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1 / 1)
第十一章
安洁拉看着手上的纸条,手指颤抖着。她强自镇定心神,深吸了口气,抱著书,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教室,她本来和同学约好要去餐厅吃饭再回宿舍换课本,但现在她反悔了。
甚至没和同学说一声,急匆匆地往宿舍奔过去,不过她的目标是男生宿舍。
握紧着纸条,她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自乱阵脚,话虽如此,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越走越快的双脚。
她在男子宿舍等了好一阵子,引来无数目光,但她才不在乎那些,好不容易看到乔伊,他身后跟着安特瑞斯和欧帝斯。安洁拉连忙走上前,她捉住乔伊的手。「跟我来!我有话要说。」她口气急促,要不是因为快步行走造成潮红,她的脸一定一片死白。
乔伊一脸奇怪地看着安洁拉,安特瑞斯也和欧帝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三人一同跟着安洁拉走到不远处的草地,附近没什么人,大家都忙着去餐厅吃饭,没空在这里聊天。
安洁拉将纸条塞给了欧帝斯,她一直觉得乔伊不太可靠,安特瑞斯太过诡异,真正能信赖的只有欧帝斯。
疑惑地打开纸条,那本来是一封信,只是被安洁拉用力地揉捏着,早就变成一团皱巴巴的废纸。摊开信,内容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是署名让欧帝斯吓了一大跳。
「天……」他轻声□□着。「雪莉?」他压住声音,但还是控制不了惊讶,惊讶中还带了些惊悚。「等等,她不是……不是被烧掉了吗?」
安特瑞斯抽走信纸,快速地看了一下。「这不代表什么,信件可能别人伪造的。」他冷静地说,又将信递给了一脸好奇的乔伊。「『她』约妳今天晚上十点到冥想室见面,真聪明,知道大礼堂出事过再约那里惹人怀疑。」
安洁拉紧抿着嘴唇。「那个字迹是雪莉的。」说着,她颤巍巍地从书当中抽出一封蓝色信封的信来。「这是我从爱蜜儿书包里拿出来的,也是雪莉写的。」
安特瑞斯接过来看一看,他笑了笑。「这也可能是假的。」
「不!」安洁拉几乎要尖叫了。「我看过雪莉的字,这是她的!毫无疑问!」
看安洁拉那濒临崩溃的样子,乔伊吓得退了两步。「别闹了,她已经被烧掉了,那天晚上,还有尖叫声,我们都听到了。」
「我知道!」安洁拉愤怒地瞪着他。「就是这样我才、我才害怕……」
欧帝斯明白安洁拉的恐惧,他试图安抚她。「妳先别担心,或许只是有人仿造雪莉的笔迹。」
「老天,我也这么安慰我自己……」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真正的纸条。「这是我和雪莉上课传的小纸条,你们看这里。」说着,她比了纸条下方的浅印子。「这是雪莉的坏习惯,她无论写什么,笔记也好、纸条也好、家书也好,她都会顺手用指甲在写完的地方刻一条痕迹。」
乔伊看着手中皱巴巴的信件,署名的地方的确很清楚的有一条刻痕,这让他的脸也变得有些僵硬,他感到头皮发麻。「死人……还会保持活着的坏习惯?」
安特瑞斯耸肩。「如果它还能思考还有智慧的话。」
乔伊张了张嘴,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噢神啊,请告诉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安洁拉紧闭着眼,手捂着脸,她浑身上下透漏着疲惫。「该死的食人尸!我不敢相信!」
一个小女孩的坏习惯,安特瑞斯不认为有人会刻意留意,甚至用在这样一个引诱的圈套,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背后伪造的人是个完美主义者,第二,雪莉还在。
这个设想让他很不舒服,地狱之火足以焚烧世界上所有的邪恶,食人尸不可能还活着,难道不怕火焰?
这个念头让安特瑞斯想笑。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抠着手指,觉得当天很可能遗漏了什么。
「先不要紧张。」安特瑞斯轻声说,他拿过信封和纸条,收进口袋当中。「我先保管,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会告诉妳该怎么做。」
「该死!你不会打算让我当诱饵吧!」安洁拉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不?」安特瑞斯微笑。「放心,我会替妳找个完美的保镳。」毫无意外,他看见安洁拉愤怒中带着崩溃的表情。「早一点抓到凶手,早一点安全不是吗?」他满意地看着少女那不甘但妥协了的僵硬面容,
用完午餐,下午又是韦伯特的课,安特瑞斯觉得心情还挺不错的,他想看看韦伯特最近的模样,究竟会是忧心还是疲惫,或者他还会来套些什么话。
抱持着这样期待的心情,他踏进教室,女同学已经到了,上课好几个月,安特瑞斯几乎没和她说过话,她似乎不喜欢别人靠近,除非必要,不然她连老师的话都不怎么理会。
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多久韦伯特来了,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出乎安特瑞斯的意料。
「两位同学好。」
「老师好。」安特瑞斯微笑着响应,得来韦伯特亲切的笑容和注视。
这一瞬间,安特瑞斯从他眼中补捉到了什么。
抿着笑低下头,翻开课本,碧绿色的眼眸闪烁着了然的光芒。课程开始了,依旧是无聊的基础法术解析,韦伯特的确将课上得很生动,和过往一样。
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可以伪装气色,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韦伯特的眼中有着血丝,整个眼睛看起来和气色比起来显得非常黯淡。
没有过往的活力。
他的眼睛透露出疲惫和死气。
课程结束,接下来是两堂空堂,这时间安特瑞斯总是在图书馆或者干脆回房间休息,但在女同学离开后,韦伯特走上前来。
「安特瑞斯,要不要和我共进下午茶?」韦伯特微笑着。「正好可以和我谈谈课业上的问题。」
安特瑞斯一脸腼腆。「这怎么好意思,总是麻烦院长。」
「这没什么,我们可是一家人。」说着,他眨眼,暗示的意味不言而明。
「好吧。」安特瑞斯笑得很灿烂。「我最想念院长的红茶了。」
跟着韦伯特的步伐,平常他们都会闲聊些什么的,但这次非常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韦伯特眉眼间泄漏了疲惫,虽然嘴角还是含着笑,但安特瑞斯可以看出来他很累。这么累了还想找自己聊天?
踏上阶梯,踏入整座城堡最高的房间,巨大的窗户容纳了一整片的天空,如果是好天气,站在窗口看出去会有种自己正漂浮于云朵间的错觉。
安特瑞斯自动自发地坐到小沙发上,韦伯特替他泡了杯热奶茶。
「天气冷了,冬天的制服都准备好了吗?」他关心地问。
「嗯,哥哥都帮我找出来了。」
韦伯特微笑着。「你和哥哥感情真好。」
「当然,我们是兄弟。」
「但终究不是同个母亲不是吗?」韦伯特将封藏于罐子内的饼干拿出来,还有一些糖果。
捧着杯子,安特瑞斯嗅着,彷佛很满足。「那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两个眼睛不好的女人,这让我们兄弟更应该相惜相爱,我们都有个笨妈妈。」
韦伯特呵呵地笑着,明眼人就看的出来他这是尴尬。
「看来你真的很不满意自己的父亲。」
安特瑞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一个把家业都赌掉父亲?我妈妈还是被他逼去还债,最后自杀死的。」他那双如清潭的眼睛直直看着韦伯特。「这样子还要我爱他吗?」
韦伯特哑口无言。「看来他不是个合格的好父亲。」
安特瑞斯点头。「院长最近在做什么?也快要期末考试了呢。」
「是啊,对课业有什么问题吗?」
安特瑞斯摇头。「都还好,有些不懂的哥哥会教我。」
「哦?你哥哥不是火魔法学系的吗?」
「嗯?有些字看不懂他会教我啊。」安特瑞斯理所当然地说。「理论不懂的也会问老师。」
「我可没看你问过我。」韦伯特打趣地说。
「院长的课很有趣,讲得很明白。」安特瑞斯说,他放下茶杯,抱著书笑咪咪的。
「吃些小饼干吧。」韦伯特将小盘子推过去。
「院长,期末考试会很难吗?」安特瑞斯眨着眼,忽略了小饼干。
「别希望我会告诉你题目。」韦伯特笑。
「别这样,一点点就好。」安特瑞斯一脸期盼,他就像真正的孩子,虽然调皮但还在忍受范围当中,有些令人无奈却又不惹人讨厌。
这样的界线让韦伯特觉得很无力,鬼灵精怪,觉得难以掌握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配合,觉得乖巧又觉得怎么不乖乖照着自己牵引走。
他再度将盘子推过去。「尝尝饼干吧,这可是新买的,牛奶口味,我想你会喜欢。」
安特瑞斯看着那盘可口的饼干,依旧笑容可掬。他脑袋闪过了当初瞎掰的复活之章,最后一段,黑魔法的引导,启动灵魂的智慧。
他了然地笑了,手指夹起饼干,快乐地吃下去,一边和韦伯特闲聊,一边觉得脑袋发昏,没多久他失去意识,在双眼合上的时候,看见了韦伯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笑,一定笑得很嘲讽。
※※※
欧帝斯和乔伊脸色很难看,还有安洁拉,他们等很久一直没等到安特瑞斯,他的同学只有一个女孩,那女孩几乎无法沟通,根本问不出什么来,最后咬牙去找了韦伯特,得来他不在的消息。
「该死的!」乔伊愤恨。「这不是安特的作风,他不会无缘无故失踪,都和我们约好了。」将手中的石头往远方扔去,夜风正冷,魔法灯在冬初也显得有些冰凉。
安洁拉紧握着拳头。「我该去赴约吗?」
「当然不!」乔伊低吼。「我敢打赌安特一定被掳走了,该不会他们察觉是我们干的吧?我是说烧那个。」他极小声地说,又鬼鬼祟祟地四下打量,害怕附近有人偷听。
欧帝斯摇头。「如果要找,也不会找安,应该会先找我们,安才八岁。」
乔伊抓头。「这到底怎么回事……该怎么办?」
欧帝斯看着一脸恐惧的安洁拉,他深吸了口气。「我们去找兰吧。」
「什么?」安洁拉疑惑。
「我猜安一开始就打算找兰帮忙,他需要一个凶手,妳做为诱饵,替兰引出凶手,那个夜族会尽力捉住食人尸,他需要一个真凶。」
安洁拉紧抿着嘴。「好。」她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怎么找他?」
欧帝斯露出为难的表情。「老实说我不知道。」
乔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接上门不就好了?」
「嘿,夜族摆明讨厌我们的,直接上门不是很奇怪吗?」安洁拉受不了地说。「没有任何隐密的通讯方式吗?」
欧帝斯挫败地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兰和安有什么秘密协议,不过他没告诉我。」
安洁拉坐了下来,她抱着膝盖。「我说一些事情,你们可别生气。」她斟酌的语气,有些小心。「你们难道不觉得……安有些……太不可思议吗?」她观察着欧帝斯,发现他没有发怒才放下心来。「我不是说他怪异,而是、而是,太不像个孩子了。」
听着她的话,乔伊揉揉鼻子。「当然有,那小鬼一开始还威胁我……」
「嗯?」安洁拉一脸疑惑。
「没什么,做了些协议而已。」乔伊可没蠢到把自己是个逃奴的事情说出来,他伸手顶了顶欧帝斯。「你是他老哥,他的事情你最清楚,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小时候跟着他妈妈一起,我们不是同个母亲。」欧帝斯当然知道现在两个人围住自己,没说出个什么来是走不掉的,他只好尽量冷静地掰个谎言出来。但他实在认为安那个太夸张了,自己怎么胡扯都没用。「他的母族那边,对他很不友善。」他抬头看向远方。「他说他小时候就得学着保护自己,我父亲是个赌徒,他把家还有安的母亲都赌掉了,安的母亲为了躲避讨债的人就带着安逃回娘家去,但那边的人很看不起她。」
「嗯……真是可怜。」安洁拉说。
「安从小就在这个环境长大,他、他……」抹了一把脸,欧帝斯觉得自己快凹不出东西来了。「他比谁都要认真念书,他一直想到学院来,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贫穷和羞辱。」安,原谅我的谎言。欧帝斯在内心忏悔。「至于他的早慧,我想是因为那段日子磨练出来的,他得面对毫不友善的亲戚,还有追捕他们的坏人,他变得……变得有些……有些冷漠刻薄,但他还是个好孩子。」
「可是他真的太不像个小孩了,他才八岁。」乔伊忍不住说。
「在那样环境,他得强迫自己长大。」欧帝斯说,神情无比真诚。「我很心疼他,你们别再他面前提这些事情,他表面不说,但总会偷偷躲起来哭。」说着他自己都想笑了,强忍住嘴角的上扬,他一脸悲伤。「只怪我们的父亲太差劲了。」
「我们一定不会说的。」安洁拉叹了声,压下了自己满心的疑惑。「不问这个了,今晚我到底赴不赴约?」
欧帝斯和乔伊对看了一眼。
「不。」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等安回来再说吧,他如果一直没回来,我们就报告舍监。」
「等等,他如果真是被人捉走了,通报了也没用吧?」安洁拉有些焦急。
想到这里,其它两人脸色也不禁沉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安洁拉只能和欧帝斯他们告别回到自己宿舍,女子宿舍是两人一间,空荡荡只剩自己的房间让安洁拉感到悲伤,锁上门,窝在床上,她低声啜泣着。
雪莉虽然和她不同寝室,但也是感情很好的同学,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几乎什么事情都在一起,现在居然被那么邪恶的东西杀害了,变成了怪物游荡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再想到爱蜜儿,那个很会照顾人的室友,越想,安洁拉哭得越伤心。
就在这时候,窗户被轻轻敲响了,一年级都在一楼这是没变的,无论男女宿舍都一样,窗户外的动静让安洁拉止住了哭声,她第一个念头是欧帝斯和乔伊。
难道安回来了?
擦掉眼泪,整里一下仪容,她走近窗户,正想开口发问,一只僵硬布满血渍的大手啪地贴在玻璃上。
震惊地看着那个对着自己狞笑的面容,安洁拉颤抖地往后退,尖叫伴随玻璃破碎声,安洁拉转身想逃,但那双手已经捉住她的脖子。
「安洁拉,妳怎么不赴约呢……」
纤细而有些尖锐的少女声音响起,安洁拉惊恐地回头,看见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雪莉正对着她微笑,只是那笑是牵连着焦黑的肌肉,看起来就像在颤抖一样。安洁拉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在快昏过去的时候她狠狠咬住舌头,剧痛让她瞬间清醒,手一抬,食指上的蓝色戒指发出优雅的光芒。
地面开始摇动,戒指发出碎裂的声音,在最后一刻流通于地下的地下水喷勃而出,将雪莉和那不知名的男人冲开,但水柱丝毫不能影响男人和雪莉分毫,哪怕雪莉已经被烧得连肌理都没了,她还是以奇异的角度伏趴在天花板之上。
男人喉头上下滚动着,看着安洁拉的眼神□□而邪肆。
害怕地往后退开,安洁拉开始指使覆过脚背的水,或成盾,或成攻击的箭矢,但因为她魔法不纯熟,总被男人一掌就挥开。
安洁拉害怕得发抖,但她余光看见扭曲着的雪莉,正看着自己,曾经那是一个活生生、充满了力量的生命,现在已经变成怪物了,已经变成怪物了!
一咬牙,她神色变得凶狠,苍白的脸透出不一样的愤怒,恐惧到了极点会转变为愤怒和疯狂,她抬手施展了一个水系攻击魔法,虽然实力不够,但胜在满地都是水,无数发水箭汹涌而上,只是并不算成功,水箭没有凝聚成型,只是一些水柱往上喷去,有如喷泉一般贯穿了因焦黑而脆弱的雪莉。
「该去哪就去哪,不要污辱我的雪莉!」她咬着牙低吼着,像是一只蓄力攻击的野兽。
『雪莉』裂成无数块,而那男人低吼着,一把冲过来,他捉住安洁拉的喉咙,用力地扼紧,而后大张着腥臭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上安洁拉的咽喉。
此时,一道银光闪过,男人机警地拖着安洁拉一跃,完全不是人类能跳出的距离,他闪开了攻击。
兰冷眼看着已经被扼得翻白眼的女孩,再看向眼前这完全说不出是什么的怪物。他雪白的手掌布满青筋,被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增厚变得更加尖锐,像是五支镶嵌在手指上的锥子。
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到了怪物之前,他抓向了对方的双眼,但这个怪物之灵敏远超过他的想象,兰甚至想这家伙是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战士,否则不可能在肉眼不可见的情况下做出最有效的应变。
眨眼间,战斗已经进行了无数回合。
安洁拉鼻子都开始流出鲜血,她朦胧地看着那满布尸斑的脸,还有昏暗灯光下彷佛金子一般闪耀的头发,她不知道来的是谁,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机会。不能死,也不想死……
手指颤动着,她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思绪,濒死的瞬间让她感觉异样灵敏,她感觉到了水元素的波动,感觉到了他们的欢腾和喜悦,蓦然握紧手,一把成功的水剑卷走了地面所有的水,贯进了怪物的腹腔。
于此同时,安洁拉失去了意识。
兰趁着怪物疼痛而迟钝的瞬间割下了他捉着安洁拉的手臂,让少女能尽快呼吸到新鲜空气。
怪物愤怒地咆哮,但止不住腹腔中不停掉落的内脏,那臭不可闻,许多早已腐烂成一团诡异的渣滓。
兰展开第二波攻击,他断了怪物的另外一只手还有双脚。
怪物似乎还有痛觉,他痛得满地打滚,兰没管他,走向了安洁拉,一把将她揪了起来。「醒醒!」他完全不明白怜香惜玉一般甩了安洁拉一巴掌。
那让少女雪白的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他又打了一巴掌,终于让安洁拉清醒过来。「你……」
学校的警铃彻底响起,在夜雾当中像极了魔鬼的嘶吼。
安洁拉被兰强制抓着,像拖把一样一路拖出去,而她的另外一边是那个翻了白眼的食人尸。
「你放开我……」安洁拉气如游丝地抗议着。
「闭嘴。」兰不耐烦地说。「替我作证,到时候我就会放开妳,别忘了我救了妳,少给我添麻烦。」对于安特瑞斯和欧帝斯之外的人,他通常没什么耐心,虽然他内心感谢少女居然能支撑这么久时间让他顺利捉到这鬼东西,但那不代表他会和善对待她。
安洁拉想抢回自己的手,只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
老师们纷纷赶了过来,学生被勒令不准离开寝室,严重者退学论,空荡的校园只有无数围绕着他们的老师。
「兰˙奥布斯特先生,请先放开那个女孩。」一名穿着黑袍的老人走了出来,面容严肃。
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食人尸抛出去,他目光快速扫视过去,果然发现有几个人脸上露出惊慌,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记住,他抬头看向老者。「这是这几天袭击人类的真凶,这女孩可以替我作证。」说完,他松开安洁拉,将她往前推了几步。
全身湿透的安洁拉感觉着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加上夜晚寒冷,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些目光都充满了冰冷恶意,她牙关颤抖着,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兰˙奥布斯特,我希望不是你威胁这女孩替你作证。」
夜族少年纤细的眉毛拧起,他正想说什么,安洁拉抢先一步。
「不,他的确被冤枉了。」安洁拉握紧手,她内心非常害怕,可是那股卡在胸口的闷气让她感到很不悦,这份不悦变成了傲气,她挺胸面对面前的老师们,即使她现在还因为缺氧而头昏眼花。「他救了我,这个东西。」她指着地上因双手双脚都被砍掉的食人尸,面容冰冷。「这个怪物袭击我,他想吃掉我,如果不是这位先生,我恐怕已经死了。」
「哦……」老者长吟了声,看了那失去双手双足居然还清醒的男人。「我们会调查清楚。」他看向夜族少年。「非常感谢兰˙奥布斯特的热心,很抱歉之前对你的怀疑,但希望你能见谅,毕竟……」老者因下垂而显得有些严肃的嘴角勾起。「你明白的,你伤害了不少人类。」
兰哼了声,讽刺地对他笑着。「你可得小心了,污蔑奥布斯特家族,我们会取回应有的代价。」
老者点头。「这是应该的。」他指使着几个人将地上的食人尸捆起捉起。「这位同学,妳先回去休息吧,可别感冒了。」
安洁拉点头。「感谢您的关心。」
几个女老师看老者走后,走上前来。「亲爱的,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是以前,安洁拉可能就点头了,但现在她下意识看向兰,希望能得到些什么。
夜族少年瞥了眼女老师,点点头。「晚安。」
「晚安。」安洁拉才将心放了下来,跟着老师到医护所进行治疗。
但兰并没有离开,他看着那群走远的老家伙,嘴角不屑地撇了下。全是一丘之貉,那几个压住食人尸的都是表情不对的人,看来学院派、长老院都有人插手这件事情。
到底在图谋什么……少年决定写封信回家和父亲沟通一下。
转过身,他消失于夜色当中。
醒过来时,手脚都被绑住了,安特瑞斯睁开眼,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那并不能让室内更光亮一些,他安静地打量四周,这像是个废弃的教堂,屋顶有着粗糙的绘画,述说光明神的神迹,窗户上有光明神的十字彩雕,但从破烂程度可以知道,这里早就是无人使用的半废墟了。
在指尖释放个腐蚀术,他手上的绳索发出臭味,然后松开,他坐起身,把脚上的束缚也去除了,更是仔细的打量起四周,他躺在一个类似祭坛的平台上,地下绘画着魔力剥除魔法阵,这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有的黑魔法师为了增强殭尸或骷髅的抗性,会捉一些有较高天赋的魔法学徒,用这种魔法阵将学徒身上的魔力转移到殭尸身上,想当然尔,这个仪式结束,那个学徒的人生也毁一半了。
这个仪式安特瑞斯也只是知道,他从来没做过,先不说教廷对这类形作为的反感,单说实用性,其实这年代也不怎么需要做这种事情了。
他没想到那群人为了复活,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了。
跳下祭台,他想了想,从不远处拖来了一块本来是桌子,但大概被老鼠啃破了的破木板,扔上祭台,口中喃念着,那木板在他手下渐渐变成一个孩童,那是安特瑞斯自己,但这只是远看,一走进就会发现不对,孩子脸上的表情太死板了,而且五官比例有些怪,再来就是会发现这个小孩没有半点呼吸。
以半吊子的巫术,这已经要偷笑了,安特瑞斯还没本事变出个栩栩如生的自己出来,真这样他巫术就可以毕业了。
把绳子缠回去,他左右看看,站到了大门后头,门是关着的,但当人打开门,他会被遮挡住,他放轻了呼吸,等待着,外面月光慢慢偏移,他计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到半夜了。
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安特瑞斯握紧手,门被撞开,一群人拥了进来,大概因为手忙脚乱,也没人顾得上关门了。
安特瑞斯透过门上的蛀洞往外看去,约有五个人,他们吃力地扛着一个男人,那男人手脚都被断了,血几乎流干,可是他还没死,而且目光清明,看到这一幕安特瑞斯就明白,这是他们在追踪的食人尸。
「那该死的夜族小鬼!」一个老头忿恨地痛骂着。「他究竟怎么抓到你的!」他对着被平放在地上的男人问。
那男人因转变而深沉的眼睛看着天花板。「雪莉的诱拐办法失败了,那个女孩,安洁拉,她有个很强的魔法器具,她毁了雪莉。」男人声音机械而呆板地说,很显然他虽然拥有智慧,但并不是全部。
「然后呢?」老者问。
「那个夜族就来了,他的气息,我闻过很多次,他在追捕我,他知道我。」男人话说完,场面陷入一片宁静。
「长老,夜族是不是察觉了……」一名男子紧张地说。
「那小鬼只是要洗清嫌疑而已。」老者说,他口气冰冷。「韦伯特。」
「在这里。」披着黑斗篷的男人走了出来。
「你多注意一点夜族方面,这是殿下交代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老者说。
「我明白。」韦伯特行了个礼。「那现在这个……」他指着地上无痛无觉的食人尸。
老者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男子。「杀了,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那两个小女食人尸被发现烧掉的时候我们就该警觉了,有人察觉到我们的事情,现在没有时间再替这东西善后,先追查是谁再说。」
「会是贵族吗?」一个女人问。
老者沉默着。「不知道,也可能是哪个老师……总之,无论是谁都不能放下戒心!韦伯特,你捉来的男孩呢?」
「在祭台上。」韦伯特答。「还需要仪式吗?」
「不了,一并处理掉。」老者冷酷无情地说。
老者走到食人尸面前。「安息吧。」说着,他的拐杖凝聚着白色的火焰,对准了食人尸。
彷佛察觉到危及性命的威胁,食人尸怒吼着,白色火光轰地砸到他嘴里,神圣的火焰和邪恶的地狱火焰都是对付邪恶的好东西,他甚至连尖叫都叫不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就化为了白色灰烬。
圣者火焰,是祭司……
安特瑞斯碧绿色的眼眸瞄了眼那老者,但很快收了回来,他兴致盎然地看着方才发话的女人,她显然是个刺客,因为她手上握着紫黑色的匕首,在老者火焰发动的一瞬间刺杀了身旁两个男人,大家的目光都凝聚在食人尸身上,她摸上了韦伯特的脖子,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前一刀封喉。
安特瑞斯鄙视地撇嘴,枉费他是个黑魔法师。
场上只剩下老者,他瞪着女人,嘴唇苍白。「妳、莱恩丝……妳……」
「原谅我,这是大人的命令。」女人吐出冰冷的话语,彷佛毒蛇吐信。
老人没有任何挣扎就被刺死了,莱恩丝注视着满地的尸体,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了火柴,点燃了满地的碎木块,她窈窕美丽的身影慢慢走出了教堂,火焰彷佛最贪婪的恶兽,尽情舔噬着接触到的一切。
火来得很快,门并没有被关上,安特瑞斯等了一阵子才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教堂,月光照射在地面,他认得这里,这里是学院内很偏僻的角落,几经划分,这里从颇为热闹的祭司学徒聚集处变成了废墟。
走进森林内,他知道女人已经走了,他坐在地上等待着,没多久,火焰惊动了其它教师,很多人到来加入灭火的行列,安特瑞斯这才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他一脸惊慌,吸引了老师们的注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名男老师喝问。
安特瑞斯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
他看见几个老师惊讶的模样,哭丧着脸说。「我记得我和院长正在喝下午茶,后面就没有记忆了,醒来就被丢在这里……」
一名年轻的老师上前安抚他,将他带离火场。
没多久,火被扑灭了,里面发现四具尸体,因为火扑灭得够快,教堂只烧了一半,那研磨草药混合动物血液画下的魔力转移阵暴露在众人眼中,这也解释了安特瑞斯为什么会在这里,而祭台上的那块木板则因魔力不持久恢复了原样。
「好孩子,看来有人救了你。」年轻的老师摸了摸他的头,看着那块木板。「看来是个会黑巫术的家伙,或许是你的老师?」
安特瑞斯看着那被抬出来的四具焦尸。
「别怕,没事了,我送你回宿舍好吗?」以为孩子被尸体吓到了,这不知道哪个学系的老师半是安抚半是询问地说。
安特瑞斯点头。「非常感谢您。」他轻声响应,目光收了回来,盯着自己鞋尖。
这件事情以一个非常可笑的方式落幕,对外宣布院长和长老院祭司为了消灭邪恶的怪物以身殉职,教廷派来了一个新的长老,皇家指派了新的院长,这件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好像不过就是件小事情而已──其中没有两个女孩失踪、一个女孩被袭击,这只是件没什么的小事。
期末考试到了,那件事情当然不会影响到学生,考试一样要考,考完分数出来,又上了一星期的课,他们迎来了寒假。
和安洁拉交换了联络地址,他们答应彼此一定会写信来往,带着有些令人苦恼的作业,安特瑞斯、欧帝斯和乔伊回到了小镇上的家。
屋子内其实没有乔伊的睡房,不得以只好让爱德华睡客厅,将阁楼让了出来。
「还好爱德华不会有全身酸痛的问题。」喝着爱德华泡的奶茶,欧帝斯说。
乔伊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他一离开学校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每天在小镇上跑来跑去,有时候打些零时工,有时候和镇上的小孩鬼混在一起,几乎很难找得到人。
安特瑞斯悠闲地翻阅着报纸,示意爱德华再给他添上一杯。「明天开始,我们开始特训吧。」
「嗯?」欧帝斯讶异。
「不会平静的。」彷佛预言般,安特瑞斯深沉地说。「为了我们的校园生活,我们都得特训。」
看着眼前孩童那冰冷的双眼,欧帝斯第一次觉得到学院来,或许不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