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咕噜——
早上十点,诚实的胃向躺在床上刚陷入睡眠的陆乐提出抗议。
一阵阵的叫声及抽痛,让她不得不去正视它,挣扎着睁开惺忪睡眼,而被子里的手放在胃上还在衡量着,直到另一阵疼痛传来,她才不舍地起身,蓝色丝质吊带睡裙松松地挂在雪白的身体上,双脚刚落地,身体随即不稳地晃动了一下,她无力地闭上眼,一手抚上额头,一手撑在床边的柜子上,等待熟悉的晕旋过去。
不要怀疑她有什么不治之症,只是贫血而已。
贫血……呵,又让她想起她不爱吃却可以补血的那些食物,妈妈总是想尽办法要让她吃,她把它们切成不同形状,以卤汁熬成不同颜色,藏在其他菜中企图骗她吃下去,可是视力、味觉、嗅觉都不甚灵敏的她每次都可以轻易发现,所以她那有着高超烹饪手艺的妈妈一次也没成功过,最后那些食物也全都进了爸爸还有脚边这个小家伙的口。
称一只年满十二岁的狗为小家伙或许不太合适,但在她眼里它就是,人类总觉得自己生命短暂,可是它们的生命更是转瞬即逝,十二岁对人类来说人生都还没开始起步,对它来说却已快至尽头……
感觉到那股晕旋已经消失,陆乐睁开眼,低头看了看匐在脚边直摇尾巴的火锅。
火锅,就是陪伴她的快乐和伤心十多年的小家伙,叫它火锅原因很简单,她喜欢吃火锅,当然她不想吃它,只是忍不住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惯在它身上,一块去爱。
“你也饿了?”
她俯下身抱了抱它,拍拍它的脑袋,虽然它年龄很大又是条杂种狗,但是它依然很漂亮,一副好胃口使得它很胖,也令她本就不富态的钱包极容易变瘦。她看得出它有时似乎也明白他们的经济状况没有以前好,因此尽量少吃,有时甚至不向她要吃的,可是她就是想要把它喂得饱饱胖胖!
咕噜!
“汪——”火锅对她发出一声轻叫。
“是的,我也饿了。”对它露出一抹笑容,“我们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吧。”
陆乐走向厨房,由于睡眠不足走起路来像是在飘,软绵绵的手臂费了些劲才打开冰箱严实的门,望着冰箱里仅剩的一点食物她楞了下。
“看来我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天天在家陪你了。”她对火锅说道,唇角露出的笑容在夏末的阳光下透出淡淡的忧郁。
火锅低声呜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像个在抱怨的孩子。
“只是不能整天陪着你而已,你干吗摆那副模样呀,小家伙……来,吃肉了。”
陆乐拿出一根烤肠,将三十公分左右的长度切下三分之一放到一旁,把剩下的三分之二切成片放进火锅可爱的碗里,看着火锅高兴地摇着尾巴把头凑了进去。
拿起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她凝视片刻才有一口没一口地填入腹中。
冰箱内的食物濒临灭绝之际也正表示她得去找工作了。
没有固定工作的她会在赚到足够的钱后辞去工作,然后将赚来的钱留出一部分花在水电费、日常需要品等,另一部分则买来足够吃的食物。说是食物,说穿了不过是一冰箱的鸡蛋,谁让它们即便宜又有营养,做起来也简单,她何乐而不为?不过,偶尔她也会买些肉类,但也仅限于她的某篇迎合市场口味的无聊小说或豆腐文章侥幸上了编辑的眼,得了些可怜的稿费,然而这种情况并不常出现,因为她不想在失去许多重要的东西之后,再把自己弄丢了。
其实,她可以找到一份收入固定又安稳的工作,可她不想。
她爱写作,很爱!写作可以让她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让她的灵魂得到抒发,她喜欢这种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的写作,累了就往床上一躺,醒了再继续写,饿了就吃,渴了就喝,这样的一份自由让她觉得快乐,没有束缚,不必为别人去活,不必去按别人的规定去生活,不必去做那些她并不喜欢的事情。
有人曾对她说:“别人都那样生活,你为什么不可以,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谁一开始都会不习惯,可久了就好了,我也是呀,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嘛。”
别人都那样,她也该那样吗?
习惯?习惯什么?习惯不喜欢的事?习惯所有人都应该习惯的东西?
是在生产机器人吗!
他们是人,是有头脑、有灵魂的人!
无形中强迫自己去适应所谓的社会规则,没错,最后是会觉得很好,不得不好,因为真正的自己已经不知道流失到哪儿去了,只剩下一副空壳去附和。
好!真好!
一旦丢失了自己就很难再找的回了,所以她不要,她不要那样的‘好’,她的好不需要别人来评断,别人不是她,她要活得像自己,她要按自己的心来活,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她要快乐……
这种生活她也享受到了,父母溺爱着她,让她尽情去享受,按自己的意志去活,她很快乐,真的很快乐!可惜好景不长,老天像是惩罚她的快乐,二年前她大学毕业刚一年,一场意外夺走了娇宠她的父母,留下了她、火锅,还有这套房子。
工薪阶层的他们生前唯一奢侈的拥有就只有这两室一厅的房子,死后能留给她的财产也只有这个。
原来她还抱怨过这房子太小,现在却觉得空旷的可以。
亲戚们建议她买掉房子,换间小的,奶奶也说过要她住过去。他们让她用买掉房子的钱去做些小生意,她拒绝了,这房子是父母毕生的心血,买了它,不!
就这样她和火锅在这房子中继续生活,她依然住在她原本小的可怜的房间,大的那间保持着原样,仿佛他们只是去旅行,一趟很久、很久的旅行。
可接下来的生活告诉她,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柴米油盐像是讨债鬼,父母走了,他们自然而然就缠上了她,以前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这些操心,父母在世时,一心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们把她当做公主一般,还总是笑说以后要帮她找个会做家事、有钱、会照顾人的丈夫……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变得好远,现在的她需要钱来养活自己和火锅,亲戚可以帮她一时,却不可能像父母一样照顾她。
生活的压力告诉从没有工作过的她,必须要去找工作,可是,她不想丢失了自己,于是她去找可以兼职的工作,于是她偶尔改变笔头迎合大众的需要,于是她学会‘斤斤计较’。
只是太多的于是下来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或许已经在慢慢地弄丢自己……
陆乐吸吸鼻头,粗鲁地揉了揉微红的眼圈,吃了点东西肚子已经没有那么饿了,随便找件衣服穿上,看着满足地直舔嘴巴的火锅,笑不禁在唇边漾开。
“火锅,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从鞋柜中拿出球鞋,看到变黑的白色球鞋时她怔了怔。
似乎……她永远都做不到妈妈的要求,扯出一丝苦笑,酸涩地默默穿上球鞋,旋身走出,随手带上门,很庆幸爸爸身前修理过的门锁至今仍很灵活。
‘吧嗒’一声,她被自己还有生活请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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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为自己的幸运大笑一场吗?
临近打烊时分客人很少,陆乐站在超市收银机旁,想着自己的好运。
那天她下了楼,热辣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彻底荼毒她,隔壁大型连锁超市红色的招聘启示拯救了她。
她曾在这里做过一阵子,后来赚够了薪水,和经理说了一声辞职,没等经理发表任何意见,便转身离去。当然她没有因此而不再光顾这家超市,毕竟它离她家近得只隔一道矮矮的围墙,东西也是附近最便宜的。
那天当她看到负责招聘的仍是上次那个经理时,她以为自己不会被聘上,没想到,她现在却已经站在这里。
不知道经理有没有认出她?
应该有吧……因为她没有被通知参加培训,工作的头一个星期也没有老手在旁边盯着,更好命的是别人都是上半个班次,而她可以上全天,或许有人会觉得辛苦,可是她无所谓,反正如果只上半天的话,她还得去找另一份工作,现在这样倒是可以省去些麻烦。
尽管这些‘特殊’让她觉得奇怪,可是她懒得去想那么多,嫌自己冒出的白头发不够多吗?只要能让她尽快赚到钱,然后让她安稳得过一段时间的自己,那就够了。
“小姐,你就不能笑一下吗?”
陆乐把结完帐的商品放进印有超市大名的购物袋后,听到客人调笑地对她说。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个不可爱的高中生!
但当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两边唇角如客人要求地向上勾起,把购物袋交到他手上,恭敬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那个高中生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站在他后边的一个人推了他一把,示意他闭嘴,他轻佻的神色瞬间消散,听话地乖乖退到了一边。
陆乐瞥到他们穿的是同款式的校服,她不禁为小鬼的父母和老师感到悲哀,这些毛头小鬼成天把老师的循循善诱当放屁,至父母的严词告戒于罔闻,却反过来听这些自称什么大哥、老大的同龄小鬼的话,可笑!
“欢迎光临。”她机械地对那个等待结帐的‘大哥’说道,然后拿过物品一一打价格。
香烟,小鬼头爱表现自己的东西,浪费钱又伤身,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去碰。
保险套,莫怪没有女人要处男,根本就灭迹了嘛。
可乐?
陆乐挑眉,可乐一向是她对饮料的不二选择,但她从没想过,一个抽烟、买保险套的高中生买的是它而不是那些含有酒精的饮料,为了这个以及写作者的特有嗅觉,陆乐捱不住消失了好久的好奇,目光上移、再上移。
他比她想得要高,身材也比她想的好得多,穿的校服是附近一所不错的学校,名校中的败类往往比差校中的败类有过之而无不及,后台够硬嘛!
仰高了脖子,她才终于看清他的脸,健康的麦色肌肤,出色的五官稚气未退,浑身有股有张扬的气息,然他目光却凌厉且极具诱惑,深地不象是他这年龄的小孩该有的,他确实有买一打保险套的实力,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肤浅幼稚的高中生。
但最吸引她的,是他眼睛深处那极力掩藏的东西,那样东西……她也有……
他也在看她,她知道那目光的意思,好友曾说她虽然并不特别出色,却是那种让男人很想抓住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对‘小孩’也有用。
接过他递过来的钱,他有一双漂亮的手,大大的手掌,修长的手指,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优异的身世,漂亮的皮相,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他,就是。
把零钱找给他,将一堆可乐装进袋子,然后又拿出一个较小的袋子,不等她装,他伸手把烟和保险套放进口袋,可乐也被识相的小鬼拎起,她挑挑右眉,收起小袋子,又是声惯有的礼貌语结束了他们短暂的交集:“欢迎下次光临!”
陆乐看看时间,再过五分钟就可以下班了,火锅大概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吧,也只有它等她,也只有它需要她……
“你应该开心地笑。”
忽然一声低喃似的声音飘进她耳中,是那个男孩?她抬起头,偌大的超市,只剩员工的身影。
大概,听错了吧。
不期然地,她心中泛过一缕失落。
终于,残忍的时钟仁慈地指向下班时间,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从工作上松懈下来的陆乐,顿时感到疲劳从身体各个角落肆意涌出,身体有种不堪负荷的感觉,完全没有了前一刻那种好象还能撑几个小时的意念,她忽然觉得那个经理一定是在惩罚她。
拖着疲惫的身子绕过围墙走向公寓大楼,却在经过大楼前布有石桌石椅的小花园时,意外地又看到了他。
昏暗的路灯下,他坐在石椅上,嘴里叼着烟,右手拿着一罐开启的可乐,慵懒地翘着腿靠在身后的树上,身边除了在超市里那个轻佻的高中生,又多了三个。
她和他的目光再次相遇,但快地来不及捕捉,她已越过他们,疲劳让她没法去多想、多停留,回家躺上她舒适的床是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
然而那道目光却不满足于短暂的交流,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他的视野中。
“原来那个超市小姐家住这里呀!”陆乐眼中不可爱的高中生赫雷望着大楼说道。
“怎么,你认识?”
“满正点的哦!”
“介绍来认识、认识吧!”
另三个后加入者轻浮地调笑。
“都回去吧。”他开口了。
“涵杨?”贺雷和另外三个疑惑地看向沈涵杨。
“沈涵杨,我们的事还没谈完呢!”后加入者口气不善。
沈涵杨熄掉烟,灌下一口可乐,“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放心,我也不会插手任何一方。”
“喂,你……”
“算了,啊钱。”后加入者中一个较为冷静地拉住另两个。
“可是他……”
“他说了他不插手,我们走吧。”沈涵杨不好惹,他不想和他闹僵,反正他们这次来找他的目的就是希望他要么加入他们,要么就别插手,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见他们走了,赫雷才敢出声,“涵杨,这样不会有问题吗?”
“赫雷你也该回家了。”说完他幽黑的眸不受控地瞄了眼大楼中唯一亮灯的窗口,喝完最后一口可乐,看到灯又灭了,他收回视线,拎起剩下的可乐起身离去。
“涵杨,”赫雷小声喊住他,“今晚我可以住在你那吗?”又和父母吵了一架,他不想回去。
沈涵杨向前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淡淡地说,“回家去。”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将这三个字化在空气中,四处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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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人你一辈子也没能见过,又有种人出现在你面前一次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停地在你面前出现,人们称之为缘分。
沈涵杨对于陆乐来说就是第二种人,他几乎天天都出现在她面前,做超市中最后一个客人,也是她的最后一个客人,买的东西也总是不外乎烟、保险套、可乐这三样。
她下班后,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嗯……更确切地说是身边,她用冰冷的眼神向他表示厌恶,却总是被他双眼中的热切轻松挡回。她没有用言语呵斥他的行为,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不许他跟着她?这条路又不是她家开的,除了走在她旁边他什么也没有做,只要随便一个借口他就可以轻易堵回她的话,她又能说什么。如果他真的要不轨,那么抱歉,这里治安好得没话说,大楼门卫,超市警卫,随便一个尖叫就能引来一堆,不过,她看得出他不会那么做。
当然她也不会觉得他的行为叫浪漫,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不会盲目得去崇拜、去相信什么缘分。
缘分?
哼,她爹妈和死神才叫有缘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和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任谁都会说那个小男生只是一时兴趣,一时好奇,现在是缘分,日后尝过鲜了,不感兴趣了,就是无缘。
她也不会傻得认为他是对她一见钟情,不在乎年龄差距想要死心塌地地爱她到皮肤发皱乌丝全白!当她是三岁小孩,以为他隔三差五买保险套当气球吹吗?而且他不仅买了还是让她亲手耍的帐。
一见钟情?!心动一动就叫钟情?她看见猪在马路上跑,心也会动!
所以,种种归结下来,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想让她自愿跳上他的床,玩个一夜情或者几夜情,然后大家拍拍屁股走人,可能在他眼里她这个大姐姐比稚嫩的小女生要经验丰富,而且不会缠上他,只不过难上手了一点,但有挑战性。
她在心中嘲笑着。
可见鬼的,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二个星期、三个星期,她该为他的耐心鼓掌!为他的计策欢呼!
因为,她开始习惯看到他,习惯了每天疲惫地走回家时,身旁有一个身影在陪伴,习惯了昏黄的路灯下不再是一条单薄的影子,习惯了空旷的夜幕下不只有她一个人在呼吸,习惯了当她抬头看星星的时候,有人和她一起在看,习惯了踩到松动的窨井盖时,听见的不是一道声响,习惯了有人应和着她或快或慢的脚步……
习惯!习惯!习惯!
不、她不要!
她不要这种习惯!
她讨厌这种习惯!
她最需要的习惯,最应该有的习惯是一个人的生活!
没有他,不该有他!
陆乐慌乱地跌坐在员工室冰冷的地面上。
“陆乐,你怎么了?”同事发现她的异状低下头问道。
她紧抿着唇微微摇头,紧缩的身体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真的没事?你不回家吗?”另一个同事问。
她仍是摇头。
“最近好象有个高中生天天接你,是你弟弟吗?帅哦!”又一个好事者说道。
然后一室女人又是一阵关于年轻小帅哥的讨论。
她没有听清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她们都走了,还很有公德地关了灯带上门,而她像是被遗忘了似的。
凌晨一点,黑漆漆、空荡荡的员工室中,她仍然坐在那,一双眼发呆地瞪着前方,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她才晃晃悠悠地扶着一排铁柜站起,挎上随身小包离开超市。
大半个月来,第一次一个人走回家,她忽然发现路变得好长……
双脚无意识地走着,进到大楼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如果你不喜欢,告诉我,这样我就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是他?!
他,等了她一夜吗?
陆乐震了震,脑中像被刺进一针,乱了。
那双记忆深刻的眼在她混乱的思绪中不断闪现,身体像被钉住,她僵硬地站在那,身后湿热的呼吸告诉她,他在等她的答案。
好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你走吧。”
声音落地,脚步声随着响起。
少了那道温热的气流,她身后突然觉得好冷。
该回家了,但她忍不住回过头,于是她的记忆中,他又多了一笔——孤单骄傲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地楼、怎么开地门,她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他的背影、他的眼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交错盘旋。
“火锅……”她抱过贴坐在身边的火锅,火锅像是感受到主人复杂的情绪,乖巧地任她抱着,安静地给予她温暖。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的,火锅……我的心好乱,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呜……”火锅眨着大眼瞅着她,似乎也在帮她考虑。
“对了,我一定是在难过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倏地陆乐低下头对火锅说,“你知道吗,他走的时候,让人感觉他好可怜,他还是个孩子……一定是这样……”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答案解释自己自他离开后的混乱,但她却解释不了那一连串的‘习惯’,解释不了为什么躲他,解释不了为什么今天早上回家的路变得那么长,于是她选择遗忘。
自父母过世后她的生活已经脱轨,不该让自己离轨道更远,太远的话就找不回了……
“火锅,我们下楼。”她挤出一脸笑容,拿上链子给兴高采烈的火锅拴上,牵着它下楼,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他回到他原本没有她的学生生活,她回到她正常的脱轨生活,他只是她生命中一个不知名的男孩,一两年之后说不定她都不记得出现过这个人,她是健忘的,不是吗……更何况、是一个没有意义、不知名的陌……生人。
带火锅下楼溜过后,她帮它弄了些食物,看着它满足地吃完后,难得地在早上六点多帮它洗了个澡,擦干它湿漉漉的毛身子,在它头上重重闻了一下。
“唔——,香喷喷、漂亮!”拍拍它同样毛茸茸的屁股,“好了,去跑吧!”
它迫不及待地蹿了出去,肥肥的身体在不大的房子里喘着气横冲直撞,房子本就不大,她不想再压抑了它的活动空间,所以她一般不会把两间卧室的门关起来的。
它应该更自由的,可惜她给不了,她也该给自己自由,可她也给不了。
离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没有什么睡意,把浴室打扫了一下,没办法,每次给火锅洗澡就像是在打仗。然后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点开一篇刚写完但尚未修改的短篇小说。
抬头看了眼时钟,还有点时间,大致可以改完一部分。
滴——滴——滴——
闹铃第二遍响起,是上班的时间了,看着屏幕,忽觉自己竟然一个字也没改,文章仍旧停在开头那一页……
到了超市,换上制服,和往常一样站到收银机旁,准备开门后接待那些睡眠浅的阿公、阿婆们。
只见经理向她走了过来。
“陆乐,你昨晚没回去?”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是好是坏。
这是她上班以来,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只是,他怎么知道她昨晚没有回去,她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她才是。
他是来责备她的吗?
无所谓。
“我不知道超市不可以留下过夜,不过,以后不会了。”是啊,以后不会了!
经理嘴动了动好象想要说什么,但最终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陆乐对他除了奇怪还是奇怪,没有别的词,因为她的思绪不知何时又滑到了‘陌生人’身上。
他——
真的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吗?
真的不会再跟着她了吗?
真的……不会再见了吗?
莫名的惆怅,在她自以为已够镇定的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便在胸腔肆意。
甩甩脑袋,她开始试着去想其他的事。
几分钟之后,她发现原来她的生活竟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留下深刻印象,除了她的文章,可现在她却想不起一个字,如果标题不算在内的话。
终于超市开门了,一批批客人分走了她的注意力,真地分走了,分地很彻底,她的眼神总压不住地在一个个顾客中搜索那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这边的一排客人看到另一台收银机,再由另一台收银机转向下一台,有时干脆在购物的人群中寻找。
一天下来,她竟然没有收错钱,真是不可思议!
夜幕低垂,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他……真的没来。
三个星期来,她第二次独自走回家——
路,又变得好长……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是个过得很慢的星期,对比之下,她惊觉前三个星期她只是掰掰手指就过去了。
这个星期,他真的没再出现在她面前,不是说他没有到超市买东西,他来了,中午、晚上都有,但他不再在她这儿结帐,不管她这里的人有多么少,他等的那一台的人有多么多,他也不看她一眼!
他按照他的话做了——不再纠缠她,一个守承诺的人,是同龄人中少见的。
说实话,当他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兴趣时,她不是没有感觉,她是个女人,她也有虚荣心,一个年轻的帅气小子对她的追求,让她相当自豪。
但是,她在虚荣女人之外,更多的是理智,大概是和电脑呆久了,一遇到一件事、一样东西、一个人,她的脑中某个程序便会自动运转,然后告诉她是对、是错,是好、是不好,是该要、还是不该要。
而他,在她的计算后,无论哪一项,他都是第二个——是错、是不好、是不该要!
只是这次她露算了一样——
学着习惯不去习惯,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