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二章(1 / 1)
旬忱的脸在一瞬间冻结成冰,可颜七还是恍恍惚惚的,视若无睹旬忱的异样,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那个跟了她千百年,一场醉酒后却不翼而飞的镯子,那棵她模模糊糊中刨掉的树,还有那个午夜梦回中无线绝望的黑洞中隐隐约约浮现的身影,接二连三的回忆让颜七措手不及。
颜七握着双拳,起身离开。栩栩一脸错愕,急忙跟了上去。
颜七直冲冲的跑到厨房,还在厨房忙活的钱道士正咧开嘴要冲她笑一笑,那笑容就僵在了唇角。颜七冲到放着酒的地方——这还是先前被旬忱没收来的,自从答应旬忱戒酒,颜七就真的没有再怎么醉过酒。她几乎是想都不想的捞起一坛,揭了盖子就往嘴里灌。
涌出的酒液浇在了颜七的脸上,沁湿了衣裳,她心中便只剩下痛快,可刚喝了一口,她便悉数吐了出来!这哪里是酒,分明是水!颜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干的,正要去找他的麻烦,那人已经自觉地出现了。
“把酒给我!”
旬忱的脸已经黑到不能再黑,可看着颜七这幅模样,只能抑制自己:“你答应过我,往后滴酒不沾。”
栩栩在一旁看得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扯扯颜七:“姐姐,道长不许你喝酒是为你好,伤身啊……”
颜七几乎是立刻甩开了栩栩,栩栩吓得眼睛都红了,瑟瑟缩缩的躲到旬忱背后,旬忱也怒了:“你拿栩栩生什么气,你这模样究竟是谁惯得!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酩酊大醉!成何体统!今日这酒,你想都不要想!”
颜七气得不轻,却不想这样清醒着与他纠缠,转身就要走!她快,旬忱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冲身后的人吼道:“全都出去!”
一厨房的几个道友目瞪口呆,栩栩最为机灵,红着眼睛将大家都带了出去,还十分懂事的关上门。
旬忱看了看管好的门,这才看回颜七,隐忍道:“刚才我若是不抓着你,你是不是又要离开?颜七,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到底知不知道还有很多人牵挂你!?你凭什么仗着自己的性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颜七奋力挣扎,叫道:“我去哪里都与你没有关系!你放开!放开……唔……”
颜七的声音被堵住了,旬忱双臂如铁的将她禁锢在怀中,明明想象很久却又不敢承认的一个吻终于成了现实。旬忱的吻带着强烈的怒意,这怒意改过了颜七的激动,让她在一瞬间呆若木鸡,只能任旬忱予取予求……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直到旬忱觉得怀中的人快要没了气息,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可没料到,一直安安静静的颜七已经是满脸泪痕,被放开后紧锣密鼓的开始抽抽搭搭的小声啜泣,旬忱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再抱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颜七抹着眼泪,狠狠地擦了擦嘴巴:“你……你就知道欺负我!只会都欺负我……欺负我!”
旬忱想要上前一步,颜七条件反射的后退一大步,这对旬忱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刺激,他索性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拉到一旁的角落坐下来,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忘记将她圈在怀中。
看着颜七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旬忱又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分了?太急于求成了?
这样一想,他的心又软下来,扯着自己的袖子为她擦擦眼泪,难得一次低声下气道:“好了,这次是我不对。”
颜七不管不顾的哭,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旬忱忍得青筋都快爆开,忍无可忍之际,他起身从橱柜的顶上摸出一只小小的酒壶,从过来坐下,依旧是先将她拉到怀里,这才将小酒壶递给她:“实在想喝,也只能喝这一些。”
颜七肿着两只眼睛将他望着,吸吸鼻子,伸手拿过这寒碜的一小壶酒,揭开盖子,酒香四溢。颜七皱皱眉,不解的望向旬忱。
旬忱无奈的叹了叹,伸手帮她拧干净鼻涕,又擦了擦眼泪:“你的酒虽是好酒,却太过刚烈,这酒是我自己酿的,是你喜欢的浓酒,却不似那般火烧火燎的伤身。”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继而道:“应该会比蜜水要合你的胃口一些。”
颜七小尝一口,果然要香醇许多,味道更似果酒,带着若有似无的甜,酒香过后,便是阵阵的迷蒙,仿佛一瞬间醉了一般,又似罂粟一般,喝下第一口,忍不住再喝第二口,酒香溢满周身,迷蒙之感比醉生梦死更让人痛快。颜七还想喝第二口,酒壶却被旬忱接了过去,也喝了一口。
颜七冲着他傻傻一笑,重新接过来猛灌一口,旬忱措手不及,心中已经不是滋味到了极点!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这只小狐狸这样豁出命的买醉?
“你……心中可有人?”旬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惊。直到现在,他再没有经验,也到底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总是记挂着她,恨她说走就走不将他的担心牵挂放在心上,却又对她的装小扮乖糊里糊涂无可奈何。想要好好管教,却在她真的要闯祸的私心想一手将她呵护好,任她胡作非为,哪怕杀人放火他也要一直宠溺着。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原本以为她傻里傻气,就算有了同样的心思,只怕也没办法自己想明白,可原来……他还是太低估她了!
颜七歪歪脑袋,似乎在很用力的想着什么,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说帝君吗?”然后立马做出嘤嘤哭泣的模样,双手捂着脸:“我讨厌帝君,最讨厌最讨厌帝君!”旬忱撇过头,黑着脸几次深呼吸,转过头来将她拉扯过来:“醒醒!”
颜七抬起头,刚刚擦干净的小脸上转瞬又是一脸的鼻涕眼泪,旬忱此刻已经悔青了肠子,他为何要问她这样的问题?看着她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活该他难受!
门口传来轻轻地叩门声,旬忱应了一声,很快,栩栩的小脑袋就伸了进来,见到两人坐在一边,她先是一愣,随即嘻嘻笑起来:“旬忱哥哥,钱道士说,你们要再不出来,今晚的晚饭就赶不及做出来了。”
旬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将在地上烂成了泥的醉狐狸拎了起来,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出厨房。
不知是不是方才的动静太大,此刻,厨房外头围了不少人,香薷姑娘一脸伤神的看着背着颜七的旬忱,眼睛红红的,旬忱无暇顾及到这边,将颜七一路背出了千鹤观,顺着幽幽的小路一路走到了树林里。
林子里没有成形的路,冗杂的草地上偶尔夹杂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旬忱找了一个看着不错的大树,就着林中的虫鸣鸟叫,将颜七搂在怀里,就那样倚在树下,给醉狐狸醒酒。
旬忱的手艺果然是不同凡响,颜七总共才喝了两口,也就是喝的大了些,急了些,这时候已经是晕晕乎乎的,歪着脑袋倒在旬忱怀里,傻里傻气的转悠着脑袋,旬忱本想继续刚才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可是看着怀里的人脸颊通红,双眼迷蒙,忽然就不想再去继续这个问题。
颜七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也未曾料到旬忱的酿酒功夫已经这般出神入化,迷糊中,似乎有一只手用着恰好的力道为自己按揉着太阳穴,时而有微风拂过,缓解了浑身的燥热,颜七竟生出几分困意来,在背后的软乎乎的靠垫中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的打起盹来。
“分明是不能喝酒,活该现在难受。”头顶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责备,可颜七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只有阵阵暖意,她闭着眼睛,嘿嘿一笑,搅着大舌头道:“你……你懂什么,只有……只有我们这般成年的狐狸,我们成年的……才晓得个中滋味……师父说,这叫成长!”
“你师父也教你喝的这般酩酊大醉然后酣睡一场?”语气带上了无奈的笑意。
颜七点点头,又摇摇头:“从前……从前我也不晓得,可后来……后来我晓得了,却又觉得……还不如不晓得……”
“这么喜欢他?”旬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来,可是这个问题就仿佛是在心上的一只蚂蚁,让他心痒难当,无法忽视,明明知道答案会让自己失望,可不知为何,莫名的想要知道!
颜七闭着眼,原本还在摇头晃脑的喃喃自语,忽然就安静起来,旬忱低头看她,就见到她可怜兮兮的噘起了嘴,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泛着红晕,半晌,才委委屈屈的道出一句:“我不配喜欢他……我配不上他……哥哥姐姐这么说,讨人厌的篱洛这么说……师父……师父是支持我的……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我配不上他……”
旬忱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心上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的撞击了一番,有些难以喘息,甚至有些怒意,如此异样的难受,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疼。
他再不问什么,也不顾她喃喃自语,而是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微风拂过时,他为她挑开散乱在脸上的发丝,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舒服了。”
颜七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扭了扭身子,呼呼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