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探病(1 / 1)
翌日,姜玺醒来的时候,苏丞正坐在她身边,面有薄怒却隐忍不发,似是顾忌到姜玺现在还是个病人,便卸了怒柔声道:“我同意你学武功可不是让你逞能的,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至多只能逃命和自保,幸好我在,不然那些个庸医恐怕就救活不了你了。”
苏丞自腰间取下一枚腰佩,放在她手心,姜玺看着手心里的白玉神兽腰佩,这枚白玉雕刻的上古神兽神乎其技,形态动作都栩栩如生,苏丞一直都很宝贝的,从不肯赠与他人,不由惊呼:“师兄,你怎么这么大方......”
“我最疼的可不是你么,你出事,我的小心脏啊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我算是对你这个小师妹掏心掏肺了,可别丢了这个,我暂时放在你这里保管着,下次我再来取。”
姜玺苦着脸看他,待要说话,苏丞立即制止:“别乱动,不听话的话,我就给你吃最苦的药。”
“师兄,你又在吓唬我,我自己也是个大夫,哪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那是因为止血及时,你又休息了一夜,体力恢复了而已。”
“你该不会又对姐姐他们胡说了吧?”姜玺心里有数,苏丞有一个习惯,替别人看病总喜欢捉弄别人,将本没有大碍的小病非得说成命已垂危,然后他们就会以十倍的诊金贿赂他。
“没有。”苏丞看着她很真诚的道。
姜玺看了一会儿道:“你肯定添油加醋了。”
“世人都说眼睛不会说慌,你看我眼睛,像是说谎的人吗?”
“这句话根本不能用在你身上,你的眼睛最会骗人,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不都是被这双会骗人的眼睛给骗了吗?”苏丞的眼睛非常的漂亮,流转迷离,眼波生烟,烟雾里弥漫着惊心动魄的风情,看一眼都有可能被蛊惑。
“我只是说了一点点,周乾华护你不利,难道不应该让他受到一点惩罚么?”苏丞坦然道。
“我受伤的时候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你再吓唬他,我怕他......”
“玺儿,你动心了?”周乾华胆识过人,谋略超群,比起夜鸣修和夏承忠来说,的确更高一筹,苏丞很明白,这样无可挑剔的人也更容易俘虏姜玺的心。
“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姜玺也不回答苏丞的话,皱眉小声道。
“好,我不说了,你先休息。”说着苏丞就真的为姜玺掖好被子就不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静静的看着姜玺收藏的医书。
姜玺看了他一会儿,被他发现,凶凶的瞪了一眼,姜玺撇撇嘴,只得闭上眼继续睡。
没过一会儿,姜玺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她正好奇最先来看她的会是谁,却听见了苏丞阴腔怪调道:“周公子来得可真早,只是,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啊,这里不是世子的青霄阁。”
姜玺一愣,不敢轻易睁眼看周乾华。
“她醒过吗?”周乾华实在是好脾气,不管对谁,都是漠不关心,也不在意人家是褒是贬,气场强大到了一定境界。
“没有。”苏丞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什么时候醒?”
“不知道。”
“...乾华先告辞了。”周乾华也不问为什么,径直离开。
苏丞倒是有几分不解,立即叫住他:“站住。”周乾华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淡淡道,“苏师兄有何指教?”
室内沉默了很久,只余空气中悠然的香味弥漫,姜玺几乎要以为这两个人是不是早就出去了,于是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瞟啊瞟......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姜玺一睁眼,周乾华立即侧目看她,那好看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愁绪和不安,姜玺顿时心似被什么揪住了,定定的与他四目相对。
那一眼,望穿了秋水。
那一眼,纷乱了桃花。
周乾华敛住心神,抬步靠近床边,直到他已在床沿坐下,姜玺都不曾眨过眼睛,好似一眨眼,这人眼中的温柔就会被那冷漠代替。
苏丞叹息一声,无奈地掩上门,退出了里屋。姻缘难测,谁就会知道,只要你一转身或一回眸,就会跌进那无底的深渊,就此沉沦呢?
说什么好呢?
姜玺攥紧了在被子下的手,手心里直冒冷汗。怎...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只会看着自己,而且那眼神她实在是消化不了,温柔、炙热得她想立即钻进被子里。
周乾华缓缓俯身,在姜玺的眉间落下一个滚烫的印记,似烙铁一般,直直刻在了她颤抖不已的心上。姜玺脑中一片空白,恍惚的神思在空中飘荡,只记得他靠得很近,他身上的异香丝丝缕缕的传来。
他亲了她?
姜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敢轻薄她。
随后,周乾华伸手轻抚她的发丝,柔柔的,带着他手心里略微的粗糙感,一下一下,明亮有神的眼睛依然灼灼看着姜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嘎?!
姜玺的恼怒被这句话无情打断。
“你没听我师兄说吗,我的伤很严重,随时会一命呜呼,你嫁给我就不怕守活寡?”姜玺有点反应迟钝,过了半晌才道。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姜玺彻底无语,她怎么就忘了,他原就是个道行极高的狐狸精,狡猾是他的天性,腹黑是他的本能,和他辩是非岂不是自找死路。于是姜玺自动忽略他的话,当他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拉高被子,侧着身子闭上眼睛睡觉。
周乾华低低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方道:“我知道苏师兄气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在惩罚我,我若是不装的可怜一点,他怎么会肯让我见你。”
“......”既是老虎,又是绵羊,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还有谁?姜玺恨恨地想。
“当时,究竟有多大的勇气,能够让你飞扑过来救我?即使那个人不是我,你也会救吗?”周乾华喃喃自语,那悲喜交替的语气叫人听着都感觉到几分无奈。
姜玺受伤的事很隐秘,只有少数人知道,宋詹勒令不许嚼舌根,所以丫头奴仆们都不敢乱说话。
养了几日的伤,总算可以下床走动了,姜玺迫不及待的想要在院子里走走,红浮给她换上一身鹅黄色的春装,简单挽了个髻,髻边插上两支素净的小簪。衬着那张素净弱白的俏脸,犹自惹人怜惜。
红浮执意要扶她,姜玺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一指,嗔怒道:“我每次说的话都不听,偏偏我师兄的话,你倒是唯命是从,你这贪恋美色的丫头。”
“苏公子说,小姐生病了就喜欢胡搅蛮缠,说话也不饶人,看来果真是这样呢。”
“小姐我哪里胡搅蛮缠了,我还没有弱到连几步路都走不了吧。苏丞呢?他死去哪里鬼混了?伊月楼还是春深阁?”
“苏公子去太傅府了。”红浮好心提醒道。
姜玺立即变了脸色,苏丞的脾气她是最清楚不过的,独来独往惯了,说话也是极其的嚣张和放肆,上次还好有她在场,可以补救什么的,这回要是一言不慎,得罪了太傅大人就完蛋了。她沉声道:“他说是干什么去吗?”
“苏公子说,请小姐不必担心,他只是送药而已,马上就回来。”红浮看眼姜玺,又道,“其实小姐不必这么担心的,与苏公子同去的还有周大人呢。”
“我知道了。”姜玺正要出门,红浮急急道,“小姐,你忘了披风。”等红浮回去取披风的时候,姜玺已经走出门了。
半环形的花架,紫藤花缘木而上,条曼纤结,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在花架上,紫中带蓝,灿若烟霞。不禁让人想起李白那首称赞紫藤花迷人之姿的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姜玺被这一串串紫色的小瀑布吸引,走到花架下,随手摘下一串,将紫藤花固定在发髻上点缀,姜玺满意一笑,一转身方蓦然一惊。
因为花架后悠然站着一个白袍男子,而该男子正是逍遥侯夜鸣修,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夜鸣修静静看着她,目光中诱人的神色似是要将眼前的她紧紧的箍住,将她的气息锁住。气质若兰,神态似柳,眉清目秀,袅袅生姿,这样看着就感到从未有过的恬静怡然。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她不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几日她忙着处理白发症,没有机会遇到夜鸣修,还以为他总算想明白了,不再纠缠自己了呢,哪知这会子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王府里,而且看样子还貌似不是光明正大进府的。
“听说你受了伤,我想来看看你。”夜鸣修看她柔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曳,单薄而无力,他大步上前,将她拉到了花架下,顺便将身上的蜀锦披风系在了她身上。
姜玺想要推拒,夜鸣修立刻箍住她的蛮腰,威胁道:“是想要这件披风还是想我吻你?”姜玺吓得立即不敢动了。
夜鸣修大笑道:“其实我更希望你想我吻你。”
姜玺微微皱眉,“小侯爷,你不要戏弄我了。”
“戏弄?”夜鸣修的表情冷了几分,姜玺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敢再惹恼了他。夜鸣修认真的看着她,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姜玺的手,她的手冰凉,大约是被他的表情吓到了:“玺儿,不要践踏我对你的心。”
“我说过,你我之间永远没有可能。”
“看过我画的画吗?”夜鸣修柔声道。
姜玺无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道:“什么画?”
“就是我让人送礼物给你的时候,其中一样礼物就是我为你画的画。你没有见到,大概是王爷不想让你对我动心,所以藏起来了吧。”
“你怎么就知道我看见了那幅画就一定会爱上你呢?”
“我当然知道你就算看了那幅画也不一定爱上我,但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对我心存敌意,对我防备,认为我爱你是有着什么目的。”
“难道没有吗?”
“你不相信我,那么就算我说没有又有何用呢。”夜鸣修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我会等的,等你愿意相信我。”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了?”远处传来一阵红浮的叫唤声,姜玺警觉的将夜鸣修拉到一处隐瞒的角落,墙头上垂下好多绿枝条,稍稍遮挡了点视线。
夜鸣修蹙起那浓淡如水墨晕染的眉,不满地道,“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的小侯爷,你是翻墙进来的,当然要躲起来,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就糟了。”姜玺急得要命,夜鸣修却是不慌不忙的凝着她,一点都不像是个非法入侵的小贼。
“小姐,你别再玩了,快点出来吧,你要是生病了,王爷王妃,还有周大人,苏公子会怪死我的。”红浮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明日,我再来看你。”夜鸣修嗖地一下窜出墙外,消失在王府的府邸内。姜玺松了口气,回到花架下。
红浮看见花架下的姜玺,立即飞奔过去,埋怨道:“小姐,你怎么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唉,小姐,你这身昂贵的蜀锦披风从哪里来的?”红浮一直摸着姜玺身上柔软光滑的披风。
姜玺随手打掉红浮乱摸的手,一边解下这披风,道:“别乱碰,这是逍遥侯的东西,我还得还给他呢。”
“逍遥侯?他刚才来过?”红浮立即四处看看,直到确定附近没有人迹之后才稍稍松口气。
“已经走了。”姜玺换上自己的披风,抱着夜鸣修的披风走了。
回去的路上,姜玺与红浮遇上了正走向眉苑主屋的韩冬簇与韩瑶,来眉苑,不就是来看她的吗?韩冬簇又打算拾掇着她才华出众的妹妹弄什么幺蛾子?
这样想着便上前道:“夫人是来看望玺儿的吗?”随后又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疑惑道,“没有带什么燕窝鱼翅人参灵芝的吗?”
姜玺表现得非常夸张,一张无辜到不行的脸在注意到韩冬簇没有带慰问品的时候撇着嘴,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可怜样。红浮站在她身后,差点没笑出声来。小姐还真是有演戏的天分啊。
韩冬簇一脸尴尬,韩瑶倒是镇定自若,上前拉住姜玺的手笑道:“姜妹妹,我姐姐也是担心送些劣质的人参灵芝你看不上眼啊,毕竟你可是神医华奕的弟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啊。”
姜玺恍然大悟道:“原来姐夫这么抠门,连个好东西都不肯赏给夫人一两样,我看黎姐姐那里倒是有不少上等的珍品,要不我去求求她,让她也送给夫人一点?”
韩瑶还想继续挽回颜面,韩冬簇觉得已经丢脸丢到家了,于是抢先辩白:“王爷对我很好,也会赏些好东西给我。礼物我早准备好了,来这里匆忙了些,忘记吩咐翠香去拿了。”说完就对翠香道,“翠香,你回去将王爷上个月送给我的百年山参拿来。”
姜玺窃喜,百年山参,可是个好物啊。
韩瑶想要劝韩冬簇:“姐姐,那可是王爷给你补身子的......”
姜玺看出韩冬簇已经有点后悔了,立即打断韩瑶的话:“多谢夫人,姜玺一定会好好保存这根山参的。”
韩冬簇语塞,只得道:“不过是一根百年山参,王爷还会送我的。”韩瑶古怪的看一眼姜玺,复又低下头去。
“哎呀,看我都病糊涂了,夫人和瑶姐姐快请进屋吧,红浮,去泡茶。”将她们迎进门没多久,红浮端上茶,几人东扯西拉地闲聊了一会儿,翠香已经将山参拿回来了。
翠香一进门,正想将锦盒交给韩冬簇的手上,半路上姜玺就抢了过去,打开一看,眉飞色舞道:“这根山参不仅大,光泽也不错,不愧是姐夫送出去的宝贝,姜玺有幸得夫人赠礼,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韩冬簇哪里听得到姜玺一番虚来假去的溢美之词,双眼只盯着锦盒中红绸包裹的山参,恋恋不舍,手帕在她的手中几乎要被撕碎。
那可是她刚刚怀孕,王爷特地高价买来送给她的,今日居然因为一个黄毛丫头的几句挑衅就这样送出去了,真是太不甘心了。
姜玺只当看不见韩冬簇的目光,啪地一声关上锦盒递给了红浮,嘱咐道:“这可是夫人的一片心意,红浮你好好收着,千万别弄丢了。”
又喝了一会儿茶,韩氏两姐妹才回去,姜玺站在门口,看着在风中摇摆不定的树枝,还有不断在风中纷飞的木兰花瓣。
“小姐,你在看什么?”
姜玺回头看着红浮,手指轻点她额头,“没你的事,好好干你的活,我先去睡一会,苏丞回来了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