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一一五 晚祷 ①（1 / 1）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帝国】分部

阳光自落地窗斜射入房间，反射晶体墙面上一片幻彩，落映在桌上的高脚杯里，将红酒的颜色折射成妖冶而晶莹的金红色。

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抚过书页，那些别致的文字上泛滥开水一样的波纹，缓缓凝成一张黑暗的脸。

“（血族语：赞美法兰，王，回应您的召唤。）”

“（赞美法兰，占特莱德。好久不见了，你那边，还好吗？）”郁紫的眸底摇曳着猩红辉光，映衬一片冰冷的妖娆。

“（感谢您的关心，我的王，这里很好。我们都很好。）”冰冷而粗重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

“（那真是太好了。）”少年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轻柔开口。“（不过局势，依然很微妙不是嘛？）”

“（……修莱大祭司已经告诉了您‘那位’大人的指示吗？）”占特莱德顿了顿，低沉地问。

“（占特莱德。）”少年没有回答他，冰凉的指尖轻抚着书页，淡淡的笑。“（【银瞳】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你觉得，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属下愚昧，请王上明示。）”

“（呵。）”少年笑着抬起头，目光凝视着桌上的高脚杯，语气有些沉重。“（平衡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哪怕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落上去，都会让这个天平产生可怕的倾斜……）”紫眸凝视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微微眯起眼。

“（克劳失踪，鸦惨遭杀害，还有……这一切，都只是前奏，都只是真正灾难来临前的躁动而已……）”

“（一旦局势真正开始变化，首当其冲，辉夜圣殿，不会好过。）”他说着，缓缓垂下深邃的眼，妖异的瞳孔凝视那片水色的墨云，深沉如海。

“（占特莱德……你，明白吗？）”

“（……是的，我的王，我明白。）”

“（【银瞳】必然不会允许这平衡这么快就被打破，他的目的不是一个辉夜圣殿，而是……整个血族。所以……）”妖异瞳孔蓦地一缩，凝成一片冰冷的炼狱。

“（占特莱德，告诉蒙德巴特，让他提醒十三氏族……谨、慎、言、行。因为……）”

俊美的容颜默默地望向窗外，血红的海洋在他眼底翻涌着，好像要倾覆整个世界。

“（神，在看着我们。）”

良久，他缓缓地说。

*

薄凉的月光，轻抚冰冷的夜色。

尚且寒凉的洛杉矶，深夜的寒风中夹杂着海洋而来的腥气。

壁炉中的火焰轻快的跳跃着，散发着单薄的温暖，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少年翻动着厚重的外国典籍，妖娆的瞳孔被炉火烧灼的泛出点点冶艳的鲜红。

“咚——”午夜的钟声沉缓响起，炉火噼啪跳跃着，在少年眼底晕开血色的痕迹。

“撕拉——”纸张撕破的声音轻而脆，在这宁静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

对面沙发上半卧假寐的红发女子抬起眸，静静地看着少年精致如艺术品的指尖拽着手中的书页，缓缓地将它撕扯而下，然后探进壁炉里，看炉火欢呼着将其吞噬殆尽。火红的眸子仿佛也和炉火化为一体，慢慢的吞噬着那些文字和纸张。

许久后，少年终于停止了这种奇怪的动作，放下书轻盈起身，无声的走了出去。片刻后却又转了回来。

而对面沙发上的女子，闭了眼仿佛又一次睡去了。

再次回来的少年在壁炉前站了好久，然后，转身缓缓走向门口，取下衣架上的黑色风衣，无声的开门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

当关门声响起，沙发上的女子重新睁开了双眸，她望着那摊开的被撕扯的残缺不全的书籍，目光如火焰般热烈的燃烧着，直到言中再也没有书的存在。

壁炉中的火焰“蹭”的跳的老高，然后突兀的熄灭了。

月光从窗口流泻下来，驱散了那些温暖的分子，将如冰一般的寒意积蓄在无边的夜色里。

繁华的城市，罪恶的衍生之地。

越是嘈杂的世界，就越有一种生命在无声的蔓延生长着，悄无声息的长大成可怕的怪兽。

*

洛杉矶繁华都市内随意的一家午夜场酒吧。烟酒与女人的气息缭绕的充满堕落与糜烂的拥挤空间。

盆栽和屏风所挡开的私密而黑暗的区域，适合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银色十字架，另一手端着鲜艳的鸡尾酒，懒洋洋的抬了抬银蓝色的眼睛，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真是稀客……”

他对面是一个有着绝非人类能拥有的美貌与苍白的少年，乌黑如檀的黑发下一双妖娆的紫色眼眸平静的有些冰冷的扫视着他。

在这个堕落的地方，少年身上那自灵魂中透出的高傲与优雅无声的包裹着他，将他与外界的一切肮脏隔绝。

“你不是一直都在你的象牙塔里嘛，怎么突然出来了？~”十字架男子灵巧的翻动手指，十字架在指尖转了两圈，被他收回怀里。一口干掉鸡尾酒，他向后靠在沙发上，侧着头邪肆的笑。

“怎么，做好向我献身的准备了？~——哎呦……”调笑的话被少年冷冷的目光和抬起指尖抽长的指甲堵了回去，男子无奈的叫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将那锋利的指甲拨到一边，无聊的看了他一眼。“开玩笑开玩笑……别动手啊你，今天来没拿家伙呢……”

“萨罗，”少年冷冷启唇，低沉而华丽的声线恍若寂静中骤然拉开的大提琴低音，悠扬带着绝对的穿透力。“我知道你和雅伦格有协议，但是，你威胁到了我的人，我，”他顿了一下，语气很是淡薄。

“很生气。”

“King,”十字架男子萨罗笑眯眯的摇摇指尖。“洛杉矶是雅伦格的地盘，即便是我，也只能在他的规则下动手，你觉得，如果没有雅伦格的允许，我敢那么做吗？~”

紫眸冷漠的将他冻在眼底。“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是雅伦格指使的吗？”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King，雅伦格会不会指使我是不知道啦，不过为什么你就这么相信这场事故是我造成的呢？”萨罗眨眨眼说。

妖娆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讥诮，少年一挥手，一把银色的□□凭空砸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砰”的声音。“真是漂亮的武器，”他似笑非笑的扬起唇角。“【THEMOONOFDEATH（月之亡）】的武器一直都这么显眼。让人不想认出来都不行。”

萨罗的表情微微一滞，旋即又是吊儿郎当的笑容。只是这一次，笑容里多了些冰冷的成分。

“就凭这个，你就认为是我干的？”

“我从不说没证据的话。”少年冷冷的侧过眼，漠然的看着场外混乱的人群。“萨罗，不论雅伦格和你有了什么协议，如果我的属下再有为此而受伤的，”他回过眸，紫色的眼瞳晕染开血腥的亮色。

“你可以试一试承受一下我的怒火。”

“啪—”在这混乱之中，那一声保险栓落下的声音竟意外的明亮刺耳。

“King，”萨罗举着枪看着他，依然笑咪咪的。“我并不想和你为敌的，谁都不想和一个自己没把握的人为敌。但是，我更不想和雅伦格为敌。我们这些人，虽然名义上以清除异端为己任，但是，现代社会又有几个是绝对的信徒？太少了，至少我不是。既然雅伦格能给我我想要的，管他是血族还是什么，我无所谓。所以……很抱歉，King，这件事里，我无资格向你保证什么，或是反抗什么。”

少年动也不动，只是那一刻突然扬起紧抿的精致的唇角，露出一个足够妖娆亦足够冰冷的笑容来。

“雅伦格是个傻瓜，没想到，他手下的傻瓜更多。”

“啊啊我就是个傻瓜，”萨罗满不在乎的笑。“谁有能耐我就跟着谁，他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真不错，”少年轻快地说，“那么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我留在这里。”

“我知道你很强，”萨罗笑道，“但是一个血族和一个【月之亡】之间的较量，似乎总是有着定律般的结果。”“砰——”萨罗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除非……你觉得你是一个比雅伦格还不一般的吸血鬼。”

少年懒懒的抬了下眼，笑了。银质子弹穿透身体的感觉对于痛感被无限削弱的吸血鬼来说相当于普通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又再被无限放大，不过，他的脸上的笑容依然平静而妖娆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让我告诉你，萨罗。”扫了眼自己开始疯狂涌血的左肩，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举起右手弹出利爪将自己的左臂利落的劈下，然后看着它开始燃烧起银白色的火焰，并在火焰中变成尘埃。

“你虽然没有小瞧雅伦格，可你太高看他了。”他抚摸着自己断裂的左臂伤口，腥红的眼底流露出不同于刚才的狂肆阴冷。

“雅伦格于我，连给我当奴隶都不配。”

他站起来，姿态依然那般的高傲优雅，那缺少的一臂丝毫不能影响他灵魂中的那股优越感和自负。

“告诉雅伦格，在我的耐心告罄之前，赶紧回【地狱】避难吧，否则……”

纤薄唇角优雅而冰冷的弯起，少年在萨罗惊骇的表情和眼神中悠然转身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萨罗僵硬的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直到他抬起的手臂因为颤抖得太厉害而垂落，他才缓缓地低下头去。

刚才被他收回衣襟内的银色十字架，此刻，正落在地上，

于他是倒立着，被劈成两段。

*

夜晚的歌声是对神的晚祷，鲜血是敬献阴影的礼物。光明要在黑暗中退避，死亡会在冰冷与灼热中苏醒。赋予我们利爪是为了撕碎这一切诅咒，是这无法逃避的宿命。

——这一切，都有神在光明与黑暗背后，注视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