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六十九 以悲伤之名(1 / 1)
秋月,明亮,孤寂。
鹰之神社,主苑,樱苑,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同样仰望一轮圆月。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发生的那么让人不解。”少女的手轻抚着黑猫的皮毛,低头说道。
“喵。”它不知道听没听懂。
“真是……”她抬手默默望着那轮月亮,无奈轻叹。“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在我的了解范围内呢?”
*
与此同时,主苑
少年依靠在窗下,全身沐浴在冰凉的月光里,轻若无物的吐息,表情安逸而冰冷,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像。
他深沉的眼眸望着那轮圆月,眼底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在轻轻晃动着,燃烧着,吞噬着。
直到他的眼眸彻底变为血色。
“呼——”他猛地低下头,将脸按到阴影中,沉沉喘息。
放在窗框上的手指猛地绷紧,指尖紧抠窗缘,那修长的指甲就如同刀锋一样将窗缘划出混乱的刻痕来,将窗缘抓的一片狼藉。
他的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和冰冷的风声。
他颤抖的手缓缓反过,露出掌心,月光亲吻其上,然后缓缓画出一个血色的符号。
那个血色的符号闪烁着血色的荧光,月光下,能看到那殷红色的光芒顺着他的血管向上蔓延开来,如同血液一般在他身上流淌,直到在哪颗沉寂冰冷的心脏中聚集,再扩散到全身。
他的呼吸渐渐轻松起来,也不再那么强烈的颤抖,绷紧的手指和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深吸一口气,他吐出肺腔中浑浊的空气,靠着墙,血色的冰冷目光扬起,望着那轮银月,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手上的那个血色符号在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后逐渐失去了光芒,黯淡下来,然后慢慢的消失了。
那明显比原来长了一半的尖锐指甲还没有恢复,月光下闪烁着刀锋般的冷光。
时间仿佛就静止下来,什么也没有了。
直到过了好久好久,夜色里,寂静中,突然冒出一个阴暗的身影。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那个声音妖娆而深沉,很熟悉。
“放心,我死不了。”少年目光瞬也不瞬,依旧面目冷漠,声音也是不同平常的冷淡。
“你当然死不了,不过那种痛苦可不亚于去袭击一个一般人。”那个女声低低地笑道。
少年不予回应。
“我觉得很可惜。”那女子顿了一下,突然说。
“可惜什么。”他终于收回了目光,凌厉的血眸扫过黑暗,又转向其他地方。
“你本是最高傲的纯血,却要依靠‘容器*’的力量来拯救自己。”女子的声音有些怜悯。
他不作声,目光只更加冰冷。
“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许你依旧可以继续那种自在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女子接着说。
“你想说什么?”少年终于开口,只是语气不耐又愠怒。
“我知道你在生气,不过,听我说,西苑。”女子低叹一声,安抚道。
“找个饲主吧,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只有那样,才能保证你不会再这样痛苦。
“我不可能那样做。”少年冷漠道。
“你是觉得吸取人类的血液是一件很不齿的事吗?”女子轻声问。
“你在胡说什么!”少年冰冷血眸狠狠扫过黑暗,让女子的肩膀颤了一下。“我没有时间去找一个可以一直跟着我的麻烦。”
“而且,我这样很好,用不着饲主。”少年冷冷的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女子无奈道。她自然知道他是多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找一个‘饲主’,不管是哪一种语言来说这两个字都很难听。
“可是你也知道,‘容器’的力量很有限。虽然他们让你免去了亲自出动的劳累,可是他们向来是来者不拒的,你不觉得吸收一些乱七八糟生物的血液很奇怪吗……”女子语言间有明显的别扭。
“苏——”少年终于无法忍耐她的说话方式。“诺尔曼拉还没有卑微到那种地步!”他一阵无力。
如果让那位族主听到她这样贬低他们,或许她会终止和他们的契约。那个结果是非常可怕的。
“呃,我没那个意思……”女子低声说。她的意思只是说那些人不会挑人啦……要知道,越是高级的血族,对于血液就越是讲究啊……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少年打断她,闭上了妖娆艳丽的美眸,烦躁的摆手。
“……”女子顿了顿,不再做声。
过了一会,又听到她的声音。
“我听说,shadow醒了?”她的语气探究。“是你做的?”
“我只是跟她做了个交易而已。”少年冷淡的说。闭上眼无聊的享受月光。
“交易?”女子尾音上扬。“你太奸诈了!你明知道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不是慈善家,我需要报酬。”少年冷冷的提醒道。“别忘了,我们就是这么做的。”
“虽然是那样……可是,你不是一直在想……”
“我想什么是我的事,与那些其他的无关。”他飞快的截断她的疑问。
“那么你想到了什么?”女子好奇地问。
少年猛的住了嘴,好久都没有声音。
女子也静静坐着,等待着。
良久,当月色偏离少年苍白的脸时,她看到他绯色的唇在昏暗的阴影中轻轻翕动,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曲《悲歌》啊……”
“《悲歌》……”女子想到什么,低声轻喃。
“如果我们都有足够的力量,或许就可以跨越时间的界限,去寻找一个不再悲伤的人生了吧……”
“时间啊……”
窗外,月圆,夜寂,冷风吹过,带来刺骨的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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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温暖,时光在阳光与清风中慢慢滑过。
黑色中短发的少年,眉眼妖娆,随意的躺倒在院子周围的走廊上,眯着眼看那苍青色的薄凉天空。
有风吹过,主苑的枫树哗哗作响,有火红的枫叶脱离树枝牵引,与风伴舞。
目光中,一片朦胧,似乎有一层薄雾,笼罩了视线,笼罩了时间……
*
远山,树林,繁花。
一片雪白。
风很轻,风中飞舞的花朵更轻,柔柔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雪白雪白的樱花,白的那么纯粹。
他架着小提琴,银色的琴弦在微光中闪烁银光。
琴弓滑过琴弦,有悠扬而悲伤地旋律幽幽流淌。
那样安谧的温柔,那样温柔的平和。
“是《悲歌》……”有人,轻轻地说。
他慢慢拉着琴,听到那融进乐声中的叹息。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曲悲歌……”那个声音幽幽的说。
“就连你也是么?”他拉着琴,却出了声。
一阵风拂过他,将他肩膀上的花朵吹开了,消失在风中的乱花里。
“又有谁不是呢?”
他沉默了,扬扬而起的琴音低缓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悲哀命运……”
“无法避免吗?”他问。
“或许可以。”那个人轻声说,“如果,如果你有了足够的力量,或许,你就可以穿越时间的界线,去为自己寻找一个不会悲哀的人生……”那个人似乎叫了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到。
“我会的。”他轻声回答,琴弓缓缓地落下,乐音在空气中震荡着消散了。
他深深的凝望着一个方向,坚定而温柔的说着。“我一定会,找到你那不再悲哀的命运的。”
“我以我自己的名字起誓。”
*
他猛地睁开眼,走廊外的天空依旧风轻云淡,只是苍青色的天岸,染上的一抹淡的无法被察觉的红。
他安逸的目光看着,表情淡然如水。
“踏踏踏……”走廊另一头,传来平缓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他默默望着远处的天岸,默默地看到时间将天空一点一点染成异色。
“我刚才过来,看到你睡着了。”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扬起。
“我,睡着了么?”他看着天,轻轻地问。
“恩,睡的很熟。连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少女坐在他身畔,白色的长襦绊上游弋着淡红色的金鱼,向远方的柔软夕霞。
“……”他的指尖上有柔软的布料轻覆,仿佛是少女的温柔。
“你,很累了呀……”少女侧首垂眼看着他苍白的脸,轻轻地喃语道。
累?
他的瞳孔中散开一种疑惑的光彩。这个字不知为什么,在她说出来以后,就在他心底留下了一抹有些刺痛的痕迹。
他在乎这个字吗?累?他很累吗?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我……很累么……?”他低声自问道。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少女笑的媚眼眯起,无比妖娆。“你自己,最会知道的呀……”
“如果对一件事情感到无力,感到无从下手,觉得无法提起精神做其他的事情,只想让自己的脑袋变得安安静静空空白白,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想……那就是累了呀……”说到最后,少女的表情变得有些苍白,缓缓睁开的金色眼瞳里,看着他的神色,却变得无比黯然。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伸出衣袖里的手指,指尖轻轻柔柔的划过他的脸颊,温软。
她的语气很低,搭配她声音原本就低的声嗓,竟然变得那样的温柔与怜惜。
他轻轻闭上眼,放在身侧,被她衣服盖住的手摸索着,然后隔着衣服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温热的温度,从衣料下透出来,沁透他温凉的掌心。
“妍……”他叹息般的低喃。“我……”他有些困难的思考着自己的想法,却不知怎样用语言来说明。
他不累,他不想说自己是累的呀……
少女露出无奈而心疼的眼神,隔着衣料反握住他的手,曲腿,侧身倒在他的胸前,目光看到他漂亮的下颌和精心雕琢般的侧脸弧线。
“你真是个不诚实的人呀……”她枕着他的心口,听到他微弱的心跳,那么空洞,那么凄凉。
少年的另一只手在她柔软的长发上滑动,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到头顶走廊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温柔的红彩。
“妍……”他轻喃。
“不过,没关系。”她抬起脸,下巴搁在他心口上,看着他迷惘的脸微笑。
“我知道的呀……”她握着他得手,握住他的过去与未来,握着他的悲哀与苍白。
“我会陪你的呀……”她垂下眼,轻声说道。
“我……好累……”少年沉息良久,轻若风拂的低柔声线,悠悠的扩散开来。
少女躺在他胸前,微笑着闭上眼,握紧他的手,聆听他孤寂的心跳。
“那就睡吧……有我在啊……”她仿佛温柔的神祗,在信徒耳边低声吟唱美妙的歌声。
“……仆らはきっと待ってる君とまた会える日々を
さくら并木の道の上で手を振り叫ぶよ
どんなに苦しい时も/君は笑っているから
挫けそうになりかけても/顽张れる気がしたよ
霞みゆく景色の中にあの日の呗が聴こえる
さくらさくら今、咲き夸る
刹那に散りゆく运命と知って……”
少年闭上了眼,他的世界里,一片温柔的空白。
少女低柔的声音,仿佛顺着时间,落入曾经的他的耳中。
“我会找到不再让你悲伤地方式的……”那是谁的声音,温柔,悠远,绵长。
“我以我自己的名字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