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九十二 非我丧失 ④（1 / 1）
璃妍走过长长地走廊，想尽头的房间的走去，可当她准备开门时，却突然听到里面少年和另一个人的交谈。
“你怎么会这么冲动？右死了，以后，谁来为你提供血液？！”是主上锡尔。
“有没有又有什么不同？反正那些对我来说也不是一定就需要的。”少年淡淡的说道。
“废话！别忘了，不管你怎样，你都是一个吸血鬼，哪有吸血鬼不吸血的？！”
“您不就不吸血么？”
“%￥&#￥&,*&*&*……”
“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还能让自己饿死不成？”
“你就有可能！不行，你过两天跟我回去一趟，你必须再去找一个新的契约者。”
“必要么？人类世界不会缺少哪些东西的。”
“闭嘴！你是高等血族！也要像那些低贱的血族一样在不同的人身上下口么？至少，你也需要一个饲主！”
“我不需要饲主！”少年不耐烦的说。“你不用为我操心，我有一百种方法对付！”
“对付，对付，你就知道对付！”主上火大的说道。“你明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还这样子，你当真以为现在的你无敌吗？！”
“……”
“……西苑，孩子，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公爵轻叹了一口气。“为了你，也为了我们血族，你振作一点，好么？”
“……父亲。”少年的声调软了下来，语气也是那样的无可奈何。“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明知道这一切……”
“不要告诉我太难，没有什么事情会是无法解决的，更何况，这件事，只需要你一个肯定而已……”
“……对不起，父亲。”半晌，少年轻轻地说。
“……西苑……”公爵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傻孩子……”
“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少年有些无奈的说。“我就是想要固执的，去找回那一切。哪怕……我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
公爵的语气突然哀伤起来。“我们都希望你能忘掉……忘掉那一年的事情，可是……你却……西苑……”
“让您们失望了……”少年语气苍茫的呢喃道。“只可惜……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房间里沉寂下来，良久良久。
璃妍靠在门边的墙上，垂眸望着地上红毯的复古花纹，无声的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公爵疲惫的声音。“罢了……”他长叹一声。“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所以，我不再插手了。只是，西苑，你要知道，你要承担这一切，就必须忍受这样的苦痛。因为没有别人，能够为你分担了。”
“……我知道的，父亲。”少年低低的应道。“这是我种的因，就让我，来收它的果。你们，不需要帮我，也帮不了我。”
“……唉……”仿佛苍老了一半的公爵叹息着，走向门口。
璃妍猛地站直身体，有些紧张的看着将要打开的门。
“啊……小三啊，是来找西苑吗？”看到璃妍，公爵并没有太多惊讶，他的脸上写满疲惫，轻声问道。
“啊……恩……”璃妍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你去吧，我去休息一下……”公爵挥挥手，离开了。
“主上……”看着他有些蹒跚的背影，她才突然想起，他已经是一个年迈的父亲了啊……
“妍，你找我有什么事？进来啊。”少年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她回首应道：“啊，我马上来。”
*
少年就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金色的阳光温柔的泼洒在他身上，将他勾勒成神祗一般。但此刻，他的脸上一片淡薄，妖娆的眼底，却还没有褪去那丝淡淡的忧伤。
“怎么了？”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微微的翘了一下唇角。
“……没什么事……”璃妍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她呆呆的样子，少年轻叹一声，向她伸出手。“妍，过来。”
“唔……”璃妍慢慢走向他，看到他脸上一片疲惫，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只是比他掩藏的更深。
“西苑……”
少年伸手将她圈入怀中，叹息着把头放在她肩上。“别动，让我靠一下。”
“……”璃妍看着他，眼底淌过一丝黯然。
他了解她的一切，可是，她却不知道他的所有。
在他难过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半晌，她才听到少年平稳的声音。“抱歉，刚才有些失态了……”
“没事的……”她轻轻拍拍他的背，“你累了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没事。”少年抬起头对她笑笑，眼底一片深邃，什么也看不到。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倒是你，真的没事么？”
“真的没什么……”她只是想来看看他，仅此而已。
“那是……想我了？”少年眼眸一闪，笑道。
“……”
“呵呵……”少年笑着将头转向窗外，目光淡薄。“妍，你知道么，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时间，可有可无，但是，却也是那样的可怕。”说着，他转向她。“因为时间太长，长的让我们常常会忘记很多东西。”
“而有些对于我们可能很重要的一切，也就这样子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西苑……”她情不自禁抚上他的脸。他的目光中，那种悲伤让她好心痛。
“妍，”少年垂眸轻轻吻过她冰凉的指尖。“多么可怕……我真怕有一天，连我也会不知不觉的丢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失去自己，比永恒还要可怕。
“不会的……”璃妍轻轻摇头。“不会的……”
“你有我……我在你身边。……如果哪天你丢了自己，我便为你找回来……”
一行清泪，突然自她眼角淌落，金色的阳光将它反射的一片璀璨。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忽的低头吻上她的眼睛。
“是么？”他低喃。“你会为我找回来么？”
“会的，我会的。”璃妍轻轻地许诺道。
“……”少年紧紧地搂着她，仿佛就搂住了全世界。
“那么，我就不用再那样的害怕这些了。”
因为即便不小心落下了，你也会替我抓住。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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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你说，我们这些存在，最悲哀的是什么？”
“不是永恒的孤独与黑暗，也不是永远的被抛弃，”
“而是——
会在永恒中失去自己。”
“所以，西苑，你一定要抓紧这一切，因为，一旦你不小心松手了，时间就会将真实的我们狠狠地夺走。”
*
“西苑，我们都已经丢了最真实的自己，只有你了……所以，你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的，守住你自己。”
“千万不要像我们这样，迷失了一切。”
“若你也迷失，那么这一切，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我们守候千年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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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市，如同一头蛰伏的兽，充满了黑暗与沉寂。
泼墨般的夜空上，一轮圆月高高挂起，散发着清冷的辉光。
少年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双血色的眸子闪烁着不安。
“时间还真是凑巧……”他的声音变得低哑，充满了冰冷和讽刺。
“呼……真的要出去么……”看了眼窗外，圆月如盘，又如同一张讽刺的脸。
神明啊，这就是你的惩罚吗？你现在一定就在看着吧，看着我们这些存在，露出贪婪嗜血的眼神和尖牙，看着我们撕毁夜色的平静，看着我们被人们唾弃。
那是你一定很高兴吧，很愉快吧！……
狠狠地握紧拳头，尖锐的指甲刺入肌肤，痛觉却被无限的削弱到没有。
他们这些神逐一族啊……他们这些神逐之子啊……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嗜血的渴望让他全身发抖，但是，他不想出去。
他不想真的成为那些妖魔。
他不想失去自己……
“喀拉。”门锁轻轻地响了一下，他抬起头，闭上眼轻轻听着，是人类的呼吸，还有人类的心跳……
是父亲为他找的血仆吗？
房门被轻轻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地走进来。
啊……他听到了，是血液流淌在身体里流淌的声音，那样轻柔，那样美妙……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兴奋地发抖。嗜血的欲望让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混乱了起来，口腔中的利牙都快要呲出唇边。
身影在慢慢的靠近他，就在离他还有一步远时——
黑影一闪——“啊！——”
他猛地一愣，眼底多了抹清醒。
这个声音是……
“妍……？”他试探的低问。
“西……西苑……”被他压倒在地的少女颤抖着应道。
真的是她！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缓缓地松开她，控制着痛苦的身体坐了起来。“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
“我……我想看看你睡没睡……”璃妍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她慢慢的坐了起来，有些惊惧的看着面前的黑影。
“就这些么……”他闭着眼低声问道，紧紧地蹙起眉头。
“呃……啊……没什么……”璃妍不安的看着他，不懂他今晚为何这样冲动。
“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我也要睡了。”少年低声说，他抓紧了地毯，却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毕竟，他的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可……可是……”他看起来不对劲……
“回去！”他不耐烦了，时间越长，他就越痛苦，如果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失去理智的！
“西苑，你……”真的不对劲……
“我没事，你快回去睡觉！”这样的痛苦到底要持续到何时？！
璃妍慢慢的爬起来，向门口走去。“那……那我就……”
看她要离开，他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走到门边的璃妍却——
“啪！”灯被打开了！
少年表情猛地一抽，无法适应的用手挡住脸。
然后，是少女的惊叫。
“西苑，你……你！……”
她惊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惨白的皮肤，尖锐的指爪，还有喘息间隐隐可见的尖利血牙……
那就是……吸血鬼？！
少年心中轻叹一声，缓缓放下了手，睁开了那双比血还妖娆的眼眸。
“妍……”他低喃。
“你……你……”极端的震惊过后，她反而镇定下来了。看了眼窗外的圆月，她看向他嗜血的眸，轻轻地舒了口气。
“你……是想要吸血吗？”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恢复平静，确实难得。要是一般人，早都吓得落荒而逃了。
无奈的抽了抽唇角，他实在是扯不出一个笑容。
“妍，能帮我叫一下父亲么？”只能让他为他帮忙了。而且，她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他真的会疯的。
“主上？”璃妍不解的看着他。“主上能做什么？”
“……你去叫便是了。”他实在是没有心情为她解释啊。
“主上做不了什么吧！”璃妍抿紧了唇，突然走向他。“我能帮你吗？！”
他突然睁大眼。“你在想什么！”
“吸血鬼不就是要吸人血吗？！”璃妍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道。“怎么，我不是人吗？！”
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妍，别闹了！去交父亲好么？”
“不好！”璃妍摇头，然后坐在了他面前，“如果那时，就晚了吧。”她眼底浮上一丝温柔。“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妍，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他轻轻摇头。想碰她却看到自己的指爪，又放了下来。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她突然怒了。“我真的是你所看重的人吗？为什么我想要为你分担都这样困难！你真的有在乎过我的想法吗？！”
“……妍！”少年无奈的叫道。“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他深吸一口气，侧过头不去看她。“你以为一切这样简单吗？吸血鬼吸血是很痛苦的！而且人类也吃不住突然地大量失血！你知道吗？！”
“我不用知道！”璃妍咬牙吼道。“你以为我在乎吗？！如果现在在我面前的不是你，我管他那么多！——”
正因为是你，我才愿意这样自己的牺牲自己啊！
“……”少年缓缓转过头，血腥的眸子看着她，一片混沌，可是她却从里面看到了叹息。
傻瓜。
她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抓住他的手，一片冰冷。
当她知道，他是个很温暖的人。
少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抚过她的脸，然后托住她的后颈，将头慢慢凑到了她纤细的脖颈旁。
她闭上眼，仰起头，听到他一声轻轻的叹息。
少年垂眸，吻过她的颈子，他唇下的颈间动脉流淌血液的声音让人心颤。
闪烁寒光的血牙缓缓亮出，然后——猛地刺进少女柔软的血管里！
“——”璃妍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却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少年抱紧了她，将头狠狠埋进她颈间。那样血腥的事情，但是那个姿势，却是如此的缠绵。
疼痛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后面的感觉，却更让她感到难过。
颈间的伤口是麻木的，并没有感觉，但是，全身血液向着一个方向逆流的感觉却是异常的痛苦。她死死抓着少年的衣服，张开嘴无声的呼了口气，稍稍让自己好过一点。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也只是片刻。就在璃妍感觉自己很累很累的时候，她的脖颈处突然传过来一种什么东西被抽出的感觉，这让好不容易习惯了之前痛苦的她又再一次的不适应起来。
少年收回血牙，舌尖轻轻舔舐过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让它不再流血，然后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眸已经不再通红，只是眸底依旧闪烁着血色的光焰，血牙也回到嘴里，变成四颗比较尖利的犬牙。
利爪也消失不见，依旧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
一切，都恢复原状，这一晚的夜宴，结束了。
但那个不小心误入的少女，却倒在他怀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傻瓜。”他垂眸看着轻喘的少女，低声说道。
璃妍没有力气回应他，她轻轻摇了摇头，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一点力气出声。
少年捂住她的嘴，示意他她别说话，然后把她抱到床上。
“睡吧，你累了。”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晚安。”
璃妍慢慢的闭上了眼，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的几个字，引来少年目光如水。
“陪我。”
他轻轻笑了笑，妖娆眉眼间却透出一抹苍凉。
“啊，我会陪着你的。”
是她，在黑暗边缘拉回即将迷失的他。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上面缓缓浮现出的是一个扭曲的锁与剑的烙印。
在他失去契约者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如果他再次饮了别人的血，那个人，将成为新的与他缔结契约的人。
如果那是一个人类，那他将会被称为——“petowner”——【饲主】
她成了他的饲主，从此以后，每每月圆，她都将会成为他的供奉，成为那阴影中，唯一拉回迷失的他的人。
他低头吻过少女的额头，良久良久。
呐，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