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海枯石烂(1 / 1)
东北山多,山连着山。
大妈听我俩说要去爬山,叮嘱说只能去家附近的,走远了容易迷路。
大妈说去“家附近的”。
知道东北人热情,但是大妈这么说还是让人心里一暖。
把装着一堆吃喝的包往大庄手里一塞,我就蹦跶蹦跶地在前面开路。
气喘吁吁的爬上去,发现这季节冬天真的不好看,全是灰色,以前都说什么松树四季常青。现在看看,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绿色,主要也是灰色。
严成满脸是汗地在后面看我在那里生闷气,哄我说,好了好了,等哪天下雪再来啊,大爷不是说山被雪盖住时候抓野兔野鸡最好了。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多云转晴。
老天爷没让人失望,没几天就下雪了,而且很大。
窗子外是一片接一片的平房,房顶上一片白色,有些雪盖得不严实,露出下面金黄的玉米棒子,不远处的树上也是一片白色,远处山连着山,还是白色。
想起小学语文课本里一句不完整的话,“一片银装素裹”。
我穿着羽绒服,拉着严成就往外跑。
雪很厚,一踩一个深脚印。
庄稼地里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场雪下来,就在一个平地上铺了另一层平平整整。
近处白,远处也是白,整个世界一种色彩。
但是一点也不单调,阳光打在上面亮晶晶的。
太阳在雪的映衬下很大很有光芒,虽然已经快到黄昏。
我揉着脸,有点僵。
严成就在那太阳下笑着看我,我俩的影子拉的很长。
冷了吧?
我没回答,抬头注视着严成,矫情地说,有人来,有人走,还好你一直都在。
严成脸上的笑慢慢收起,眼睛里的温柔和天上的太阳一样。
他把手放到我脸上,慢慢揉了揉,说,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就是让我遇见你。
我继续问已经问了很多遍的问题,值么?
严成想也没想地就说,值。
我还想问些什么,严成又拉起我的手,放在我俩中间搓搓,吹着热气,说别总想这些了,我挺知足的。
我终于没再说下去,任凭严成用哈气给我取暖。
他呼出的哈气在低温的作用下显现出白色,那抹白雾,随着那望不到边的雪,山那边快要回家的太阳,还有拉长的两道影子,将面前这个英俊的脸庞和高大的身材包起来,传进我的记忆里,我想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这个人,这个大我七岁的人,这个保护我的人。
这个我想换过来去保护的人。
那你想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啊?
严成不说话,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开。
我也没说话,看着他。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答。
严成不紧不慢的走,但是脚上的力道不小。
隔了一会,他回头,看着我笑。
我看着他的足迹。
和整齐好看挂不上边的几个字,严成踩出来的几个字。
“严成爱小固”。
我看着他,饶有深情的望着他。
他忽然转头,两手放在嘴边,对着远处的山,树,还有快要落山的太阳大声的喊,
一,辈,子。
鼻子有点发酸。
严成喊完就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发给严成一条短信。
其实就是一个字,傻。
严成掏出手机,看着手机笑了,也按了几下。
我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到严成回复的信息:这里的山,树,太阳,还有天地世间很多很多,都会见证这句话,还有这个期限。
眼里有点温热,然后脸上两边各有一道暖意,干的很快,变凉。
严成过来,擦擦我的脸,别哭。
我低着头,用手指拽着严成的衣角。
你当真?
我没抬头,却感觉严成点头。
当真,永远不变。
让我抱抱你吧。
我没等严成回答,就主动去抱住他。
我从没主动抱过他,这是第一次。
严成身子怔了下,用手也抱住我。
我说,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
严成抱我的手加了好几分的力道,用下巴抵住我的头顶。
几滴冰凉的液体流到我的脖子里。
冬天也下雨么?
这世上变数太多,明明温热地从你眼里出来,到我身体上时却已有了凉意。
我们都累了,求老天,让我们这样下去,再无磨难。
就这样,相拥相依,地老天荒。
我想让时间停下,留住这一刻的悸动。
时间啊时间,你慢些走,执着的人等这一刻,已经等得望眼欲穿。
红尘啊红尘,你慢些变,心累的人历这磨难,已经历得百转千回。
太阳,你不是要见证的么,怎么这么轻易地羞红脸,躲到山的后头去了。
天色渐暗,西边还泛着黄,世间白雪皑皑,天空里调和着黑夜白天交替特有的蓝与黑,村落里升起一柱又一柱的炊烟,夜色还不浓时略显扎眼。
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星级酒店的煎炒烹炸,粗茶淡饭所带的饭菜飘香,竟是一件如此温馨的事情。
到饭点了,我和严成往回走。
凉意随着夜色一起浓起来,我搓着手,严成右手盖上我的左手,把我手放进他的外兜里。
严成,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会。
一直么?
嗯,一直。
海枯石烂。
海枯石烂。
你说的。
你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