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那个时候的黑崎夏梨,还是一个能站在他身后,抹着眼泪,哭的肆无忌惮的小丫头。
“诶,这样啊,原来黑崎警官小时候很像男生吗……可是,我们大家都觉得,黑崎警官真的好漂亮,身材也是超好,很有女人味的呢——啊,不好意思,我、我妄言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浅野掩饰般在本子上匆忙划拉了几笔,又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您眼中的黑崎警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您和黑崎警官都选择了成为警视厅的一员,又是为什么呢?”
“什么样的人……”他锁了眉头,沉声道,“黑崎……是一个能干、有魄力,又很坚强的家伙……”
最初他以为她是一个和雏森一样需要自己保护的麻烦小鬼,而且一点也比不得雏森温柔,爱哭又爱闹,惹事的能力不比他少,善后搞的一团糟。
可是,连他也忘了,从什么时候,一提起黑崎夏梨这个名字,心里浮现的出是她英姿飒爽,笑的桀骜又带着股子云淡风轻的模样。
黑崎一护曾提过,似乎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让三个孩子一夜之间尽数长大,夏梨变化尤大,她开始染上一种凛冽的气息,一举一动不再幼稚胡闹,给人安心的感觉;她开始自顾自无视一切无聊与纠结的事情,自然早就不在乎男生女生的问题,——虽然随着时光流逝,那人出落的越发美丽,而更为令日番谷惊诧的,则是她再也没有哭过。
一起出任务大大小小的伤不可避免,然而无论疼痛多么剧烈,她顶多呲牙咧嘴的呻吟两句,他一度认为再无什么可击败她,而现在,也确实,再没什么可击败她。
也许,人真的需要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让自己成长的,日番谷从不怀疑这点,因为他自己也不能免俗。
本致力于生物工程专业学习的日番谷冬狮郎,半路突然莫名弃之不继,重新选择自己的道路,以成为一名警官为奋斗目标,着实令人讶然,而只有周遭的人懂得个中原因。
五年前,在一次大范围银行抢劫的案件中,日番谷的青梅竹马雏森桃被牵涉其中,不幸成为人质之一,而进行人质解救的警方却因为出现重大失误,在未保全雏森的情况下进行射击,导致雏森重伤,陷入长期的昏迷状态,迄今唯有用药物器械维持其生命迹象。
日番谷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少时他曾许下过不会让雏森桃受伤的承诺,然而却不得不面对她苍白着脸躺在自己面前,心跳在黑色盒子里蜿蜒出生命的痕迹。他同样无法原谅警方的失误,然而纵使过失方受到惩戒,错误的后果仍无可挽回……所以他下了令人惊诧的决意,走上了这条无限危险的道路。
然而在别人因他而惊诧的同时,他同样讶然于那个冲自己弯腰,大声道“前辈请多多指教”,露出狡黠微笑的少女。
黑崎夏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没有多问什么,譬如为什么你也一样要念这门专业。
现在想想,才发现或许自己一直都不晓得那人选择这一行的原因是什么,定不是家里要求的,似乎为了这份过于危险的工作,她还和自家大哥起过不少争执。
“……”笔下的动作未停止,浅野却呆呆的愣住了,她未曾料到这是一个有着太过沉重答案的问题,虽然知道日番谷警官有一个长期住院昏迷的青梅竹马,也听人传他何其深情,多年不离不弃的照料。但是不曾晓得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
“呀……”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笔下不知何时写了一行歪斜的字。
『或许是为了日番谷警官?』
那是她听罢日番谷的回答后,下意识写出的话。
她下意识的觉得,黑崎警官是为了追随日番谷警官的脚步,才来警视厅的。
可是,连她自己都觉得,那是个太过煽情的回答。
“怎么了?”日番谷听她一声轻呼,不由得问道。
“没、没什么,那个……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黑崎警官有什么对您巨大帮助的地方吗……”她一脸的无奈,“我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是太……”
官方和形式化。还有着一股子虚假的味道。
“她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日番谷罕见的心里未曾嫌恶什么,缓缓的道,“非常大的帮助……”
犯罪总是没有过多新奇的存在,遇见与之前相似的情形虽有着极大的可能性,却仍让他措手不及。
纵然知道他完全可以在避开人质安全的情况下射杀匪徒,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雏森苍白的脸,手心沁出细密汗珠,腕子竟有些抖了。
无力。害怕。胆怯。他知道,他犯了大忌,可他该死的无法从泥淖中挣脱出来。
而那个时候,她未曾责备什么,也没有选择夺过他的枪,而是异常冷静的伸出手,覆在他冰凉的手掌上,紧紧的握住,调整好姿势与角度后,带着他稳稳按动下扳机。
在完成任务之后,她选择结实的给了他一拳,又扯住他的领子把他提到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句的咬着牙告诉他——
过分的执着与放弃一样,都是懦弱的表现。
如果你真的想变得强大,不愿重蹈覆辙,再次失去什么,有些过去,你必须选择淡忘。
死命的抓住不放,纠结于无聊的问题,你永远无法拥有未来。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的黑亮,而他的身高早就远远超了她的。
但惊讶的,手足无措的那个人,还是他。
因为说完这些话,黑崎夏梨用力的用手臂抹了下眼睛,眼角的地方有一点点发红。
“我被你这个大笨蛋气的。”她扁扁嘴,他无奈的笑,拜托,被揍的是他好不好。
再后来。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到了黑崎夏梨要自己记住的事情。
只可惜直到最后,他还是未曾懂得她的话。
“原来这样……那您和黑崎警官,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全神贯注的听着,浅野一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直接道了出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悔之晚矣,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肚子去!天啊,怎么好真问出来这种问题!这已经不是个人问题了而是八卦问题了!虽然警局里很多人都在好奇日番谷警官和黑崎警官的关系,八卦的也不少了……不对!不对!是眼下这个场合,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呜……一定会被警官生气的赶出去了……那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她沉浸在自己自责与懊悔的妄想里,却没有发现日番谷突然不在了状态。
——您和黑崎警官,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这句话在耳畔响起,犹如声声炸雷,只教他心兀的剧烈生疼。
“冬狮郎,你和我,算是什么关系啊?”
同时在心里响起的,还有黑崎夏梨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几分不经意语气。
一下子,思绪越过了千山万水,历历在目的回忆,宛如昨朝。
黑崎夏梨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旁的铁制座椅上,椅子刷了惨白的漆,和着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还有少女苍白的脸色,有些刺目。
戴上耳机,他轻声的回着话,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担心。
“终于肯给我回电话了?这几天都不见你,出了什么事?”
“口气好凶,我没事啦。”
她简短的说了下原因,好像是母亲的亲戚那边出现了遗产继承的争执问题,黑崎夏梨请了一段时间的假过去处理,小地方偏僻,信号几乎没有,她好不容易才打通一个电话。
无论怎样,他总算是放心了。几天没有她的音讯,心里确实有些不安。
病房里静的可怕,可夏梨那周遭也是一片无声,只有两个人明显压低声音,一来一合的交谈对话。
最初还是很正常的询问与交谈,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对他问了那么个问题。
“那个啥啊,冬狮郎,你说……你和我,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却长驱直入了他的心。
什么关系?
他的手有些发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长久以来他一直试图忽视这个问题,当然的明白这么长时间来,与黑崎夏梨一起并肩走过风风雨雨,彼此一同成长,相知相熟,关系不可能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可是……
别过头,日番谷有些复杂的望着病床上熟睡的雏森,他一直都肩负着一个承诺,纵使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与雏森只是诸如亲人的感情,但复杂的关系与自己对责任和承诺的偏执,还是让日番谷难以窥透与大胆的当机立断。
或者,他只是需要多一点的时间来考虑,那个时候,定会得出两个人都欢喜的HAPPY ENDING。
可是,面对日番谷的沉默,夏梨没有多留出什么时间给他,而是快速的打破了这份静谧,自顾自的道:“拜托,有这么难想吗?咱们俩肯定比朋友要感情深,深的多。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反正……我这里觉得,你是我的……莫逆之交吧。”
日番谷的眼睑一点点垂了下去,他轻声应着:“莫逆啊……你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是吗。
也是一样。
对话是突然结束的,好像是那边信号再次消失了似的,日番谷摘下耳机,忽然觉得通体生冷。
他来过这间医院的这间病房很多次,甚至医院的太平间也因为职务的原因常常光临,他觉得自己早就该熟悉医院阴冷的温度,熟悉弥漫的来苏水甚至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可是,彻骨的寒冷还是从他的脚底升将起来,挥之不去,
就好像他早就熟悉了环绕于医院的死亡的气息,却仍无力面对那一方亚麻的白布。
它如同这房子里的一切白色一样,刺痛着他的眼,却好像比那些白色更甚……会让他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