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种子（1 / 1）
沙发上明毅吊着二郎腿，脸上挂着痞痞的笑意，单手支着下巴，邪气的笑道：“小舅舅，刚刚那位不会就是我未来的小舅妈吧？”
“你觉得呢？”凌湛反问。
“我觉得关键在于小舅舅你觉得怎么样。”
凌湛浅笑，“正如你想的那样。好了，不说这个了，那边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应该进展的很顺利。”
明毅不语默认，伸手接过水杯，道：“明昔说你又进医院了，身体怎么样？现在看起来还不错。”
嗯哼，凌湛点头，“你们太紧张了，本来就没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明白。”
明毅撇嘴，这话听一次两次还有些可信度，但这么多年来，这微乎其微的可信度早已低为负数了
“行了，还回去吗？现在都已经快十点半了。”凌湛看看时间问道。
“回啊。”明毅郁闷的努努嘴，可爱的娃娃脸上带些无奈，“今天一下飞机，放了行李，就直接来这儿了。刚才老妈打电话过来，要我今天一定要回家一趟。”
“很急？”凌湛想了想，一般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的话，姐姐很少不会这样的。
“谁知道呢。”明毅耸耸肩，“不过不用想我大概也能猜的到，前两天，明昔打电话给我，说老妈这两天正不断地给我物色未来媳妇儿呢。”
未来媳妇？凌湛不禁勾唇，“看来这次你真的把姐姐给逼急了，没事儿，慢慢物色，要是时间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放两天假。”
“小舅舅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明毅不爽的看着他笑意满满的样子，忍耐不住出口威胁道：“小心我告诉老妈，咱们好像一般大的，给我物色的同时可不能厚此薄彼忘了小舅舅你？”
呵，凌湛无所谓的笑笑。
“小舅舅你现在的笑然我想起了一个成语。”明毅站起身，捞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道。
什么？凌湛抬眼示意问道。
“有恃无恐！”明毅不雅的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有些愤恨的说道。
“明白就好。”仿佛看不到他的不平似得，凌湛送他到门外，“路上小心开车。”
明毅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半倚在门框上道：“小舅舅你到底什么时候决定带我的小舅妈回家啊。”
凌湛沉默的瞧着明毅认真的眼，“快了”
其实对于他们而言，凌湛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或者说，凌湛大于一切这种观点不知从什么时候早已如心脏的一部分一样在他们的心底根深蒂固。也许是从第一次爸爸抱着残破的小舅舅回家的时候，又或者是小舅舅第一次冲他们流泪微笑时。那种带着罂粟花味道般的脆弱和美丽，让他们甘心为之沦陷。
明毅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看着凌湛明明灭灭的房间，指间的烟蒂轻轻被抖落，掉在地上，随风而逝。
五六月的槐树是最漂亮的，白色的洋槐花缀满整整一树，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馨香，隐约间仿佛能嗅到一丝血气和绝望。
白色的洋房前，一身穿灰色羊质薄衫的少年双手抄着裤兜，秀气的娃娃脸上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的铁质大门，深眸间隐隐含着几分期待和焦急。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容貌娇丽的妇人，眼中满是担忧和急切，若是仔细观察，便会注意到她的眼圈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妇人温柔的摸摸身旁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小昔乖，小昔不是一直要唠叨着想见小舅舅吗？一会儿爸爸就会带着小舅舅回来了好吗？
嗯。女孩伸手拉住妇人的手，乖巧的点点头。
妇人欣慰的笑笑，抬眼望着毫无一人的大门，心不由得沉了沉。
还没回来吗？明毅抿着薄唇，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小舅舅，那个妈妈常常含泪念叨，爸爸一提起就忍不住叹气心疼的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也已经敛去半边脸了。明毅抬眼望着天边的火红的夕阳，心中闪过一丝失落，这次爸爸，还是没找到小舅舅吗？
记得自他有记忆起，爸爸和妈妈就一直在寻找小舅舅，每每打听到一点的消息和线索，爸爸都会立即去寻找，然而每一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多少年了，还是找不到吗？
这时，明毅蓦然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汽车，气息不由得紧了紧，回来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车门缓缓地被拉开，一高大男子走出车门，环视了一周后，脸上虽然噙着淡淡的笑，但他却看不见任何的开心，反而夹杂着浓浓的凄色。
明毅心中咯噔，转头和自己的母亲对视一眼，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当他们扭头在看到男人怀中的的少年时，妇人立即抬手捂嘴，美眸已经氤氲一片，晶莹的泪滴仿佛如断了堤的洪水，划过脸颊，慢慢的打湿了整个手背。
明毅死死地瞪着自己爸爸怀里抱着的少年，红润的唇色早已被咬的苍白一片，浑身紧绷。
这样的瘦弱的，仿佛已经对这个世界毫无眷念沉沉睡去的小舅舅？
明毅轻轻合上眼睛，走到明昔的身旁，抬手覆上她的眼睛。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明昔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第一次见到凌湛的景象，那时她十岁，她看着爸爸一点一点的从车里小心翼翼的抱起小舅舅，看着小舅舅的胳膊在爸爸的走动下，一下一下的晃着，看着小舅舅破烂不堪的身躯，看着小舅舅闭着眼睛沉睡的样子，看着小舅舅脸上和裸露在空气里狰狞的鞭笞和血迹、、、、、、
她没有哭，即使是哥哥在覆住自己的视线时，她也只是不适应的眨眨眼睛，那一瞬间，明昔觉得自己长大了。
起风了，明毅感受着五月中旬的风，吹过脸颊的触感，院子里的洋槐树枝叶摇摆，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以前的明毅从不知道愤恨为何物，但这一刻，他却有一种想要掐死人的冲动。
看着槐花树下，那张苍白漂亮的面孔，明毅握拳，迷惑人心的娃娃脸上闪过阴鸷。
白色的槐花飘飘扬扬的落下，明毅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树下站了多久，伸手拍去落在衣服上的槐花，转身离开。
白色的洋房里，明毅擎倚在房门旁，静静的听着里面的谈话声。
知道是谁吗？是妈妈的声音，少了以往的温婉，言语间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知道，不过你放心，过了今天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不，伟华，小湛的遭受的痛苦和噩梦我要他十倍百倍的偿还，我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是他能碰的。
嗯，把眼泪擦擦，一会儿我们再去看看小湛。
明毅低眉，扭头离开。
小昔，很晚了，回屋睡觉好吗？
明毅摸摸已经站了很久的明昔，轻声道。
哥。
明昔抬头微笑着望着明毅，嘴角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哥，小舅舅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哥你说我学散打怎么样？我们班的晓晓跟她爸爸学习了散打后，两个男生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看的我们班女生都好羡慕。
明毅手中的动作一顿，低头看着还不到十岁的妹妹，可爱的小脸清纯一笑，露出两边小小尖尖的虎牙。
好啊，小昔喜欢就行。
明毅扭头望着床上的昏睡的人，晕黄的灯光打在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乖巧的在眼睑上覆下厚厚的阴影，惨白的双唇干裂开来，防备的睡姿让他忍不住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