。”苍罗漠然。
“背叛……”范西苑眼睛闪了一下，轻喃道。
苍罗突然上前两步走到他身旁，伸手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你实在是不应该让那个家伙的血脏了你的手。”
范西苑会以一个冷淡的笑容。“哪有高贵到毫无瑕疵的？没什么挑剔的。”
幽绿的眸子里闪烁着阴冷的光。“自开始时我就提醒过你如果可以做得极端一些。别忘了你最初的目的。他们只是棋子，真正的意愿存在与否没有任何意义。”
“……最初的目的。”西苑愣了愣轻轻摇头。“苍罗……时间太久远，你不能剥夺了我的乐趣。”他冲他一笑。“没有自我的棋子又有什么乐趣……”
“可是你因此而受伤！”碧眸更加冰冷。“如果我在的话我会撕碎她！”
“可以了我的兄弟……”范西苑很愉悦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父亲对费迪南多的事情怎么看？”
苍罗缓缓放下手垂了下眼睛。
“——‘莱斯家族只做女王手边的权杖，权杖可不是打狗棍。’”
范西苑愉悦的笑了。“狗的主人都无所谓，更何况只是看戏的我们？”
“再忠诚的狗，会反咬主人就不是一条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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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离开直到现在，”璃妍趴在桌子上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雪代。“袭天组到底执行了什么任务这么久？”
【似乎是一个护主的任务。】雪代眨眨眼睛想了想。【因为加洛比较熟悉所以派了他去。】
璃妍闭了闭眼，金色眼瞳中笼罩上一层薄薄的阴寒。“我有一种要失去什么的预感。”
雪代受惊的看了她一眼。【小姐……】
璃妍伸出手在空中虚握了几下，然后看向雪代。
“我想我应该去看看我的小狗是不是在哪里迷路了？”她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却让雪代感到一阵寒意。
然后她看着自家小姐将刚从【熔炉】保养回来的武器收拾在了身上，她甚至发现，【血怨】那曲折的刀面上，还多出了一条怪异的引血槽。
那如同毒蛇般的箭头，打算要指向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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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摊开手掌，银色的徽章即便随时间慢慢磨损也依旧如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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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予你“影”之名。至此，你将以你忠诚、力量，捍卫汝等之主的荣耀。
——给予你我【樱苑】的荣耀，至此莫忘今后你将属于谁。
——献上我等忠诚，以您为主，直至死亡前皆以汝之命为吾之荣耀。您的意志，吾目光所向，利剑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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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意志，吾之所向……”红发的少年低低的呢喃道，棕色的眸子不觉放空了思绪。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娇弱的声音：“加洛……你怎么了？”
缓缓转过身，他自然的将东西收入口袋，有些淡漠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那个出声的女子。
她长得并不美，在三小姐身边呆久了任何美丽的女子也都会失去感觉。但是，这个女子身上却有着一股让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心疼的病弱气质。苍白脸上总是温婉的笑容，目光如水般温柔纯净，散发着恬淡的光芒。
棕色的瞳孔和他的一样，却远比他清澈透明，即便是站在这里他也依旧能清晰的看到那双眼中所倒映出的他的身影。
温柔的盛放着他刚毅的容颜。
“怎么？”他语气平淡无波，但每次面对他，都会自然而然的柔和下来。
“看你又在发呆……”细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女子抿着苍白的唇有些羞涩的笑起来。“我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你似乎总是有心事……加洛……”
少年微微一怔。“不，没有，我没有心事。”源加洛淡淡摇头。
“是么……”女子似乎是有些黯然的垂下了头安静了下来。
看到她的模样，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安关切。“你怎么了，华琪。”
女子抬起苍白的面孔轻轻摇了摇头，虚弱的笑了一下。“我没事，加洛。我没事。”
眼底淌过一丝不忍，源加洛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沉吟了一下，缓缓的有些僵硬的抬起手臂，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时常会看到少主这样做……现在这样做也应该比较好吧。
名叫华琪的女子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看到他局促的模样，开心的笑了。
“请不用担心我……加洛，我不会有事的。”
“医生说我现在的身体至少还能再撑一两年……这样已经很好了。”
源加洛看着她，瞳孔中泛开淡淡的心痛。“别这样说。”他突然想起了神社【悬世】，“如果，华琪我……”
“你不用多说哦，加洛。”华琪轻轻打断他。“不用为我遗憾……现在的这一切很好，我不想改变。”
“可是……”
“加洛，帮我倒杯水好吗？我口渴了。”华琪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摇了摇头。
“……好。”源加洛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华琪满眼眷恋的温柔，可是当她看到自己苍白无血色的双手和皮肤时，那样的满足却又缓缓凝滞成一种难言的苦涩，黯淡了下去。
*
正在倒水的源加洛又再一次想起了放在胸口的标徽，他顿了下手，重新将它拿出来看了看。
窗外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射入房中，落在银色的标徽上，反射出异常刺眼的亮光。
源加洛微微眯了眯眼睛，将它收入怀中，拿起杯子准备走开。
“！”就是这时，他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高远的鸟鸣，那种凄异独特的叫声让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他猛然回头看向窗外空白的天空，轻轻皱了下眉。“白鸟……？”
可是仔细看去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是……幻觉？”呢喃一句，源加洛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窗外的天空高远而苍白，恍若死亡而失去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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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亡——亡——”长翼白鸟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凄鸣着俯冲下来，落在少女的肩膀上，扑扇着自己长长地翅膀。
少女纤细优美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白鸟让它安静下来，璃妍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微微眯起眼睛。
“还真是个麻烦事呢……”她轻喃一声，甩了下风衣向前走去。
*
美丽的海岸之国智利此刻正在盛秋之季，海洋与天空在这空远的地界显得无比美好而虚幻。
华名氏族几十年前移民智利，成为这里的有一大家族，在智利的影响非常大。
上次袭天组的任务即为华氏发起，因为是连环任务，报酬非常高。
只可惜她当时在香港，所以阴险的派去了源加洛为她占功劳。
但似乎……有些失策了呢。
*
站在华氏海滨别墅的大门前，少女眯起眼睛笑了。“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您想找谁？”
“……源加洛。”
“！……”守门的保安的眼神立刻变得异常警惕。
“请问您是……”
“我是他的朋友。”璃妍笑容很灿烂。
“……请稍等一下。”保安沉默片刻颔首，转身离开。
半晌，门卫和源加洛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同出现。
隔着铁门源加洛看到门外少女欢快的模样，表情一怔，下一秒便是仿佛被抓住什么错事的慌乱。
“小姐。”他快步上前打开门，喊了一声就要行礼。
璃妍抬手示意他不用，歪着头轻笑着看着他，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源加洛看到她的笑容，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
“请进来说话吧，”华氏管家上前行了个礼，恭敬的说。“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华氏的管家。”
璃妍扬唇，挥了下手臂将肩上的白鸟放飞，冲管家优雅又不失高傲的轻轻颔首。
“午安，管家先生。我是源加洛的直属上司。您可以称呼我为cat。”
“欢迎来到华氏公馆，cat小姐，请进。”管家和蔼的微笑道。
“不用了，多谢。”璃妍摇头微笑。“我只是来找加洛问问情况的……很快就走。”她说完漫不经心的抬起指尖轻抚了一下风衣的立领，灰银色柔和线条镶边的白色风衣衬得她稍稍高挑了些。
“请麻烦告诉小姐，我很快回来。”源加洛点点头，转身对管家吩咐了声，然后跟着走开的璃妍离去。
“……”管家看着二人的背影，沉默良久，轻叹着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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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管家轻轻叩门而入，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华琪担忧的转过头来。
“管家爷爷……加洛他……那位小姐是谁？”加洛似乎很怕她……
“那位小姐是加罗先生的上司……真是位年轻的小姐呢……小姐不用担心，那位小姐只是来询问情况的。”管家安抚道。
“是啊……真是美丽的不像人类呢……”华琪轻喃一声，忧虑的看向远方。“她会让加洛回去吗……”
“这个还真的不清楚呢。”管家微笑道。
“……加洛……”病弱的面容充满虔诚而悲伤地看向窗外，女子双手交握胸前垂眸祈祷。
请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加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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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智利的狭长海岸看起来异常的美丽。
充满决绝的美丽。
璃妍在海滩上悠闲地漫步，源加洛在她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的跟着。
好久都等不到主子开口，源加洛实在是不安的停下步子，看着前面少女的背影开口。
“小姐——不知您到底有何吩咐？”
前面正悠闲地不亦乐乎的身影闻言一顿，停了下来。迎着午后的海风，白色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渲染着美丽的晚霞颜色。
“袭天组给你分派的任务是保护华氏大小姐？”
“是。”
“时间截止？”
“华氏的事情尚未处理完全，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才能收尾。”
“还真是漫长的过程呢……”璃妍仰起头看着海岸线上的太阳眯起眼睛笑了，双手背后轻快地转过身子，望着不远处的源加洛，少女笑意嫣然。
只是突然，那愉悦的表情就变成了冰冷的严酷，犀利的金色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深沉光芒。
“源加洛！”她猛的大吼道。
“……是！”源加洛一愣，但身体已经立刻做出反应——屈膝半跪，抬手抚胸。
映衬着黄昏晚霞的明亮金瞳冷冷的注视着他。
“【绝世】成员的基本教条是什么？”
“主之荣耀，影之使命！以我主命令为至高无上，以为我主牺牲为最高荣耀。忠诚为吾等第一准则，主在影在，主亡影散！”源加洛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问起，但还是低下头大声的回答了。
“那么神社成员的基本准则？说！”
“神社为我第一信仰，永不背叛！
神社主上之命为我律令，永不反抗！
……
神社成员绝不能将爱情凌驾于此等教条之上，绝不可对任务对象产生任何感情，更不可因此反抗神社命令……”
“停！”璃妍猛的喊停。
源加洛立刻闭口抬眸看向她。“？”
璃妍的目光越发淡漠。“重复最后一句。”
源加洛一愣。
璃妍见状冷冷地眯起眼睛。“没听清楚？”
“不——是！——神社成员绝不能将爱情……”源加洛回过神立刻重复。
等他说完，璃妍再未开口，他只能惴惴不安的垂首等待。
“……加洛，告诉我，”璃妍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很平静。“当你离开【绝世】，你拿走了哪些信仰？”
源加洛有些疑惑，三小姐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忠诚，勇敢，牺牲以及荣耀。”前面三者是必定会被选择的不是么。
“……”璃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她的声音随着越来越冷的海风吹进他的耳朵，是那样的沉重。“记住你手中的信仰，加洛。”
随着少女步步走远，那些声音越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可他一就能清楚的听到那每一个朦胧的字代表的意义。
“你属于【樱苑】，千万别忘记。”
——千万，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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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加洛怔楞的目送那身影消失在海风晚霞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啪。”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落了下来。
源加洛怔了一下，猛的回神低头看去。
“……”
是那枚银质徽章，重重地砸落在了沙滩上，埋进了薄沙里。
那明亮的光芒，此刻一点也无法进入他眼中。他看不到。
源加洛伸出手准备去拾起它，忽然想起一句话。
那时他还在【绝世】的时候，每天训练面对的那面墙上镌刻的一句话。它来自【绝世】最优秀的成员们的手中。
——
他伸出的手，突然就颤抖起来。
那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看不到眼前的沙滩，看不到斜射过来的昏日。
眼前只有慢慢的黑暗，奔涌着冰冷的鲜血。
是要扑上来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