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滑胎(1 / 1)
整个冬天,尹家都笼罩在尹赟成被活活烧死的“愁云惨淡”中,家里全然没有大操大办过年的事,都是在披麻戴孝守灵守位,讽刺的是,没有一个人哭丧,都只是急急地等待去孝的那天。
时间飞速,转眼立春了,又是一年,江南的□□真的好美!
含烟书屋的院子更美了,那一院子的水芙蓉正在开着。一池绿叶翠得耀眼,如盏如盖如亭,铺在水面上。而那娇艳欲滴的花,从绿叶中伸出了修长的嫩干,一朵朵半开的、盛开的、含苞的……全点缀在绿叶丛中。粉红色的,迎着那春日午后的太阳,深深浅浅,娇娇嫩嫩,每一朵都是诗,每一朵都是画。
尹志希拿着他的西洋照相机,把镜头对准正在欣赏荷花的凤嬛要为她拍摄。
她穿了件白纺纱的上衣,白软绸的圆裙,裙子上绣着淡雅的荷花,这是一套清雅脱俗的袄裙,裙角也在风中摇曳,透过裙纱都可以看得见她修长的腿。
他把镜头从那双美好的脚尖往上移,小小的腰肢,是那样秀气。
尹志希看得出神入迷,亮光一闪,凤嬛回头看了一下,好奇地问:“这就是可以把人的样子拍出来的照相机?”
“是啊!很好玩的!”
“凤嬛姑娘,你可真幸运,我们少爷平常很宝贝这些个奇珍玩意,从来不给人用的,连看都不准看,就连少奶奶他都不让碰的!”
阿奇的一句“少奶奶”,竟然一下刺痛了她!她这才恍如梦醒,自己居然就在这与世无争的含烟书屋里安静得休养身体好几个月,尹志希的温柔体贴竟让自己忘记了仇恨,那个江凌玉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自己却还无动于衷!她痛恨自己没有出息,痛恨自己对仇恨不能坚持,就只是因为尹志希对自己的爱失去了斗志!更何况他也只能保护她一时,保护不了她一世啊!任何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真正能够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而他根本不可能再看透她的心,尤其她那深不可测的心!
他看中了一朵半开的荷花,孤独地开在一角静水中,颇有种“孤芳自赏”的风韵。那是白色的,白得像天上的云,和那些粉红色的荷花又更加不同;他摘下这朵荷花来,递上她面前。
凤嬛抬起她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尖尖的下巴,玲珑的嘴,唇线分明,弧度美好;鼻梁不算高,却恰到好处地带着一种纯东方地质,鼻尖小而挺直;眼睛大而半掩,她凝视着荷花,视线下垂,那长长的密密的睫毛美好的在眼下投下一排阴影,半掩的眸子中有某种专注的、令人感动的柔和,但是另一边的眉毛却微飘着惆怅和悲伤。
若不去渗透她的心,她会是这世上最宁静,最高贵的女人!
他思索着,却又不解,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的样子。
自从救她回来,她完全判若两人,总是带着几分迷惘,几分惆怅,又有几分温柔,还有几分落寞……合起来竟是种说不出来的、淡淡的哀伤,几乎不自觉的哀伤。他想要了解,却怕伤到她。
她的两声急急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她,“凤嬛,你的咳嗽一直治不好,要不换个大夫再看看吧!”
她沉思,视线向下垂了一下,再次抬起,说:“我的确难受得很,这些个大夫都医不好我的病,不如,我们去把城郊李家村那里的陆神医请来吧!”
“陆神医?”尹志希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叫陆永年,医好了李家村那一带很多的疑难杂症村民,对咳嗽病也有很奇特的疗法,之前,我被大太太赶出尹家,是他救了我。”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立刻让阿奇去请他!”
阿奇赶到李家村,见到陆永年,看到凤嬛的笔迹,永年心急如焚,立刻跟着阿奇进了尹家。
尹家的气派让这个只会窝在乡下给穷人看病的陆永年开了眼界,他心里自叹尹家的气派和奢华,可是,他又突然想到凤嬛受过的苦难,就分了心。
“哎呀,我的丁丁。”尹小蝶一声大叫,陆永年这才恍过神来,由于他的分心,他踩到了尹小蝶的宠物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很有爱心地抱起丁丁,然后缕了缕它白色的狗毛,“这狗很可爱,也很干净。”
而尹小蝶全然没有去关心丁丁,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永年,她见惯了太多的富家公子,陆永年身上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气质,一种真男人的气质,这与众不同的气质让她着迷了。
陆永年把狗还给了她,就随着阿奇走了,而这背影却深深地刻在了尹小蝶的心里。
阿奇带着陆永年进了含烟书屋,凤嬛就坐在水池边,“凤嬛小姐,陆神医来了!”
她转过脸,睫毛扬起来了,那么深邃乌黑的眼珠,蒙蒙如雾,半含忧郁半含愁……他心疼她!她离开了那栏杆,走近他,他在心里叫着,我好想你!
“陆神医,谢谢你特意来为我医病!”
永年刚要答话,“是陆神医吗?”
好年轻的脸庞,皮肤细嫩而白晰,二十来岁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大大的眼睛,温柔而安详,那眸子明亮而清澈,在阳光照射下,有种近乎纯稚奠真。
永年看着他,想也知道是尹志希,这种温文尔雅,白净斯文的富家少爷。
“这是我们家少爷。”
“陆神医,就麻烦您给凤嬛好好看看,她一直咳嗽了好几个月,吃了很多药了,都没什么起色!”
“我先为凤嬛姑娘把脉。”
永年摸着凤嬛的脉象,她气虚得很,严重的焦虑,并且咳嗽这个疾患已经引起了哮喘。
“凤嬛姑娘体质很虚弱,还病发了哮喘,我必须要给她施针治疗。”
尹志希命人都离开了,顿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永年和凤嬛两人了,凤嬛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坦然的脱下了外衣,背部全裸着,只看得见肚兜的衣带,永年找准穴位,一针一针地扎下去,“疼吗?”
“有些疼!”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更疼!”
“永年哥哥,我……”她想要摇动身体。
“你别乱动,施针的时候不要乱动!”
他生气地接着说:“你走时,龙婆婆给了你一张药方,你为什么不及时服用,你知不知道由于你的拖延,你的咳嗽已经转成了哮喘,哮喘症是比咳嗽还要顽固还要痛苦的病!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关心!”
“无所谓了,对于一个死过两次的人来说,生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是一点小小的病痛。”
“既然如此,你还找我来干嘛?”
“我想你了,我想要见你!这个理由可以吗?”
听到这一句话,永年的心里好似一股暖流淌过,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她的背。
她确定永年对自己还是不能忘情,就趁势说:“永年哥哥,我想要你去看看江凌玉,她怀了志希的孩子,但是身体虚弱,有滑胎的迹象,你去给看看,给她开几副保胎药。”
“你把我找来,就是为了给你的情敌保胎?”
“当然不是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府里,一来为我施针医治;二来我是想你在身边陪我,我在这里没有一个娘家人,你和龙婆婆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人,如果你呆在府里和我一起住,我的心会更踏实一些!”
“真的是这样吗?”
“你以为我心里还有仇恨吗?从我亲手烧死了尹赟成和陈曼菲的那一刻,我就早已经不恨了,怀着仇恨过日子是很辛苦的,你说得很对,我应该要释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应该再对仇恨坚持了!”
永年听到这番话,心里很安慰,但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已被凤嬛设计进了她的计划中。
第二日一早,永年就过去为江凌玉把脉,站在一旁的楚秀玲看得极为焦虑的样子,要知道这个儿媳妇可是给她添了不少荣耀。
“怎么样?陆神医,玉儿的胎能保得住吗?是不是很危险啊?”楚秀玲关切地问着。
“二太太和少爷不用担心,从少奶奶的脉象来看,少奶奶并不是有滑胎的迹象,而是气虚血虚,体质虚弱,导致脉象沉细,只要开几剂药调理一下,自然就有好转了!”
楚秀玲听完,如释重负。
只见陆永年开了方子,阿奇就急急地去药店抓药了。
阿奇急急地绕过院子,朝门外走去,“阿奇,你去干什么?”凤嬛叫住他。
“我去给少奶奶抓药。”
“陆神医已经看过少奶奶了?”
“是啊,他说少奶奶并不是有滑胎,是体质虚弱,开了药方,让我去抓药。”
凤嬛眼珠一转,“那正好,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药碗,你再去帮我抓两剂来。”
“好。”阿奇就匆匆走了。
凤嬛早都计划好了一切,也许谁也想不到几个时辰以后,江凌玉将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阿奇抓回了药,由菊冬帮忙煎药(自从陈曼菲过世后,尹志希要求菊冬帮忙照顾凤嬛)。
“药煎好了吗?”
“还没有呢?二太太吩咐先熬少奶奶的药。”
凤嬛拿起了自己和江凌玉的药,故意将手一滑把药全洒在了地上。
菊冬一看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哎呀,凤嬛你怎么搞的,这药都弄洒在了地上,我要怎么煎啊?二太太要怪罪下来,我该怎么办呀!”
“你别急,我每天吃药,对自己的药很熟悉的,我帮你把它们重新分开。”
她故意将自己药中的大黄、细辛这两味性寒化水的药加入了江凌玉的药中,大黄清热解毒;细辛化水消痰,还具有毒性,一般都不可超过3克用量,但是她故意写成10克,让阿奇买来,现在还故意融进了一个孕妇的药中,她的心真的跟这草药一样,也具有毒性了吗?
菊冬煎好了药,先端去给了江凌玉,菊夏伺候她服下。
尹志希此时正陪着凤嬛写诗,看见菊冬端过来的药,说:“药煎好了,先趁热喝了吧。”
“等一会吧,太烫了,很苦,我喝不下!”
正在这时,前面的卧房传来江凌玉的惨叫,尹志希一惊,然后,菊夏吓得面如青色,跑过来哭着说:“少爷,不好了,少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喝完药就流了好多好多血,现在晕了过去!那场景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