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三 最后的哀悼 ④（1 / 1）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阻止呢？
为什么呢？
缓缓放下手，璃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她被她自己瞳孔中的冰雪吓了一跳……
这就是她的命，窥伺他人过去与未来，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只能让那一切在她明了的眼中发生结束……
她缓缓起身，缓缓走出樱苑，缓缓地登上落樱山。
在那个樱落崖，她靠在崖边的一刻红樱树上，望着悬崖下那奔腾不止息的流樱河，默默地，将满手红樱放飞……看着它们，在悬崖间飘飘摇摇，然后，柔软的落入流樱河，随着那或急或缓的流水，奔腾直至天空的尽头……那个空白苍茫的尽头……
“你知道，流樱河的尽头是什么么？”一个低沉的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好久不见，朝歌师兄……”她头也不回，只轻轻呢喃，继续放飞那些残落的花瓣。
与她相似的红色微长发丝如同风中的红樱飘飞，那阴柔的男子在她身侧立着，迷离的目光望向遥远流樱河的尽头。
“流樱河……樱落崖……”朝歌呢喃一声，回眸看着她，“你可知道，这樱落崖，只有一种人才会来么？”
“那么，朝歌师兄是在悼念哪一位逝去的师兄呢……”璃妍方才抬起眼，微微笑着，手中一把红樱飞花风中乱舞。如她长发般的姿桀不训。
“你和我，应该是在悼念一个人吧。”朝歌缓缓地看着她。
璃妍的手指一僵，笑容也僵冷了。
朝歌沉默的看着她。
好久，璃妍才回过神。“说的也是呢……”璃妍垂眸轻笑，低喃。
樱落崖，樱落崖，只有坠落的樱花，才会在樱落崖……
“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啊……”朝歌转眼看向那悬崖，轻叹。“如果都认真一点，我们每天，都会在这樱落崖上，撒落一片樱花不是么……”
这里是鹰之神社，忧伤而冰冷的地狱啊！
璃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垂眼看着那红樱顺着流樱河慢慢的流走，消失了。
“师兄说……流樱河的尽头……是什么呢……”她突然低喃到。
“……SoulSleepingLand……”朝歌轻轻的说。
“SoulSleepingLand……”璃妍低声重复，忽的笑了。
“是啊，是啊，唯一的一个……SleepingLand……SleepingLand……”她望着流樱河朦胧的尽头，不住的呢喃着，直到眼泪也如同那纷飞的樱花一样落入流樱河流走了。
朝歌没有看她，没有说话，只是同她做的一样，将手中的红樱迎风放飞，让它们悠然落入水中，然后……离开……
……
那天，流樱河，流满了红色的樱花。
那一季最后的樱花。
鹰之神社，主苑
少年妖娆的眼眸流波轻转，将他所有真实的感情都转在灵魂深处。
他依旧是那个样子，靠在墙上，默默凝望对面墙壁上那副半开的墨荷，一坐一整天。
仿佛能从那画中看出一个被埋藏在角落里的人来。
“如果你的目光也如同时间一样可怕，那么现在挂在那里的早已不是一幅画。”
白色的和服，缀满红色的金鱼，仿佛是在上面游动一样灵动。
浅浅眉眼，却容颜妖媚的少女，娇弱的就像画中柔软的荷花，面容深刻，灵魂却浅薄。
“所以，我才要将它记到灵魂里去。”少年不理会她突然的出现，仿佛这一切就是自然。
他的声线，也如同那中国的淡然水墨一般，在空气中淡淡晕染开，深沉的直接达到灵魂。
“那幅画真是幸福。”璃妍垂眸在他旁边坐下，纤细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面前矮桌上的茶杯。
温凉。
“被你这样的深爱着。”她接下没有说完的话，然后抬眼望着他。
那少年也在看她。
妖娆的眼眸，流转的波光，薄凉的神色。
却仿佛也将她看进灵魂。
她指尖蓦地一颤。身子僵了。
少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薄凉的目光，淡淡的将她看进不知名的深处。
她觉得某一个地方开始躁动，僵硬的转过了头。“别这样看我，好可怕。”
她看向那副墨荷，荷花都半开着，如同少女羞涩的脸。
“有些东西不是用眼睛来看的。”那少年却突然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画，声音依旧淡然如常。
她却觉得那话语间，有什么在隐隐的向外挣脱。
“有些东西，”他顿了一下，目光飞快的扫过她不自然的侧脸，垂眸看向面前矮桌上的茶杯。“是要用心来看的。”
“因为眼睛只能看，却看不到那事物最深处的东西。”
“是什么？”璃妍有些好奇的转回来看他。
少年不语，修长的指尖轻轻推了推微凉的茶杯。
“帮我换杯茶吧。”他轻语，悠扬如琴的声线是在人心中弹奏。
璃妍垂下眼眸，抬起双手，先是将面前的发丝尽数拢进耳后，然后才抬起茶杯，倒掉凉茶，注入热水。
少年一直在看她，看她细腻的动作，看她从侧面看无比柔媚的脸，看她长如蝶翼的睫，看她淡如水墨的眉。
“为什么不画眉？”他突然就出声。
璃妍动作顿了一下，抬眼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要画？又看不到……”她将茶杯递到他面前，表情温润。
“……”少年沉沉的眨了下眼，伸手接过茶杯，指尖轻轻抚过她光洁的手背。
“你画一定很漂亮。”他淡淡的说，并没有看她，垂眼直接去饮茶。
她楞了一下，几乎忘记了收回手。“我……”她哑声，惊异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少年压根没有任何反应啊。
缓缓将手收回衣袖，她突然觉得刚才的手好烫。是茶水的热度感染了她么？
“……或许可以试试看……”半晌，听到她低如蚊呐的声音。
少年期间抬了下眼，只是她没看到，那妖娆的眉眼间流转清波温柔柔软。
“……听说……你又受伤了？”房中又沉默好久，才听到少年故意截断好多的话。
璃妍怔了下，缓缓垂眼。“不碍事。”
“记得你是不爱在身上留疤的。”少年饮着茶缓缓的说着，不理会她黯然的表情。
“恩……啊……”她模模糊糊的应。
“那么这一次，也该去掉的吧。”他转眼看她，深深地目光。
璃妍猛地抬眼。她听出他的话意。
一种纠结的不知多少种感情的目光。
少年微微蹙眉。但表情依旧淡漠。
“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你哀悼这么久。”哀悼，要么是一瞬间瞬间，要么，就是一瞬间的永远。
璃妍不语。
“如果你不懂的话，”少年放下茶杯缓缓起身，拉开身侧的门进入，将客厅留给她一人。
“就等到懂了再继续当你的三小姐吧。”他淡漠到冷漠的声音隔着门也是那么清晰。
璃妍缓缓侧首，看向墙上的那幅画。
半开的墨荷，大大的荷叶，根本看不到水的痕迹。
那仅仅就是荷花荷叶而已。
悲伤，也仅仅就是悲伤而已。
她的手缓缓溜出袖口，轻轻碰了碰面前矮桌上的茶杯。
滚烫。
她指尖不由一缩。
房间里沉寂的可怕。
她手握拳，缓缓闭上了眼。
“我想知道……流樱河的尽头是什么……”她听到自己飘渺的声音，在问着这个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一片寂静。
寂静蔓延太久，久的让她准备放弃离开。
就在她起身起到一半时，她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温柔的，如同提琴一样悠扬飘荡的声音。
这声音，就如同她在樱落崖投落的花朵，飘忽又沉重……
“流樱河的尽头，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硬要它是什么，”
“那，就是你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