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 75 章（1 / 1）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冰凝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也越来越沉默，每天只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莫燚涯也会来看望冰凝，却总是小坐一会就走，次数却越来越少，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送过来一碗替冰凝补身子的燕窝粥。
而花府上下乃至整个花家镇都流传着花家来了个带着两个妹妹看病的温文尔雅的公子的传说。那公子与花家大小姐一见钟情，每日游山玩水，甚至与人在酒楼大打出手，将其宠得快没了边际，而花家大小姐那全镇皆知的臭脾气也改善了许多，这在全镇人看来，却实是大好事。
转眼间冰凝已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胎像甚是稳固，思叶的工作量锐减，闲着无事，正拿着一本书看。小丫鬟提着食盒进了屋：“姑娘，这是今儿个的燕窝粥。”
思叶瞟了眼食盒：“他们今日去的哪里？”
小丫鬟低着头，闷闷地答：“小姐说累了，今日就歇在府中。”不知为何，每日听思叶这般问询，她总会觉得气氛过于低沉。连带着答话声都小许多。
“知道了，冰凝在里屋，你自己送进去罢。”思叶听罢垂了眼，心中刺啦啦地疼，却答得云淡风轻。
忽地里屋传来一声惊叫，思叶拿着书的手抖了抖，即刻镇静下来，沉下脸进去：“吵什么？毛毛躁躁的，当心惊了胎……”却在下一秒嘘声——冰凝的衣裙已被血浸湿。
“快去请陆铭！”思叶即刻做出决定，扶了冰凝坐下，自己先把了冰凝的脉象询问：“你哪里不舒服？”
冰凝显然被吓呆了，茫然地摇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思叶见状拿过干净的衣裙罩在冰凝身上：“冰凝，陆铭一会就来，你静下来，若是哪里不舒服，即刻告诉我。”
说罢又拿过早备在一旁的温水拧了帕子为冰凝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
陆铭赶到时脸色凝重，把过脉，疑惑半晌：“她最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冰凝的饮食一应都是照着你的要求来的，从来不敢胡乱吃东西。”思叶想了想回答。
陆铭摇摇头：“再仔细想想。”
彼时一个小丫鬟怯怯开了口：“姑娘她，每日都要吃这莫公子送来的燕窝粥，可是这粥……”
思叶即刻呵斥：“做好自己本分之事，别乱嚼舌根。”
陆铭顺着小丫鬟的手，看见了桌上的食盒，拿过来打开仔细检查，随后得出结论：“这粥有问题。”
思叶觉得脚下有些不稳，差点跌倒，扶了一旁的床榻，这才稳住身子：“此话当真？”
陆铭面不改色：“冰凝姑娘流血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现在血是止住了，可以后万万不得再喝这粥，否则胎儿难保。”
思叶面色剧变，莫燚涯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可以不再理她不来看她，他可以陪着花晓疯疯癫癫闹遍整个花家镇甚至江南，他可以纵着花晓的各种恶作剧，只为为难与她，可他偏偏不能拿冰凝和孩子来开玩笑，无论如何，她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烦请陆公子照看冰凝，思叶有要事，须得离开一会。”说罢，思叶不等陆铭回答，已消失在院门口。她必须得找莫燚涯问一问。
陆铭神色有些复杂，看了会冰凝，也踱出了屋子，他也得去找花晓一趟，当着思叶的面他不敢说出口，冰凝这症状，分明是花晓搞得鬼。
屋子里霎时只剩下冰凝和几个小丫鬟，一时竟没人敢说话，屋子很静，窗外的鸟儿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冰凝挑眉，即刻吩咐：“你们先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丫鬟告退，窗边一个人影一闪，莫燚涯已立在床旁：“暗卫说你今日出了些问题。”这些日子因顾着冰凝安危不能来找寻思叶，可他很是不放心，安插了暗卫日夜守候，一听说事有变动，找了花晓兴师问罪后，匆匆赶来。
冰凝点点头：“陆铭说是那燕窝粥里的药物使然，所以，我是不能够再吃那燕窝粥来抑制体内的毒素了。”语气很是肯定。
心里一突，莫燚涯有些不知所措，却只得将目前他所知的情况如实相告：“刚才我去找了花晓，她说，要想活命，你必须得坚持吃这加了药的燕窝粥，可流血的情况会越来越频繁，孩子终是保不住，若要想保住孩子，你断了这药，不出三月，便会殒命。你如何选？”
“就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小姐么？”冰凝挣扎。
莫燚涯嘲讽地笑：“你知道的，不可能。”没想到他莫燚涯，居然也有这么一天，被一个小姑娘，死死卡住要害，不敢轻举妄动。
冰凝垂下眼，双手轻轻摩挲着自己鼓胀的肚皮，宝宝，你会原谅我的，对么？我去了，你还有小姐照顾，她便是你的母亲。她现今也不能生育，你有她陪着，她有你陪着，便是我去了，也了无遗憾了。想到这里，冰凝撑起身子，笨重地跪在了床榻之上：“小王爷，我知道，现今要保住孩子，会加深你和小姐的误会，对不住的便是你，可这是莫玉韧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便是没了我的命，我也不能放弃这孩子，所以，请小王爷成全！”说罢，冰凝重重地磕了头。
听了冰凝这话，莫燚涯半晌没有动，他们都知道，冰凝的选择会意味着什么。若是保冰凝，就得继续吃药，孩子最终会胎死腹中，而思叶会怪罪他送来的粥害死了冰凝；而要保住孩子，药物一停，冰凝每日每日心痛、受苦，最后孩子出世她便撒手人寰，思叶仍会怪他给冰凝喝了那粥，让冰凝孕中受损，最终殒命；若是告诉了思叶事情的始末，花晓定会阻止陆铭继续用药，最终很可能母子俱损。所以无论他如何做，与思叶的误会，终会越来越深。心很痛，快要呼吸不过来，却不得不依着冰凝，因为他没得选，既然最好的选择只能保住一条性命，不如让冰凝自己选择，这样，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想到这里，莫燚涯叹口气：“我知道如何做了，只是，请你帮我好好照顾思叶，让她……少伤心一点。”
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冰凝知道，这样太自私，思叶和莫燚涯经历了多少磨难，几经生死才能在一起，而今却要因为她分离，她怎能不自责，可她却无法，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全部，她经不起失去这孩子：“小王爷，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可我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死去，这辈子，冰凝对不起你，来世做牛做马，也会还你的恩情。”说罢，便开始不停地磕头。
见状莫燚涯即刻扶住冰凝：“别这样，若今时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思叶，她也会这么做，而且就连她太子妃的身份我都可以摆平，这小小一个花晓又如何，我会想出办法寻回她的心的。”
思叶没找着人，悻悻地回了小院，却见冰凝早已由小丫鬟换好了衣物，坐在床旁发呆，不见陆铭踪影，有些生气：“陆铭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冰凝不答反问：“找着小王爷了没？”
思叶摇摇头，心下茫然：“以往嫌他话唠，不待见他，他却总是在我面前晃悠，现在居然想见他一面都难，呵，这真是我的报应呐。”
回应思叶的是可怕的沉默，思叶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这种时候，她不能垮：“算了，你歇着吧。”
“也许小王爷……他有苦衷。”冰凝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却不敢再多说。
她何尝不知道他有苦衷，只是在撞见两人描眉的一瞬乱了分寸，之后再细想，冰凝突发心痛，莫燚涯日复一日的燕窝粥，还有对花晓突然转变的态度，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聪慧如她怎会不知多半是花晓对冰凝下了什么毒要挟了莫燚涯，所以之前她不急不吵不闹，若是恋人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还称得上是恋人么？可是这又如何，就因着她对莫燚涯的这份信任，相信他给冰凝的药万无一失，才有了今日的闹剧，她怎能让现今已经如此脆弱的冰凝再受伤害？再者说来，她不能生育，还能给莫燚涯什么，就算她再爱他，又有什么用，不如就让这误会继续下去，也好过之后让莫燚涯无后来得好。
云淡风轻地一笑，思叶不打算再谈论这个话题：“你好些没有？”
冰凝看着思叶慢慢点了点头，眸中愧疚不已，挣扎半晌终是没有将实情告诉思叶，只由着思叶将她扶上床躺好。
远远就听见了悠扬的琴声，内里含着满满的钦慕之意，紧接着又是笛声响起，掺着的是奏者的怜惜之意，琴声和着笛声，和谐异常。思叶有些恍惚，琴瑟合鸣，情意绵绵，原来他们在一起时，是那般的和睦，第一次，思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开始怀疑莫燚涯和她的感情，开始怀疑莫燚涯原原本本，就是变了心。深吸一口气，思叶平复了自己的心，她必须要一个解释。
吹着笛，莫燚涯思绪早已飘远，花晓虽心狠手辣，可不得不说，她的琴艺很娴熟，可听着花晓的琴，莫燚涯却蓦地想起彼时思叶在潜龙阁弹奏的那首曲子，技艺虽比不上花晓，却能撼动莫燚涯内里最深处的温柔，不自觉地，嘴角牵起温柔的微笑，眸子里，装着慢慢的疼惜。
思叶进了院门，便看见莫燚涯此刻的神情，即刻觉得刺得痛眼，却勾起嘴角，不论如何，她不能在气势上认输。
拍手打破这“和谐”的合奏，思叶开口：“两人真是心意相通，不错不错。只是莫燚涯，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么？”口气甚是嘲讽，可眸中的泪光却出卖了她的心。
莫燚涯别过眼，不想再看见思叶的柔弱，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带着她离开，那样，他便真成了害死冰凝的凶手，她才真是会恨他一辈子：“如你所见，我不觉得我需要解释些什么。”
垂下眼帘，思叶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了。”
说罢转过身，决绝地离开，既然再问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她何必自取其辱，她的骄傲她的自尊不准许她再问，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
看着思叶的背影，莫燚涯似泄了气的皮球，扔下笛子，靠着柱子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眸子深沉得看不清真正的情绪。花晓则继续弹琴，却不知，琴音中多了份忐忑，她这般逼迫莫燚涯，怎么有法子让他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