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神秘公子(1 / 1)
笙天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个如孩童般懵懂无知、惊慌失措的“她”,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可为何他心里一点都没有预想之中的快意呢?
甚至,刚刚差点又……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望向拥挤嘈杂的人群,似是自言自语道:“是的,很可爱!他们高兴了就大笑,生气了就大骂,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说出来,脸上表现出来,多可爱啊!怎么会可怕呢?”
“可是……”小浮垂下头,讷讷道,“他们要吃妖怪。”
“吃妖怪?”笙天狭长的眸子微挑,略带嘲讽地叹道,“那是因为人怕妖怪,故意说出来壮胆子呢!其实人是怕妖怪吃了他们还差不多!”
那么,公子就是因为怕她,才要赶走她吗?
小浮歪着脑袋,小心翼翼问:“那你……怕不怕妖怪?”
笙天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我怕妖怪?妖怪怕我还差不多!”
“可是……我并不怕你……啊!”话一出口,小浮就被自己给蠢哭了,慌乱地用双手捂住脸。上回差点被一剑捅死掉,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不怕吗?”笙天脸上瞬间敛去笑意,散发出凌人气势,俯下身子,眸若寒冰地望着小浮,“不急,以后会让你慢慢的……”
“凤兄,原来你在这里……”不急不缓的悦耳之声传来。
一位气质高华的紫衣贵公子翩然地缓缓走来,身后跟着华服的婢女侍卫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此人虽身量不算高,却颇有气势,锋芒毕露的目光从小浮身上若有似无地掠过转而停到锦衣公子面前,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怪不得遍寻不到凤兄的踪迹,原来是‘英雄救美人’来了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美人”二字带了些说不清的戏谑意味。
笙天直起身子,眸色沉沉地望向来者。
紫衣公子抽出一把精美的白檀香雕花古扇在手中把玩,半真半假道:“方才见凤兄与小美人相谈甚合,真是不忍心打扰呢!”
声如玉碎,雅致中带着些许慵懒。
“景澜公子多虑了。”笙天目光落在那柄古扇上,平静地答了一句,心中却在冷冷地发笑,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非也,非也!”这叫景澜的贵公子似并不介意对方的冷淡,笑道,“凤兄初到王城,可要小心一点,若是被青灵山的越家姑娘瞧上了,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呢!”说完,还颇有兴味的瞥了小浮一眼。
一身再寻常不过的贫苦山里姑娘装扮,看样子,才十三四岁吧?小脸上沾满了灰,看不清容貌,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冻得红通通得,沾满了泥巴,见她在盯着看,赶紧把裙摆使劲往下拽——这小模样倒是挺惹人怜爱的。
不过,麻雀就是麻雀,想飞上枝头作凤凰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笙天不动声色地轻挥衣袖,淡淡道:“不过是路过时,出手相扶罢了。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难免有些感慨,让景公子见笑了!”
“凤兄客气,唤小弟景澜即可。”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景澜心中略有不快,依平日的脾气早该拂袖而去了——可人就是这般奇妙,越是得不到的反而越勾起心底征服的欲望。他,或者说是她,这位自小被人众星捧月侍奉惯了尊贵人物,触目可见的都是一张张或谄媚或惊恐或故作清高的脸,久而久之,不免乏味。
这世上,能入得了眼的人实在不多。
此人应当是生性如此吧,薄凉,高傲,冷峻如山,不过,亦是十分有趣……
景澜白玉般的指头轻敲着扇柄,他不知道她的身份,这种微妙的心理,让她生出一种难言的兴奋,很唇角不由地微微上翘,“凤兄先来一步,可知渡口发生了何事?”
笙天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在下亦是刚到。”
“渡口那边我已派人去打听了,方才听那传诏官言,似是今日因江中闹水怪,要封渡。”
“哦,闹水怪?”
“是啊!”景澜冷哼一声,抬头向渡口望去,见那边的山民们闹得正凶,愤然道,“竟有这等荒唐的事!正逢南越‘春闱’大试,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水怪封渡?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真真可笑之极!”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笙天料到小浮想溜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吓得她刚抬起的一只脚又心惊胆战地缩了回去。
谁说没有妖怪了?眼前就是好大的一只好不好!
小浮暗暗吐舌头,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这两人长得真好看,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过呢,这些跟她都没有关系,还是等公子要紧。可是那个人的目光好可怕,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哪敢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溜走?
公子曾说“遇顺境,处之淡然,遇逆境,处之泰然。”眼下就是逆境,处之泰然,泰然就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她最喜欢晒太阳睡懒觉了,那么她要立刻躺地上装睡吗?
可是,地上好脏啊,她实在躺不下去怎么办?
“可不是嘛!”景澜眉尖微蹙,重重地敲了一下古扇,“世人皆言妖怪可怕,其实啊,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她竟觉得笙天与这不起眼的山里丫头之间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这一路上,她从没见过笙天对任何事物感兴趣,神情淡漠得不似凡人,可现在却对一个小丫头频频注目,简直太荒谬、太可笑了!
笙天没有回答,目光仍放在小浮身上。
景澜等了片刻,还不见对方回应,戏谑地轻咳了一声道:“凤兄,莫不是你真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吧?玩玩就算了,莫要耽误了‘正事’呢……”
她有意将“正事”两个字拖得特别长,脸上的笑容愈加冷了。
小浮被那两个人盯得头皮发麻,心想看什么看,要不要变个身吓死你!
穿花衣服的公子眼神怪怪的,看不懂,有点怕怕的;但穿紫衣的就明显来者不善,瞧她的眼神就像瞧棵被虫咬了的白菜一般,嫌弃极了。
此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早溜为妙!
可腿还没抬呢,手就被突然被……被拽住了?
小浮脸“腾”地一下红了,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是那个穿紫衣服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想抽出手,却发现被死死地扣住了腕上的命门处,竟半点使不出力气!
“姑娘,你拉着我做什么?”小浮刚想开口,不料穿紫衣服的家伙居然一脸疑惑地望向她。
明明是“他”拽住她,怎么还问她有什么事?
小浮低头一看,傻眼了!那人的衣袖十分宽大,完全遮住了两人的手,从外面看根本分不出是谁在拽着谁。她又用力扯了几下,痛得她差点跳起来,全身软软的根本动弹不得,这下子她真慌了神。“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挤出第二个字。
真是见鬼了,居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姑娘,有什么事吗?”景澜微扬起下巴,目光落在被扯得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的衣袖上,仿佛真的是遭人“轻薄”一般,肃然道,“不过,先请姑娘放手。”
小浮急得要命,可想动动不了,想说说不出,不一会儿鼻尖上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孩子家拉着陌生男人不撒手,虽有不妥,但在民风开放的南越并不算什么,可瞧着这两人的装束,一个是娇美翩然恍若仙人的贵公子,一个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山里姑娘,这就令人遐想了。
“凤兄,之前跟你说南越的越女性子热烈如火,年轻男子若是被瞧上了便要以身相许,你还不信呢……”景澜目光一脸无辜地望向笙天,灿然一笑,“只可惜,这位姑娘看上的是在下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她本就生得明眸皓齿,一笑之下,更是顾盼神飞光采夺目,与锦衣翩然的笙天站在一处,一个清灵似水,一个峭拔如峰,当真是珠连璧合,顿时让四周的一切黯淡无光,愈发衬得小浮的存在犹如一只混入鹤群的草鸡,可笑又可悲!
四周虽有侍卫拦着,可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呦,这小女娃是哪个寨子的?”
“没见过呢,看着小小年纪,胆子倒是挺大的……”
“呸!什么胆子大啊,扯着人家男人不撒手,啧啧,不是想要赖上人家吧?”
小浮的耳朵很灵,那些话她都听得到,虽不太明白具体在说些什么,反正都不是好话。身后那些目光如刀子似的,如芒在背,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怪不得书上说“人不可貌相”,长得这般好看,竟然……竟然是个淫贼!
混蛋啊,你快放手啊!公子,你快来救我啊!
笙天冷眼瞧着这幕闹剧,一言不发。
倒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鸟,扑愣愣着翅膀落到了他的肩上,冲着小浮不停地嘶叫着,似是很着急。
小浮呆呆地望着小鸟,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模糊不清,但她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呢!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