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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等到曼图尔清醒,已经是隔天的傍晚了。他们借住在奥布斯特的一个别馆,虽说是别馆,内部的装潢仍能和皇宫比美,甚至多出了几份沉厚的文化底蕴。
第一时间他便召见了赛西尔。
「那朵花……」曼图尔沉吟着,似乎思索着该如何表达想法。「我知道这么说有点难,但我想知道最后那朵花是否有被消灭。」
「奥布斯特出手相助,实验所内的一切都被摧毁。」赛西尔回答道,他并没有非常明确地答复曼图尔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究竟是什么?我感觉它像是能自己思考。」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带回来的这些文件,这些都是大王子不法的最佳证据,您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将这些东西公布出去,奥布斯特给了我们一个消息,大王子在这个月底就要登上王者之墙,若我们不能早点回去阻止他,事情将更棘手。」
曼图尔双手紧握着,面部线条冷硬紧绷。
夜色完全沉了下来,屋内的魔法灯一盏盏被点亮,安静无声的侍女来回穿梭,她们都是夜族,但地位最低下的从役,身份大概只比黑魔法师的尸体魁儡好上一些,起码她们能自由地思考,还能有些额外的娱乐消遣。
兰.奥布斯特轻声敲响了曼图尔的房门,在听到对方欢迎他进入的话语后他才推门进入。「夜安,曼图尔。」
「非常感谢您的援手。」曼图尔说道,他站起身,但被兰阻止了。
「这些无谓的礼仪和客套就收下吧,我想知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回皇都,阻止克鲁斯登上王位。」
这个答案是兰喜欢听的,他愉悦地点头。「我得说我到的非常及时,我的仆人告诉我,今天有三小股的军队汇聚在一块儿,正好是围住了那个奇怪实验所的唯一出路。」
闻言,曼图尔沉下了脸。他明白这代表布鲁斯知道了他的下落所以派人来截杀他了。是有人出卖他?还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您知道皇都内多少消息?」曼图尔问。
坐在小沙发上,兰替自己倒了杯红茶,翘起腿,优雅而悠闲地抿了一口茶水。「并不多,但贵族们已经开始张罗着替您的兄长举办王礼。」
曼图尔皱起眉头。
「我想他们应该都等着你的回归,毕竟没有确切证据,他们也无法对克鲁斯殿下做出什么指控,更无法将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
「我的父亲的丧礼……」
「已经结束了,以很盛大的场面葬入皇陵当中。」兰回答着,他放下茶杯。「依我之见,您该回皇都了。」
「奥布斯特认为我哪时候动身为宜?」曼图尔问道。
「如果您不觉得舟车劳顿,我想明日我就能安排您返回皇都,现在分秒必争,一旦克鲁斯成为王,他就握有更大的权力,掌有更大资源,即便是贵族们联合起来也将无法完全压制他了,可以的话希望他在登上王墙之前,就被褫夺了皇储的资格。」
曼图尔点头。「我明天就回去皇都。」
「那么今晚就请您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曼图尔站起身,将人送出房外,才回到房间。
兰离开了曼图尔的房间,转了个弯,下了阶梯,就见半精灵站在阶梯下方看着他,显然是专门等在那儿的。
「有什么指教呢雷珀先生?」兰嘴角微勾着,慢慢走下了阶梯。
「索莫纳斯们最近还好吗?」赛西尔问道。
「嗯……我想应该还不错。」走到了赛西尔身边,兰看向他。「一起喝一杯吧?你到了曼图尔身边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他就要返回皇都,相信你也会跟着去的,对吧?」
「是的。」
「安特瑞斯愿意放你离开?」
「我和他的合作条件就是达成彼此的心愿。」赛西尔简短精要地回答。「而我将得到我想要的了。」
「有你在曼图尔身边,相信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将人领到一间不大的小房间,里面点着魔法灯,优雅的流花造型在雪白的墙上映出一片优雅的影子风景,但赛西尔现在看到花就觉得反感,他别过头。
拿过侍女刚送进来的酒瓶,打开软木塞,在方杯内添了半杯,兰推给了赛西尔。「我还想问你,安特瑞斯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欧帝斯沉溺于毕业考的准备,安特瑞斯几乎不见踪影,那只小黑猫大概是被禁足了,不像以前那么活跃,不过我可不会被骗,他们有什么打算?」
赛西尔摇晃着酒杯,鼻间盈满了香醇的酒香。「我不知道,他不会跟我讲太多他在进行的事情,我和他最多交集的地方在于政治。」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我看他不像是个对权谋有极大热忱的人,但他一直让自己沈浮在这之中,以他的才华想获得名声和钱财毫不困难。」
「想恢复家里的地位吧。」赛西尔抿了一口酒,热辣的气息从咽喉冲进了鼻腔。「他在做的事情不见得就是他想要的。」
「你是指他在为欧帝斯铺路?」
「看来你也很清楚。」
「以索莫纳斯历来的经历,只怕当他养大了欧帝斯,他眼中亲爱的弟弟就会反咬他一口,索莫纳斯家可不缺狼心狗肺的家人。」
赛西尔瞇起眼。「他不是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的人,或许这就是他对待乔伊更好的原因,他感觉的到谁才是真心对他的?」
「欧帝斯也不见得只是在利用安特瑞斯。」兰摇晃着酒杯,就着柔和的灯光注视着琥珀色的酒液。「他们一家都很奇怪,但很有趣。」
赛西尔笑了笑。「不谈这些,那朵黑色的花,那究竟是什么?」
「啊,我也不想和你谈这个。」兰耸了一下肩膀。「一种非常古老的……生物?我不确定,索菲斯经历这么长久的岁月,不该有这种东西了。」
「大王子培养的?」
「如果他有植株的话,或许是吧。」兰慵懒地说着。「我们称呼那为灵性之花,意味着牠有着灵识,能思考,有传言暴食花是灵性之花的亚种,也有人说暴食花是劣质品。在夜族之中,灵性之花远不只是一种会吃人会移动会思考会战略的魔兽。」
赛西尔安静地聆听着。
「灵性之花非常稀有,牠们的脾气暴躁记仇,你想得到的各种负面形容词都能放在牠们身上,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牠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连夜族也说不清楚,唯一可知的是想养出一株灵性之花,大概需要数十万人的血肉。」
「不可能,数十万人失踪的话,王国不可能毫无动静。」
「或许是改良种?或者突变种?谁知道。」兰无谓地说着。「这种东西本来早就绝迹在索菲斯了,现在重新出现,连我都觉得非常神奇。」
「有什么特性吗?例如畏火?」
「你觉得那株灵性之花没死?」兰问道。
赛西尔没有表态,但他的神情已经泄漏了他的答案。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也不能完全确定牠死了。」
「牠容易繁衍吗?」
「非常不易,它得先找到另外一株灵性之花才有办法进行繁衍的动作,而且这种花似乎有分性别,我想索菲斯上不会有第二株了,牠如果真没死可以为非作歹一阵子,然后接受死亡。」
赛西尔挑眉。
「所有生命都有分周期,幼年、成年、老年,灵性之花我们归类于魔兽的一种,牠当然也有这三部份的阶段,我想牠现在是幼年,等到成年晚期还不能进行交配,就会非常快速地枯萎死亡,这大概是最大的福音。」
「这种魔兽,会变成人吗?」赛西尔问道。
兰用一脸诡异的神情看他。「你以为这是美丽的童话故事?美丽的花仙子变成人类来报恩?」
「应该是报仇。」赛西尔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我没听过这种说法,我想应该是不会的,这种说法可真新奇。」兰再替自己添了点酒。「我想你是被那朵花给吓傻了,再来点吧,那能让你放松一些。」
赛西尔不置可否。
回到皇都,花了他们十天的时间,一路上他们要躲避疑似探子的人,也尽量避免走大路,经过大的城镇,如果克鲁斯真的要杀他们,那么城镇内势必都有他安排的人。
就这样一路躲躲藏藏,毫无尊严地回到皇都,曼图尔觉得满心的疲倦,身体上的疲惫,还有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的压力,处处都传言着克鲁斯要成为王,而他,曼图尔,一个懦弱无能的二王子,投靠了邻国,希望藉由邻国登上王位。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传着这样的消息,当他回到老托奇的别墅后,他在晚上接见了托奇。
浏览着手上的文件,老托奇的神色也非常沉重。「殿下所见,一定是相当骇人的状况吧。」
曼图尔叹气。「的确是,我们也损失了很多人手,那里还有一朵非常诡异的花朵,巨大无比,到处捕食人类。」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现在外面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那些说我逃亡到邻国去的流言。」
「这是大王子放出来的风声,但您之前下落不明,咳,名义上下落不明,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您的下落,自然无法为您做出辩解。」老托奇看着手上的文件,说道:「这些流言将把大王子推向末路啊。」他感叹着。「若要证明他有罪,使人民相信他无法胜任王职,本来以不孝,或者其他什么罪名即可,但现在已经流传出关于您不好的流言,为了洗刷这些不正确的风声,只能公布这份文件了。」
人民是很单纯也很愚笨的,他们现在相信了曼图尔是个叛国贼,如果要证明他不是,还想要让人民相信他,就必须拿出一份克鲁斯罪大恶极的证据,他必须让公道正义站在自己这边,才能真正当上王。
曼图尔沉默了很久。「我不想这么做,这么做克鲁斯必定要死,人民的愤怒和恐惧会成为断头台上的刀,他必死无疑。」
「殿下……」老托奇非常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到这时候曼图尔还有着这种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
「囚禁他。」曼图尔说道。「或者将他放逐到海外小岛去,给他富裕的生活,让他安度他的一生。」
这一瞬间,老托奇怀疑这才是曼图尔的报复,但很快他就明白这只是眼前青年脑袋不清醒的善良。克鲁斯可不会因为放他一条生路就安分守己,有什么比让一个野心家过着废物米虫一样的日子更受折磨?
只能空度着每一天,想着王座,想着曾经美好的远景,这样人不发疯发狂才奇怪,要就是自杀,要就是想尽办法夺回这一切。
「我不认同这个作法。」老托奇说道,他回视曼图尔诧异的目光。「殿下,您真的认为这样对克鲁斯殿下是好的?他为了他的野心牺牲了他的父亲,牺牲了妹妹,还牺牲了人民,难道您以为他会好好地过一个囚犯应该过的日子?我得告诉您,那是不可能的,他会想尽办法回来,或者自杀,您是在折磨他。」
曼图尔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我没有这个意思……」
「您还太稚嫩了啊,对于人心,得要更细致地去揣摩,不要以一己之愿去想别人,这样子是非常危险的。」
「我……」
「您知道为什么那五位由银杏会议夺去王权的王为什么一定要死吗?因为不死人民不会安心,他们不死,新的王无法立威,无法高枕无忧,有什么比成为王而又失去这至高无上位置更让人痛苦的?没有啊……」老托奇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克鲁斯殿下不死,王妃一家人就不会死心,有着兵权、财富,克鲁斯殿下可以重新再来,那时候国家又该怎么办呢?」
曼图尔低下了头,握紧了双手。「我不想,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老托奇拍了拍青年的背。「王的剑比谁都要锋利,也比谁都要来得残酷,您得熟悉这让人害怕的重量,这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重量。」
而曼图尔的第一剑,是割下兄长的头颅。
※※※
世界魔法的研究有了突破。
安特瑞斯和乔伊看着那被标注了三十几个标记的大地图,神色都有些微妙,他们一开始破译出来发现真的是地点的时候是激动的,就连安特瑞斯都瘫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但当真的研究出两份文件的密码后,他们又沉默了。
一百多个单字,指出来了三十一个地点,比对古地名,还有古用语,他们才找到一点点线索。以前的人很奇怪,像是东勃罗海,他们就用星空对应的星座还有地理环境,硬是说那是托着巨鸟的三角尖船,其实那个地点指的是东勃罗海上一个小岛,那个小岛正对巨鸟座的喙星,而那个岛是该地众多岛屿的一个,而那些岛以鸟瞰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临海古民族的特殊船只,三角尖船。
这样子谁会知道到底在说什么啊!
乔伊差点想撕碎那两张纸。
研究出来后,安特瑞斯又陷入了沉默。「我觉得很可能像你讲的,在三十一处遗迹内分别记载了世界魔法的秘密,我们手上的只是一张地图。」
「你真的相信三十一个地点是魔法阵的三十一个中心?负责传递转接魔力?你疯了啊,你知道最北的荒星平原离卢本到底有多远吗?」
安特瑞斯摇头。「你错了,这并不是不可能,只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就如世界魔法本身一样,你能想到要用一个魔法隔断两块大陆吗?既然他们能想出这个构想,运输魔力这小问题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乔伊张了张嘴。「也只有你这种有钱少爷才会说出这种奢侈的理论!」
面对猫族少年的攻击,安特瑞斯不痛不痒。「卢本本来不是黑森林,在最早最早的纪录当中,卢本这个词汇代表的意思是澄澈的湖水,一定是因为魔力汇聚在那座森林,过度的魔力使得卢本变成黑森林,以语意和历史纪录来说,这是有可能的。」
「你怎么验证这一点?」
「我根本不需要验证,我只要把破译出来的东西交出去,自然有人帮我们验证。」
「……」乔伊很想打自己一拳,他再一次忘记安特瑞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就在两人还针对世界魔法争论个没完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安特,我能进去和你聊聊吗?」欧帝斯在门外说着。
「进来吧。」安特瑞斯说道。
推开门,欧帝斯已经对里面的凌乱习以为常。「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两个的讨论。」
乔伊耸了一下肩膀。「本来就没有答案的东西,有没有讨论都没关系。」
「你想谈什么?」安特瑞斯问。
欧帝斯有点犹豫的样子。「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毕业的事情,我是说毕业测试,我快把图书馆的书翻遍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构想。」
安特瑞斯看了欧帝斯好一阵子。「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份秘抄,我先说之所以会被称为秘钞,就是因为已经失传了,只留下语言纪录,而且这是一份禁术。」说着,他拉过纸张,将记忆中的文字抄写下来。「你可以去揣摩看看,这是一份分为三个部份的火魔法,第一是炼接,第二是感染,第三是自坏。」
欧帝斯和乔伊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会把这个东西写给你只是单纯因为我觉得这个魔法很适合索莫纳斯,阴险狡猾而且恶毒得令人发指。」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么牢的原因。
「这听起来比较像是黑魔法。」欧帝斯说道。「你确定你没记错?」
「没有,如果是黑魔法我早就学会了,还需要只是记着吗?」安特瑞斯将纸张递给了欧帝斯。「炼接指的是和他人体内的火元素达成共鸣,换言之就是抓住对方体内的火元素,以黑魔法来说,这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一点,因为黑元素性质黏稠,而且具有穿透性,火元素干燥而爆烈,通常穿透了东西意味着爆炸,所以光是第一点我就觉得非常困难。」
「你确定这不是一个神经病魔法师天方夜谭的想象?」乔伊屈膝坐在地板上,替欧帝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这是绚花流派的东西,就我所知,一三阶段有人办到,但第二阶段我就不清楚了。」
欧帝斯提起精神来,绚花,正是他试图改变自己火魔法运作时选择的流派。
「接起连接后,改变火元素的性质,我想研究出这份秘抄的人应该对黑魔法有一定的了解,据我的推测,无论是第一阶段或者第二阶段,极可能都是透过黑元素的性质去达成的,以黑元素建构起链接,掌握他人体内的火元素,我不知道感染是怎么做到的,但自坏无疑就是破坏人体内的元素平衡,例如火元素失调造成自燃。」
「那样为什么要专门以火魔法的型态来达成?以黑魔法不是更方便吗?」欧帝斯疑惑。
「你要知道,那些精通二到三种魔法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哪怕是我,我也只敢说我略通黑魔法。」安特瑞斯说道。「我会黑魔法,可是这个魔法我没有办法,因为我的火魔法掌握不够精深,同理,研究出这个魔法的人可能和我相反,他是个火魔法天才,可是对黑魔法不够了解,所以他只能够以黑元素为辅助,也就是建起连结,好让他的火魔法不必以火球或肉眼可见的形式呈现在敌人面前,微薄的黑元素是几乎无法察觉的,这是个非常阴险的招数。」
欧帝斯看着手上的秘抄,忽然觉得无比沉重,也觉得自己渺小得都快看不见自己了。「发想这个魔法的人,是个天才。」
「你可以说他极具创意。」安特瑞斯耸了一下肩膀。「因为创意无限,但实践有限,说不定他只是想出来,但毕生都没办法达成。你可以参考他的发想,再去揣摩你想要的魔法,如果你觉得太荒谬,可以考虑加入他系魔法来辅助,这会让你的魔法更有……趣味。」
「你没考虑再修第二门魔法吗?」欧帝斯问。
「你嫌他会的还不够多吗?」乔伊不可思议地问着。「他在黑魔法领域内已经够强了。」
安特瑞斯笑了一下。「每一系魔法我都粗略知道一些,但谈应用我没办法,我也不觉得我需要,世界上人这么多,魔法师这么多,我得替别人留点事做。」
「我觉得你的人生里好像不知道谦虚是什么。」乔伊忍不住吐槽。
「适当的谦虚更能衬托出人的质量,但过度的谦虚就变成令人做恶的虚伪。」面对语言攻击,安特瑞斯安之若素。
听着两人斗嘴,欧帝斯在旁边笑着。说起来时间真的飞快,一转眼已经要为了毕业而烦恼,当时刚入学时他连最基础的魔法理论都不懂,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的,受到了很多委屈很多屈辱,可是这些都随着时间而成为过去。
乔伊也是,进来学院后,他像是被解开项圈的动物,欢快地在学校当中活跃着,以他的活泼和率直融入这所学校。
已经四年级下学期了,再来五年级、六年级,时间真的太快了,快得他还来不及捕捉未来的痕迹,似乎就要过去了。
「欧迪,难道你不觉得这家伙真的太嚣张了吗?」讲不过安特瑞斯,乔伊只好找帮手。
「他有嚣张的本钱。」欧帝斯说道。
乔伊做了个怪表情,皱皱鼻子。「啊说嚣张我才想起来,你知道你们班有个新转学生吗?」
欧帝斯略瞠大眼。「你哪来的消息?而且在四年级下学期转学进来?这时间太奇怪了吧。」
「我跑去找老师聊天的时候,老师顺口说起的,他记得你,所以就告诉我了,说你们班要来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能比艾丝翠德公主更了不起?」欧帝斯问。
乔伊抓抓头。「不是身份上的,好像是很有火魔法天赋,老师可是说了,安特瑞斯是两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黑魔法天才,那么那个转学生大概就是三百年来的火魔法天才了。」
欧帝斯哼笑。「也太夸张了吧?」
一旁被充当比较值的安特瑞斯倒不这么认为。「三百年来没有上得了台面的火魔法师,被这么称赞也不过是因为前辈太没用了。」
「……」欧帝斯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你是被拿来和两百年前的谁比较?」乔伊问。
「如果不算上两百多年前那个提出黑元素光元素可互融成为混沌元素的家伙,大概是我自己吧。」
「……」乔伊撇嘴。「能发现一个新元素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方面有点研究的就知道好吗?只是没有人提出完整的论点和归纳整理,他顶多算是教科书史上的伟人,真的有意思的发明一个也没有,我可不想和这样只会动笔整理归纳的家伙做比较,少污辱我。」
欧帝斯自动滤过安特瑞斯的豪语,看向了乔伊。「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法尔克斯.托奇。」
「托奇?」安特瑞斯挑眉。「皇都那个托奇的稚子?」
「呃嗯我不清楚。」乔伊摊手。「老师也就那么和我提一下,详细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好像真的是家里的幺子,听说转学的原因是因为……嗯太不受教?」歪着脑袋想了想。「他本来是跟随魔法师学习的,没有真的进入学校接受教育,不过好像被教得太狂放了,他父亲觉得这样不好,所以把他送到克尔特来。」
「你这样还算不清楚吗?」欧帝斯忍不住问。
「我只是粗略地了解他的入学原因。」乔伊说道,他眨眨眼。「想要更详细我晚上替你去偷看?」
「不用了,我对这个没兴趣。」欧帝斯撇嘴。「我得先烦恼我的毕业测验。」
欧帝斯觉得他不用在意这样一个家伙,但实际上他不能,当那个一头艳红头发的家伙站上讲台,他知道,他讨厌这个托奇。
张扬恣意,还有象征着天赋的红色头发,在发尾处甚至微带着金色的光泽,他就像火元素一样,活跃而又闪亮,吸引着每个人的目光,让每个人都感受到那份热力。
到了下课时间,不少贵族子弟都黏了上去,这个托奇似乎就是安特瑞斯口中的那位托奇先生的三子,在皇都中是数一数二的大臣,虽然还列不上贵族之列,但已经足够让许多小得连领土都没有的贵族孩子巴结了。
欧帝斯一直和他们混不到一起,就连普通学生也和他保持距离,他就像班上的一匹孤狼,除了莱尔.金拿会偷偷和他一起做个功课聊聊天,他几乎和其他人没有互动。
所以当下课钟响,他很理所当然地背起书包要往下一堂选修课的教室前进,正此时,本该众星拱月的法尔克斯.托奇却搭上了他的肩膀。
「嗨!我知道你,索莫纳斯对吧?」挂着和煦明亮的笑容,法尔克斯好像和欧帝斯认识几十年一样熟稔。「我听我父亲提起过你,很认真的人,他让我好好和你学习。」
「是吗。」欧帝斯淡淡地回应着。「可以收回你的手吗?那阻碍我走路了。」
像是没听见欧帝斯已经变成冷漠和带有杀伤力的语气,法尔克斯依然以那样的态度说话。「其实我很不耐烦,为什么要我当个乖孩子呢?你不觉得认真上课什么的很烦人吗?」
欧帝斯撇了一下嘴。「我想这样的话问令尊比问我更有意义。」
「听说你有个很厉害的弟弟?被弟弟远远超越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法尔克斯话说完,后面传来轰然的笑声。
「没错没错,有个天才弟弟不更努力一点可是很丢人的!」一个小贵族对欧帝斯做出了下流的手势。
「总比一家子都是蠢蛋好。」欧帝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说完,他看向法尔克斯。「关于你的问题,或许你可以问问你上面的两位兄长?」
法尔克斯眨了眨眼,好似第一次碰上这么犀利冷锐的人一般。「对了,你知道吗,从今天起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间喔。」
这和之前对话完全无关的话题插进欧帝斯脑海,他迟钝了好几秒才意会过来,之后想到的是他旁边的房间只有安特瑞斯那间房了,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法尔克斯。「那真是恭喜你了,一定会是美好的体验。」
法尔克斯笑得很爽朗。「听说那是个黑魔法领域的高手,我真的感到非常有意思,希望我能和你弟弟相处愉快。」
「一定可以的。」欧帝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
欧帝斯对法尔克斯感到万分的厌恶,安特瑞斯虽然对有人侵入他的领域感到不满,但并没有像欧帝斯想象的对法尔克斯.托奇有太多的排斥。首先,小托奇完全可以住进贵族宿舍,但他没有,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老爸不希望他过得太豪奢,第二,就是他是被扔来和索莫纳斯打好关系的。
根据夏恩娜的说法,托奇和提斯是很要好的两家人,托奇能爬得这么高,没有提斯的提携是不可能的,而提斯在这几年动荡中还能稳固着,也不乏托奇暗中提供消息和帮助,两家人越走越近,要不是提斯家上面连着五个儿子,托奇家又没有女孩儿,不然早就联姻了。
到了夏恩娜这里则是因为两家感情这么好联姻已经是其次了,再者法尔克斯还比夏恩娜小了几岁,并不是那么登对。
只是没想到夏恩娜选了一个比法尔克斯还小的男孩来当未婚夫。
所以对着法尔克斯,以利益方面去想,安特瑞斯并不排斥,和托奇打好关系是必要的,提斯是提斯,如果他和夏恩娜真的结婚,那么也只会是索莫纳斯和托奇。
想必老托奇也是这么想的,他是未来国王的导师,如果能和他的稚子打好关系,未来也多一条路,只可惜欧帝斯脾气太硬,太过骄傲不知道变通,不然这是一个多好的人际交际啊。
他已经从那些窃窃私语中知道欧帝斯和法尔克斯杠上了。
收到室友即将入住的通知,安特瑞斯提早回来宿舍,将书籍全部归还图书馆,挪出一半的空间给新室友,顺便将那些违禁品锁了起来,还非常惋惜地将小沙发委托夏恩娜处理掉。
因为两张床的房间是摆不下小沙发的。
到了回宿舍的时间,法尔克斯非常理所当然地黏在欧帝斯身边,这让过来找欧帝斯的乔伊忍不住多注目了好几眼。「小托奇先生?」
「晚安先生,你就是乔伊.索莫纳斯吧?」
乔伊吹了声口哨。「看来你做了很多功课?」
「噢我被捏着耳朵训斥了很多回。」法尔克斯摊手,一脸无奈。
「我明白那种痛苦。」乔伊心有戚戚焉地说着。「我也常被捏着耳朵,那实在不是个舒服的经验。」他瞥了眼脸色很臭的欧帝斯,很快就将话题带开。「你能自我介绍一下吗?我们未来还要相处两年呢。」
「我是法尔克斯.托奇。」
「嗯……所以,你是谁?」乔伊眨眼。
这个问话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无名小卒,但法尔克斯并不这么认为。「全国最有希望成为魔导士的火魔法师,这个说法能让你更具体了解我吗?」
乔伊笑着。「非常具体。」他继续说道。「而且还很臭屁。」
法尔克斯笑着。「这是自信,还有自知。」
「你赢过很多人?」乔伊问。
「只有弱者才需要比较。」法尔克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因为只有透过比较才能肯定自己,以及知道自己哪里不足,而强者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所以你只和自己比较?」乔伊问。
法尔克斯不由得用更郑重的表情看向面前的猫族少年。「没错,看来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一旁听着法尔克斯大言不惭的欧帝斯忍不住想起了安特瑞斯,他觉得红发少年的话在某个定义上没错,因为他身边的另外一个天才也是这样,不受动摇,不须比较,永远都知道自己正朝向哪边。
但那不代表他就会认同法尔克斯。欧帝斯冷冷地笑了一声。「因为他是要成为最伟大盗贼的家伙,所以和你这要成为魔导士的火魔法师有某程度的相似。」
法尔克斯夸张地哇了声。「的确是很高远的志向!」
乔伊耸耸肩,有些娃娃脸的脸庞微露出些不以为然。「可是我觉得和人比较是很理所当然的,这样才会有动力。」
「只有弱者以及意志不坚定的人才需要藉此产生动力。」
「因为我是普通人嘛。」乔伊神情自然地说道。「你这家伙有点意思,不过套句我老朋友安特的话,就是自恋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法尔克斯瞇起眼。
「你一定没有被打得满地爬过。」点点头,乔伊拍拍法尔克斯的肩膀。「等你遇到你的室友可以和他切磋切磋,你就会知道比较产生动力是多么正常的事情了。」
他们三人一同回到宿舍,一进到房间,法尔克斯虽然有点嫌弃房间大小,但他还是保持着合宜的笑容。「你好,想必你就是安特瑞斯了,我是法尔克斯,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我听闻了你在火魔法领域的卓越,很开心能和你同房。」安特瑞斯说着客套话,这吓掉了乔伊和欧帝斯的眼珠子,他们以为以安特瑞斯的个性肯定会直接开炮。
没想到居然这么客气?
法尔克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少年,他没少从父亲口中听说,这是个黑魔法天才,研究出治疗兽人病症的黑魔法师,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许多成人都未必能使用的黑魔法。
是个极有天赋的神童。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你比试一场?」法尔克斯问。
哪怕觉得自己在交际方面已经够炉火纯青,安特瑞斯乍听这个提问还是怔了几秒,不过他很快就挂上得体的笑容。「我想没这个必要,我们师承的理念完全不同,即便比试一场,也没办法得到更多启发。」他替法尔克斯倒了杯柠檬水,递了过去。「而我不做没意义的事情。」
那杯水就像是高傲的挑衅一样,法尔克斯笑着接了过来。「非常感谢。所以你并不排斥比试,如果能让你得到更多东西的话?」法尔克斯问。
「当然,人是没办法百分之一百了解自己的。」安特瑞斯淡淡地说。「所以需要别人来当磨刀石,在战斗方面,要经过一场又一场的磨练,才能够更精进实力;在实验方面,就必须历经无数次的失败,才能得到最接近真实的答案。」他抬眸看了法尔克斯一眼。「闭门造车通常代表了孤芳自赏。」
法尔克斯露出不敢恭维的神情,显然明白了欧帝斯那张利嘴师承何方。
哦或许这是索莫纳斯一贯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