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那年夏天（1 / 1）
我和楚凉是在网上认识的，很俗套也很上不了台面的一种方式，那时候我还小，读高二，总缠着楚凉陪我聊天，他耐心很好，我也一点不觉得自己烦。
有一个周末和同学出去去网吧玩，看到他在线便又缠着他聊天。
楚凉问，终于看到你电脑在线了。
因为高中一直是在学校寄宿，所以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空闲时间拿手机上网。
我便说，难得出来放松下嘛。
楚凉说，劳逸结合，可以理解。
东扯西扯了好久，楚凉说，小固，咱俩视频吧。
看到楚凉的这条信息，心里着实激动，但是又怕自己太丑，被人嫌弃。我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视频邀请就发过来了，我一狠心，就点了接受。
网络很好，一下子便显示出视频画面。
怎么说呢，视频里出现的那个人就像很久很久的时间里出现在自己梦里一样，长得很好，可是这不是关键，关键楚凉的脸很像自己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人，就像，就像电视里自己特别喜欢的男明星一样，温和，儒雅，当时这些形容词就都出现在自己脑子里，其实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一切感觉都可以一个叫眼缘的词来概括。
楚凉在那头笑，很干净，很让人舒心的那种笑容，然后叫我，喂，小固？
我当时嘴里开始打结，说不出话，只好打了几个字，不好意思，我这里话筒不太好用。
然后楚凉也打字，那我们还是打字聊天吧。
后来我俩就这样一边看着对方的脸，一面打字聊天，楚凉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如沐春风，春风是他，如沐的是我。
那天晚上回去，楚凉给我打了电话，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嘱咐我好好学习，注意身体之类的。
高二结束，高三前的那个暑假，在学校补课，一个课间，忽然有同学过来说，门卫那里有人找我。
我便往学校大门处走，一边走还一边想是谁，到了那里却没发现一个熟悉的脸，刚想问门卫大爷是谁找我，忽然传来每次都让我激动的声音，小固。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停车处那里，有个人依着车前面，带着很干净的笑容看着我。
那声小固，连带着那一瞬间，就定格了我的记忆里，定格了好多年仍然很像是刚刚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夏天，天特别干净，蓝蓝的，连块云彩都没有，太阳很大，学校的外面是公路，公路的对过是几家超市，门口的停车场边的柳树的叶子在阳光下特别好看，绿绿的，被照得还有点光泽，明明是三伏天气，却放佛空气里一直在吹着让人舒服的春风，而这一切，不敌那个人的一抹笑容来的窝心。
那车，那衣服，对我，对我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新鲜，还有一些距离。
可是那声音，那张脸，那笑容，我不知道盼了多久，这一刻，就真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是楚凉，真的是楚凉，真的不是梦。
他问我有时间么，让我带他在这小县城里转转，我便先回到老师那里请假，就说家里的哥哥来了，便和楚凉出去。
楚凉开车带我去商业街，带我逛服装店，礼品店，超市，想给我买东西，我都拒绝了，我拒绝地有点干脆，甚至有点生硬，我本来可以有礼貌的，可是面对楚凉，我窘的甚至不会好好说话。
好在楚凉没介意，又带我去吃饭，我才开始正常起来，但是终归还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再晚一点，楚凉送我回学校，他说他回去有些事，我知道他说谎，要是有事不可能开车跑这么远来这里，他一定是怕耽误我学校，他和我说快高三了，要珍惜时间。
楚凉把车停到门口，在车里，他看着我，说，小固。
我看着他，嗯了一声回答。
楚凉说，你闭上眼睛。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笑着看我，我便闭上了眼睛。
我有点期待，有点紧张，虽然我不知道楚凉要做什么，我以为会和电视里一样我一睁眼，就会看到一份礼物。
忽然听到楚凉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佛在觉得什么，再然后有股温热的气体迎面而来，再然后，额头上又是一股温热，这个温热是触觉，不是气体，像是...一个吻。
楚凉吻了我。
我一睁开眼，楚凉眼睛也亮亮的看我，他有点很迟疑的张口，小固，也喜欢我的吧？
我没去思考，没去想这一切是怎么来的，没去管这一切来的是不是正常，就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我以前根本没往这上面想，我不是说楚凉喜欢我或者是我喜欢楚凉，我以前根本没想的是，我会喜欢男生。
楚凉听到我的回答，眉眼里都是开心，他拉着我的手，嘱咐了一堆的话，然后离开。
我百味陈杂的回到学校，忐忑，焦虑，不安，开心，甜蜜，激动。
那晚上梦到楚凉，梦到和他相爱，梦到和他做着水到渠成的事，对此了解是一片空白的我，所梦到的方式也很好笑，点对点。
我开始了我的高三，同时我也开始了我的初恋。
楚凉总会挑我休息的时间给我打电话，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和他说，楚凉还给我写很长很长的信，用英语，用着高考出现频率高的词汇。
高三真的一点都不苦，一点也不累，很充实，很幸福。
高考的时候失误了一点，比平时考低了很多，但是还是高出一本线很多，考楚凉所在的那个城市最好的学校还是没问题的。
我本就想考那到那个城市，因为楚凉。
楚凉很开心。
楚凉那天混在我的学姐学长中间从我哥手里接过我的行李，还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我家人请冒充学长的楚凉在大学照顾我，楚凉答应的信誓旦旦。
我的大学生活便开始了，和楚凉在一起的日子也开始了。
那一段日子应该是最幸福的日子了吧，空前，也许绝后。
楚凉开始带着我做那些情侣做的事，买情侣装，买戒指，吃冰淇淋，出去旅游。
楚凉在外面租了个很好的房子，装修的很温馨，有很大的落地窗，可以和他穿着同样的衣服躺在客厅里晒太阳，那时的太阳真好，温暖不只打在脸上，心里也有。
楚凉做饭给我吃，我也做饭给他吃。
也会出去吃，肯德基，必胜客，西餐厅，家常菜馆，也有很贵的饭店。
楚凉不是纨绔子弟，真的，他拿奖学金，他还从小学习舞蹈，是他们学校艺术团的台柱，每次有活动总少不了他。
第一次看他跳舞是在他们学校的一次晚会上，楚凉和一个女的跳的是《梁祝》，那天跳之前他还特地和主持人借话筒说了一句，今天的《梁祝》，跳给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然后舞台下是一片尖叫。楚凉在聚光灯下的样子让我觉得，整个世界与他比，都不值一提。
那时候我特矫情，为了和楚凉靠齐，去报名参加学校的舞蹈社团，刚开始去的时候，练基本功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楚凉怕我吃苦，刚开始不愿意让我学，后来看我肯吃苦，也很开心的同意我继续学。那时候是每周有三天晚上要去学，我很笨，每次学的都很慢，会有学姐不耐烦，楚凉每天晚上去接我的时候，都是只剩下我一个，再后来楚凉亲自教我。楚凉那十多年不是白学的，比教我的学长学姐强很多，那时候他们还想要楚凉也加入。
我也一直特别爱听那首《梁祝》，有一个心愿，我一直没说，那就是等我学好了，我也想在舞台上，能够跳给楚凉看，真的。要是能和楚凉一起跳，那真的更好了。
楚凉也开始带我见他的朋友，圈里圈外。
他把我介绍给他朋友的时候我有点不好意思，躲在他身后，他的朋友会开着一些善意的玩笑，时间久了大家便也熟了，他的朋友里很多都是很好的人。
楚凉从没嫌弃我丑，也没嫌弃我土，只是和他在一起，潜移默化地会改变我的一些生活方式。
我很喜欢穿没有图案的素白T恤，楚凉爱穿白衬衫。
或许我的品味也是一点没提高，只是变了，很死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爱穿白T恤，牛仔裤，平板鞋。
楚凉说这样穿很好，很大众，但也很亲和。
那个时候还真的是很小，被楚凉拉下手，亲一下都会紧张的不行，脸红半天，每次楚凉都会在那里如同做坏事得逞般的坏笑。
而水到渠成的事，楚凉一直没强迫我，每次我都不好意思提这个，但是或多或少，抗拒和期待都是一直在一起的。
很巧，大一下学期，赶上了我十八周岁的生日。
那天朋友很多，我的，楚凉的，我和楚凉的。
楚凉喝了很多酒，我也喝了很多，楚凉之前带我出去从来不让我沾酒，哪怕知道我酒量很好，他也不肯，有人敬酒他都会替我挡，他每次都给我点可乐。那天楚凉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固，长大了。
我记得那晚我站在窗前看夜景 ，楚凉从后面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这一辈子遇到你，我知足了。
在这一天，完成了那件水到渠成的事。
楚凉对我是真的很好，也很专心，他是个很好的人，长得好，身材好，家境好，人也好，所以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比我好的，比我差的。但是楚凉真的是没变过心，而且他给我一个很好地环境，他介绍给我认识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楚凉没有出柜，我也没有。
再后来，楚凉要出国。
很多人问我，楚凉出国那么久，你会等他回来么。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是，等，是件很困难的事，不等，反而很正常。
我等。
我这么和他们说，也这么和楚凉说。
我也是下定这个决心的。
他们不信，楚凉不肯。
楚凉和我说分手，好话说尽，说什么等待对我们来说都是件不公平的事，我们都应该在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新开始。他说我们可以做兄弟，像以前一样，他做我哥，他甚至还说等他回来，要是有机会，或许还有可能在一起。
那是我死心眼，也想不开，拼命地去挽留，挽留不成，动了坏心眼，我吓唬楚凉，说他要是非和我分手的话，我就去公开他，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吓唬而已，我不会那么做，我也舍不得。
我记得楚凉给了我一嘴巴，说我贱。最后，找了一些穷凶极恶的人恐吓我。
真的，面对那群人的时候，我怕了，我懦弱了。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于是楚凉便走了。
我还没给跳《梁祝》，他就走了。
什么狗屁舞蹈，什么狗屁社团，全都见鬼去吧。
楚凉走后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喝很多很多的酒，喝到吐，吐完再喝。开始抽烟，成包成包的抽，呛得直咳嗽，抽没了再买，买了再抽。
一下子胖了好多，真的，丑的一逼。
去很多的聚会，见很多的人，勾三搭四，在人前做足下贱的戏份，演完后回学校，留着一丝可怜的底线。
那房子还没到期，不敢再进去，却经常不受控制的走到那楼前，然后转身离开。
不敢再穿和他在一起买的情侣装，很多吃的也成了禁忌，不再喝可乐。
那时候眼泪也不值钱，说掉就掉。
吓坏了很多人，也笑坏了很多人。
小安一直在我身边，正正开始觉得我有可笑，时间久了却比谁都护着我。
就这样，好久。
那么久的时间，现在想想，能熬过来真挺不容易的。
时间是个好东西，真的。
这一切，文信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