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六章(1 / 1)
『公告
……,全国已爆发无数兽人、人类狂化的病症,根据调查研究,病源来自兽人,凡被兽人攻击将染上狂症,为了保障大多数人健康,将进行兽人隔离。
……。』
看着一大篇公告上的其中一段,安特瑞斯说道。「真是危言耸听。」
欧帝斯也看完了长得让人脑袋发晕的公告文。「真是虚伪得令人叹为观止。」
皇室在全国都下达了命令,命令的发起人自然是大王子,国内的确有兽人发狂攻击人的迹象,人类也有发病的状况。人都是这样子的,当真的出现问题,或许是基于恐惧和逃避心理,就会毫无理智地责怪抱怨,当被责怪的目标不是人类,那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可以想见现在全国已经有许多责骂兽人的声音,更偏激的大概有杀光所有兽人这样的言论。
「今天晚上去找公主吧。」安特瑞斯拨了一下浏海,他手上戴着一枚银色戒指,上面以绿色的碎钻拼出了蛇的模样。
他身上从来不会缺少这类型的饰品,戒指、别针,有的没的,欧帝斯有时候觉得安特比女人还讲究这些东西。
到了夜晚,安特瑞斯和欧帝斯整装前去拜访艾丝翠德,说起来他们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如何了。到了公主居住的小别墅,安特瑞斯请门卫转告费欧娜,说他门前来拜访,门卫表现得非常的不耐烦,认为两个男孩晚上前来拜访公主很不恰当。
但他仍是入内通报给费欧娜这个近身侍女,不多久他就让安特瑞斯和欧帝斯入内。费欧娜正站在大厅内等待,水晶灯的灯光并不非常明亮,那让屋内蒙上一层昏暗的阴沉感。
面无表情的费欧娜就像一尊恒久不动的雕像。
安特瑞斯率先和她打招呼。「夜安,琴小姐。」
「夜安,索莫纳斯先生们。」费欧娜回应着。「请跟我来,公主正在房内等待。」
「公主最近还好吗?」欧帝斯问。
「尚可。」顿了一下。「就是对能映照出面容的物品感到畏惧。」
「面貌枯败到什么程度了?」
费欧娜瞥了安特瑞斯一眼,看对方一脸平淡,她就也很平淡地答复道:「尸水已经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腹部因内脏而突出,在这个情况下似乎内脏不会腐烂?」
「会。」安特瑞斯答。「这种状态不会是永久的,再不经过特殊处理,我想妳很明白会怎么样。」
像是捅破彼此那张掩饰的薄薄的纸,两人很轻松地对答着。
踏上阶梯,他们的步伐轻巧无声。
「我想你们这次来是有求于公主,既然这样也要拿出值得公主动心的条件,单纯的利益交换已经不能够满足她了。」说完他们到达二楼,之后便不再多说,直上三楼。
本来以艾丝翠德的状态应该是住地下室最好,但谁敢让公主睡储藏室?她身上的体味已经重到普通人不敢靠近的地步,所以只好让她住在阁楼,白天睡在黑色的棺材里,打开窗户透风,晚上关上窗,点上浓浓的熏香掩盖臭味。
哪怕艾丝翠德对外公布她只是重病,但心里恐怕已经承认自己已经死去,或者该说对自己早死了心知肚明,否则怎么会容许自己睡在棺材里?这可能也是一种安慰作用,只有在白天躺在棺材中她才真正像具尸体。
费欧娜敲响了门。
沙哑彷佛无数的砂石在声带上碾动一般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欧帝斯轻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面上的神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过一般瞬间失去任何痕迹。
进入房间,费欧娜退了出去,她顺手带上了门,之后下楼泡茶。
屋内的女孩穿着厚重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帽沿宽大的帽子,那遮掩住她大部分的面容,在这个已经炎热到让人半夜踢被的时节,她的衣着实在太让人惊讶。
入屋的两名少年在打量艾丝翠德,艾丝翠德一样在注目两名少年。她看着欧帝斯闪耀的金发,觉得那刺痛了她的双眼,在以前她是比这金色更纯粹也更干净的金发,如今已经枯败得宛如干稻草。
她又看向安特瑞斯,不禁恍惚了一下。记忆中的孩子不过一个多月似乎长大了一点,但没变的是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容,精致得像是最顶级匠师精雕细琢的五官,象征健康的粉红唇色,还有明亮的双眼、白皙的肌肤。
就像个女孩子一样,一个漂亮的女孩。
黑色的长发被墨绿色发带束在身后,浏海让一支宝蓝色碎钻夹子夹着,一身的行头都价值不斐,但那些都比不上安特瑞斯这个人本身的高贵价值感。
曾经她也是这样的。
曾经……
「你们、有什么事呢?」艾丝翠德干哑的声音问着。
安特瑞斯也不多问候艾丝翠德近况了,那会显得很讽刺,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有事情想请求殿下帮忙。」
艾丝翠德讽刺地弯了弯嘴角。「这一个多月都没见到你,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来请求我帮忙。」
听出了公主的不满,欧帝斯接口:「请公主原谅,我们一直待在黑森林当中,更之前则为了狩猎祭和队友练习配合。」
艾丝翠德冷哼了声。
「殿下,这件事还请您听我们诉说。」安特瑞斯恭敬地说着。
「哦?」
安特瑞斯将进入黑森林的事情一一说出,然后说到了大王子颁布的命令,之后又提到了提斯家族,将一切密谋省去,说出了这一切都是大王子的阴谋,无论是复活的实验,或者是现在的兽人捕捉计划,都是为了一个邪恶的秘密。
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公主了。
艾丝翠德愣愣地听着,她有种奇妙的感觉,在以前她深恨大哥的野蛮和疯狂的野心,但当她病了之后,她恨的是哥哥对她所做的一切,然而现在听安特瑞斯说的一切,她彷佛找回了以前的自己。
干净明亮,坚持光明神宗旨的自己。
「我的哥哥啊……」艾丝翠德以苍老的声音说道。「是个充满了令人不解的野心的人,他的肚量狭小,目光不至于狭隘,但做事情总是想到了这个就忽略了那个……」
两人安静地听着。
「他觉得好的他就要做,可是没想过过程会有什么样的麻烦,他不在乎这些,他不在乎人民,不在乎生命,也不在乎身为皇室最珍贵的东西。」艾丝翠德咳了几声。「他对兽人所做的一切,或许我可以明白原因,他要复活的人太过疯狂了,相对应的一切行为也显得那样恐怖。」
听着艾丝翠德彷佛呓语一般的话语,安特瑞斯试探地问。「那么,大王子希望复活的人是……」
艾丝翠德看了安特瑞斯一眼。「征服王,阿尔道夫。」
这样的话语让就算冷静的安特瑞斯也不得不怔在当场。「征服王?」他忍不住再次复述。
「是,他要复活征服王,开启恩典大陆,兽人这支军队就是要作为进入恩典大陆的前锋,去送死的。」艾丝翠德平静地说,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激动,应该要愤慨,但现在她只剩下无力的叙述。
她的心已经不再跳动,好像连带也让她的一切情感慢慢停止运作。
「那么就更不能让大王子成功了。」欧帝斯说道。「我们必须阻止他。」
「阻止?」艾丝翠德机械般的转头看向欧帝斯。「怎么阻止?他已经掌握了全国,甚至……」杀死了我。
「只要我们能够破解兽人身上的病症,配合公布大王子的阴谋,一定能让兽人都团结在公主身边,到时候一定有许多有志之士会为了正义起来反抗的。」欧帝斯轻声说,像是在说一个美丽的梦想一般轻柔。
艾丝翠德混浊的蓝色眼睛却在此时闪过光芒,像是抓到希望的尾巴一般。「对、你说的没错。」
「所以请公主庇护我们的家人乔伊,我安特瑞斯.索莫纳斯在此郑重起誓,将奉上全心的忠诚,并献上破解病症的药方。」
艾丝翠德哼笑着。「你?」
「请公主相信我,我拥有提斯家的资源,我一定可以。」
艾丝翠德收回了视线。「除了相信你,我还能怎么样呢?」说着,她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了书桌,写下了一封新笔函,并将其交给了安特瑞斯。「拿着这个,我想那些要强制带走你朋友的人不敢妄动。」
「感谢您的仁慈。」接过信,安特瑞斯说道。
艾丝翠德的手包裹在黑色厚手套当中,应该说她全身除了脸几乎没有暴露在空气里。
又闲聊了几句,艾丝翠德欲言又止。
「公主怎么了吗?」安特瑞斯问。
「我的身体、没有、没有办法了吗?我是说稍微改善……你是黑魔法师对吧?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的。」
安特瑞斯沉默了一下子。「我有一个药方,可以减缓您皮肤衰败的速度,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将配方告诉琴小姐,让她替您护理。」
艾丝翠德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安特瑞斯欠身。
留下了药方,安特瑞斯和欧帝斯告别了艾丝翠德,回到了宿舍,差一点点就过了宵禁,他们就要面临那个不仁道的睡教室惩罚。
回到房间,安特瑞斯和欧帝斯分别去洗澡,之后回房,乔伊还睡在医疗所没有回来,安特瑞斯则使用了特殊联系兰.奥布斯特的物品,希望对方能过来一叙。
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展开他的计划了。
翘着腿,他安然等待吸血鬼的到访,欧帝斯则窝在床上看著书,复习着考试范围。
翩然而至,兰自动自发地脱下鞋子,换上了棉质拖鞋,跟着他的还有凯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悠哉喝着热牛奶,一边看着闲书的安特瑞斯。「我以为你现在会为了你家里的小猫咪焦头烂额。」
「我确实是。」安特瑞斯点头。「在走投无路,效忠对象又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情况下,我只好向你请求援手了。」
「啊。」兰以咏叹的声调感叹着。「认识你两年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向我请求帮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真是难得,我想这一百年内足够我好好回味了。」
凯萝安静地站在一旁。
「好了你们两个,别闲聊了。」欧帝斯端着茶,凯萝连忙上前接过,将其恭敬地奉给了主人。
捧起磁盘和瓷杯,兰轻嗅了几下,然后抿了一口。「果然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就连茶叶也舍得了。」
欧帝斯怀疑兰难得抓到能损安特瑞斯的机会,打算好好回本了。
安特瑞斯笑了笑。「既然喝了我的茶,那我想你很愿意帮我了?」
「这得看你提出的要求和这杯茶是否等价了。」
「我希望凯萝小姐能帮我一个忙,看在她之前犯的小错误,希望她能以知恩图报的心情达成我这小小的心愿。」
凯萝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兰笑了笑,倒是没有阻止凯萝的表态。
「替我把一个女老师抓进黑森林,扒光她的衣服,剃光她的头发,检查她全身有没有藏匿东西,我想妳应该很清楚,女刺客身上,总是会在令人惊奇的地方藏有一些……不怎么让人高兴的东西,我希望她光溜溜的被绑在黑森林里面。」
凯萝眨了眨眼。「我明白了。」
「那能麻烦妳重复一次我的请求吗?」
「是的,将一名女刺客,身份为老师,绑进黑森林内,并除去她身上一切非自然的物品。」
「没错。」安特瑞斯对其投以赞美的笑容。「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如果能在黑夜无声无息地把她绑走就最好了。」
「那么阁下能告诉我,这名女刺客的身份了吗?」凯萝恭敬地询问。
「莱恩丝.琼斯。」
凯萝双手置于腹部,行了一礼,下一秒已经失去了踪影。
「你使唤她使唤得可真顺手。」
「这不是你默许的?」安特瑞斯回视兰的视线。
「莱恩丝?你打算直接对实验背后的人出手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安特瑞斯笑咪咪的。「而且情况非常不乐观。」
「哦?」
安特瑞斯笑了笑。「我太天真了。」
「你终于发现了?」兰轻声笑着。
「你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消遣我的机会。」安特瑞斯摊手,一脸无奈。
「看在我被你奴役了两年的份上,你不该剥夺我这一点点的乐趣。」
兰放下盘子和杯子。「你是不是有察觉什么了?」
安特瑞斯蹙着眉头,他看了眼兰。「我刚刚在艾丝翠德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哦?」兰挑眉。「看来你愿意和我分享这条消息?」
「当然。」安特瑞斯说道。「她说大王子要复活征服王,并且开启恩典大陆,他所有的一切作为都为了这个目的。」安特瑞斯顿了一下。「疯狂,但可以理解。」
兰的神情凝重而空白,他也被这消息重重地震了一下。「人类当中还是有许多值得敬佩的人物,征服王是一个,发起这个巨大愿望的大王子又是一个。」
欧帝斯坐在乔伊的床上静静听着,他此时插了一句。「我从两位的话语中,似乎没有听到想阻止的意味?」
「为什么要阻止?」安特瑞斯反问,他抿了口牛奶。
欧帝斯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
「这是不可避免的发展。」兰淡淡地说。「这是你们人类上层共同决定的计划,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配合,这意味着这是历史必定的前进方向,今日不是大王子,或许在一百年、两百年之后,又会出现另外一个这样的人物。」
「你们不觉得这样子是不理智的开疆拓土吗?恩典大陆的魔兽和我们这里截然不同,甚至有许多我们无法击败的种族、魔源,当两块大陆再度衔接起来,那些怪物会蜂拥而至,索菲斯大陆会成为牠们圈养的粮食,牠们甚至不需要支付饲料费。」
安特瑞斯手撑着脸颊。「那总比不停的内耗要好,国与国之间为了资源势必会产生战争,这在资源上无疑是一种浪费,与其如此不如将人力物力都投进恩典大陆当中。」
「可是……」欧帝斯依然抱持着怀疑。
「你想的这些在上者肯定都想过了,他们不会蠢得让自己成为粮食,所以一定有可行之道,你就别烦恼这些了。」安特瑞斯说着。
「对于你们兄弟俩的争执我就不参与了。」兰轻声说。「我得回家和父亲谈谈这个事情,以决定奥布斯特将来的动向。」他伸出手。「非常感谢你的情报安特瑞斯,第一阶段的合作我感到非常愉快,当我的父亲决定了奥布斯特未来的决策之后,我会再来和你谈谈。」
「所以我们可能分道扬镳?」安特瑞斯挑眉,握上了兰干燥而冰凉的手。
「怎么会忽然想和提斯联姻?达成什么我不知道的协议了?」兰忽然问,没有直接回答安特瑞斯的问题。
安特瑞斯捧起盛了牛奶的马克杯,嗅了嗅。「提斯和皇室一直有联系。」他明白了兰保留话语的意图,也不再多问,顺着话语说了下去。
「这点我知道。」兰点头。
「提斯表示出他们对国王并非真的效忠,只是逼不得以,他们希望能破坏和国王联姻的恶梦,并且不遭受报复。」
「就这样?以这样的条件完全不需要接受你这一穷二白的小伙子,你们年纪相差六岁不是吗?非常不合适。」
「这也是他们取中我的地方。」安特瑞斯笑了一下。「年纪小,没什么雄厚的背景,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好掌控的小孩子。」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后还这么认为?」
「不管怎么样,我确实失去了索莫纳斯这个强大的后盾,现在也只有十岁,钱财比不过提斯,更没有任何权势,就算我是复生者又如何。」他耸一下肩膀,一脸无奈。「更何况他们希望以此迷惑大王子的视线,这个敏感的时机提斯大小姐下嫁一个名门望族,恐怕会让大王子猜忌。」
「这日子过得可真辛苦。」兰百无聊赖地感叹了声。「那么你呢?想从中谋取什么?」兰身子往前倾,手撑在桌面,艳红的眼睛凝视着那双翠绿色。「有什么是奥布斯特无法给予的呢?」
「婚姻。」
兰很不优雅地白了安特瑞斯一眼。「除此之外呢?要情报我能给你,要人要钱,我都能提供帮助,为什么要另找同盟者?」
「亲爱的兰,你不是在吃醋吧?」
「……」兰挑起了眉头,咏唱一般地说道。「我只是对你的不信任感到伤心。」
安特瑞斯长长地嗯了声。「你固然非常有力,但我还是需要人类盟友,狡猾的奥布斯特得利后还会把我这小小的人类放在眼底吗?恐怕不会,我得为我的二十、三十,乃至七八十年的人生着想,在为数不多的选择当中提斯家族显然是非常优良的一个。」
兰像是接受这个解释一般,也不多问,潇洒地做出了告别的手势,离开了房间。
欧帝斯关上了窗户,他瞥到了安特瑞斯摊在桌上的书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字。「你在查阅征服王的事迹?那段历史?」
安特瑞斯点了一下头,将书本推了过去。
欧帝斯顺势看了起来。
书上纪录着远古人类从大陆偏远的小边角慢慢翻山越岭,伟大的征服王带领着大魔导士──现在已经没有能受封此殊荣的魔法师了,还有英勇的战士、武士、斥侯军队,打退了镇守在山巅之上的兽人族,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刺进了索菲斯大陆,正式将人类带领进这一块广袤而甚少开发的美丽土地。
和兽人、夜族以及当时还与恩典大陆相连接的各种魔兽抢夺领土,至极西地极湾海峡和人鱼交易,与精灵圣山的精灵合作,一同逼退强大却残虐的各种魔兽,定立下索菲斯大陆各种族的版图。
这是他的功勋,无可抹灭,至今仍是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是孩子睡前最爱的英雄故事,但征服王也有其罪恶之处,个性残虐嗜杀,对待敌人如此,对待同胞亦不例外。
杀功臣,强抢人家妻子,各种酷虐暴刑,他晚年时杀掉的人模拟多年征战战死的人还要多,甚至将亲生女儿视为禁脔,恣意狎玩,杀死了三任皇后,死前唯一做的好事就是命令十七名大贤者与三十六名大魔导士封印起恩典大陆,这五十三名伟人也因耗损过度丧命,雕像还矗在与恩典大陆相连的地方。
当然现在是完全过不去的,那里有一片无法进入的黑森林,是大魔导士与贤者共同释放的魔法屏障,森林的另外一端就是恩典大陆了,只不过已经被封印住,两方无法来往。
因事情太过遥远,无人能够再次确认事实,因此这段气势磅礡的记载逐渐被神化为故事传说,再也没人能坚定地说这是真实的。
然而,皇室现在要复活这名功勋与罪恶同等辉煌的人物。
这代表传说是真,代表皇室所图甚大。
「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和这段历史连结在一起。」欧帝斯喟叹着。
「这也是我对大王子感到钦佩的地方,一个勇于开拓和冒险的君王,虽然很多时候显得太过躁进,但不是每一个执政者都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惜他不是我们跟从的目标。」
「他不是能共享乐的人。」安特瑞斯淡淡地说,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干,看着桌面,啧了声。「我开始想念乔伊了。」
「你只是需要一个替你收拾善后的佣人。」翻了个白眼,欧帝斯认命地整理起杯具和茶壶。
安特瑞斯挑起眉,觉得应该不需要否认。
※※※
回到宿舍的兰阴沉着脸,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自回到自己房间,其它夜族对此也见怪不怪,反正他就是个脾气骄纵的大少爷,在纯血当中,谁又不是这样呢。
一名侍女连忙接过他的披风,将其悬挂起来。「少爷,是否要来些热茶?」
兰瞥了她一眼。「妳回家去,替我向父亲请示,近期内我希望回家一趟,替我问个父亲闲暇的时间。」
侍女弯身行礼。「遵命。」说完,她人就消失在屋内了。
坐在华贵的红绒椅上,戴着绿翡翠戒指的手搁在金色扶手上,兰翘着腿,斜倚在椅背,另外一手撑着脸颊旁,他深思着。
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别和索莫纳斯一家拆伙,无论是这一家子让他看好的前途和能力,或者和安特瑞斯对着干的风险,不是说他畏惧那个看不出深浅的小鬼,而是宁愿对上一百个莽夫,也不愿对上一个智者。
尤其是这样一个狡猾成性的人物,要花费的心神将多出对付其它人更多倍。更别说这一两年来他们配合良好,他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来往,那个猫族下人就先不提,欧帝斯虽然不成熟,但也看得出潜力。
就这样放弃这条线兰真的不甘心。
但他拿不准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奥布斯特家族在人类世界毁誉参半,一半是盛赞其强盛,另外一半则诋毁其凶残,当然了这是一体两面的东西,不凶残怎么强大呢,在一群巴不得瓜分了奥布斯特家的夜族纯血当中,只有更强、更狠,才能震慑其它人。
但也因姿态摆得过高,其实很多时候非常不利,就拿和人类打交道这点来说吧,畏惧强者是所有生物的习性,奥布斯特是强者,是让人完全不敢相交的一支,交易交易,必须要让人有所图有所利用,才能构成来往的条件,但大多数人一听到奥布斯特的名头,最先的想法是恐惧,第二是退缩。
所以不是奥布斯特高傲得不屑与人类打交道,而是没人胆敢动奥布斯特的主意,这也是他最后择定破败的索莫纳斯家的原因,这一家子都不怕他,有来有往,他觉得很好。
而现在,奥布斯特多了一个选择。
在大王子这个计划中,他们可以从中做出投资,这是一条让奥布斯特形象彻底扭转的道路。
所以他不敢和索莫纳斯保证什么,一切得和父亲谈过才行。
以家族优先,这是他一贯被教育的理念,即使多舍不得多觉得可惜,他也不能违逆家训。
在他深思烦恼的一个多小时,侍女已经从本家回来,兰这一支的家就安在南方,距离学院并不多远,是以没有花侍女多少时间。
加上回家后,正巧碰上大管家有空,替她通报一声,让她顺利见到了老爷,才能这么快带回口讯。
「少爷。」侍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兰的身边。
兰略歪了歪头,看着她。「如何了?」
「老爷说这一两日均可。」
兰点了点头,决定明日回家一趟,今天问今天回显得太不从容优雅,活像是被火烧着屁股的鸭子,他怎么能让自己像只心急火燎的鸭子呢。
隔日,他就带着从不知道哪搜刮来的上好红酒回家去了。
他家是不缺这么点东西,但要表现出他是个成熟的人了,他得先有点样子,所以一进大约有三层楼高的大门,在侍从一一躬身行礼的时候,他就将礼物交给了父亲的心腹,也是他这一支奥布斯特的大管家,杰森,并说了几句好听话,又问了父亲的状况,以显示他很关心爸爸。
「父亲这些日子还好吧?那些讨人厌的鬣狗还是一样鬼鬼祟祟的吗?」
杰森是一名细瘦高挑的夜族,过度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些文弱,鼻梁上金丝眼镜更是凸显了这一点,他手戴着丝质白手套,捧着小少爷的礼品,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容,既有关心,又不逾越他身为下人的本分。
「老爷一切都好,奥布斯特其它位老爷正忙着老夫人的事情,上门闲聊的时间少了许多呢。」
老夫人就是奥布斯特的女王了。
一听杰森的话,兰就知道那群讨厌鬼现在正忙着女王陛下交待的差事,没空来烦人了。他家这一支在整个奥布斯特中算是前三了,也因为这样更是后面那些家伙眼中要击败的对象。
进到大厅,墨绿色地毯让整个屋子沉稳而大气,虽不如红地毯那样鲜亮,但这更衬奥布斯特这个姓氏。水晶灯饰分为五大层,由下往上看像极了一座倒过来的城堡,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列队向他行礼。
兰看也没看一眼,跟着杰森上到二楼,这个时间他的父亲应该正在书房品尝早点,傍晚的第一杯血。
敲了敲双扇大门,上好的木头,镶着银边,把手是一对鹰头,锐利的双眼像是要射穿人一般。
「父亲,我回来了。」兰恭敬地说。
屋内传来了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杰森低头对兰笑了笑,做出了他先退下的姿势,在获得小主人的点头同意后,无声地下了楼,安排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和琐事。
推开门之前,兰先调整一下领巾的位置,稍微整理了仪容才进入,书房内燃烧着上等的香料,淡淡的香味弥漫着,他走到书桌前约五步的距离。「父亲,我回来了。」
老奥布特斯笑着点点头,指了不远处的小沙发。「坐吧,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急匆匆回来?」
老奥布特斯一头铁灰色的头发,梳拢在后,穿着一套不怎么正式的西装,他放下盛着鲜血的高脚杯,双手交卧置于膝盖上。
并不同于贵族给人的冷漠无情的印象,老奥布特斯看起来挺和气的,灰色的眼珠子总是透着和蔼的光芒,虽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年纪好几百,但从他睿智和慈祥的双眼,还是能感觉一二来。
虽然那个慈祥绝对是骗人的。
能将这一支带领得让老夫人都点头说不错,没几分凌厉手段是不可能的。
兰腼腆地笑了一下。「是关于之前和您提起的那件事情,皇家、教廷和一些贵族在进行的事情,我有了些线索,想回来和父亲谈谈。」
「哦?」老奥布特斯露出了兴趣,和愿意倾听的神色。
「他们要复活征服王。」
老奥布特斯挑起眉,带着笑的眉眼也慎重起来。「消息无误?」
「是,这是艾丝翠德公主亲口所说。」
「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可以帮助公主,以大义之名反抗计划,这样子或许能扭转家族过于凶狠的名声,或许是一条打开与人类来往的道路。」兰说着。他面容也很是凝重。「帮助大王子可以收获的是利益,但我们家已经不缺这些了。」
老奥布特斯用着很欣慰的眼神看了儿子一眼,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神色。「没错,奥布特斯已经不需要那些虚物了,但考虑得仍不够仔细。」
兰连忙做出专心的模样,端正地坐着。
「扶植了三公主,我们只得到了名声,奥布特斯固然名声不好,但也不至于要巴巴地去讨好这个完全没有前途和潜力的公主,我已经收到消息,艾丝翠德成了一个活死人,这点你应该知道。」
兰怔了一下,点头。
「再假使公主健康无虞,即便她成功好了,贵族能真的跟着这一位给不了任何好处的女主人吗?国家的组成可不是登高一呼即可,这是一层层的利益组合,公主上位了,真能让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满意吗?」
兰蹙起眉头,深思着。
「我们要和这样一个人合作吗?」老奥布特斯问着。
当然不。
兰抬头看向父亲。「父亲的意思是?」
老奥布特斯微笑着,明明是很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却有几分精明感。「老大不行,老三不行,那就老二吧。」
兰看着父亲,脑子快速地推算着。
帮助大王子,的确得利最大,但这些利益是虚的,真的成功了奥布特斯的名声就更狼藉了,事情还没发生他就能想到其它人会说什么了,诸如为了利益不顾民生、不顾正义道德公理,这些话他听得多了。
所以大王子剔掉。
三公主嘛……就如父亲所说,没前途,跟了她也只不过是风光一时,很快就会被打脸,贵族容忍不了这样一个清高不知俗务的主人,更别说她现在已经死了。
那么二王子……庸庸碌碌,个性有些软,老是摆荡在太过强悍的哥哥和过于亮眼的妹妹当中,几乎要泯灭于众人视线了,但这样一个人……只要操作得当,老大老三那边能得到的或许可以一次尽收囊中。
兰笑着回视父亲。「还是爸爸厉害。」
要名利双收还不简单,先帮三公主,兄妹阋墙后,让征服王复活,再搞死老大老三,扶上二王子,这下要利有利要名有名了。
「你的成长也让我很是欣慰。」老奥布特斯笑说,显然对于儿子这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他很是满意。
父子俩一块儿到阳台去欣赏刚出来的新月,兰说说学院的事情,讲讲索莫纳斯家,讲讲皇家,老奥布特斯则挑了些有意思又有教育性质的事情和儿子谈心。
天伦之乐来自于恭敬的儿子和慈爱的父亲。
当然,兰已经决定明天返回学校后就和索莫纳斯好好讨论一下投资二王子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