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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二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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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七虽然是一只已有一千九百多岁的狐仙,可晋升成仙以前,也不过是一只走兽,因此,她对山林并不陌生,甚至多了一丝丝的欣喜之感。从前她排行较小,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有兄长姊姊们相让,加之有五哥带着,有三姐撑腰,也曾是一带小霸王,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多了几分伤感,颜七觉得,自己长大了!

“这是什么?”旬忱修长的手指挑走缠绕在颜七指尖的红薯藤,轻轻摩挲被她撕撇成的一条翠绿链子。

“你没见过?”颜七瞪大了眼睛瞧着旬忱,在见到旬忱十分诚恳地摇摇头以后,惊讶的目光中带上了丝丝怜悯。想他们天狐族,原本也只是人间的低等走兽,不读诗书,不识礼仪,更不晓得什么玩意好玩儿,那些儿时的玩意儿,最先是由他们的同类们周游人间带回来的,久而久之,一些人类的习俗习惯慢慢传入妖界,他们的生活方才丰富多彩起来。颜七觉得,自己作为一只历经了一千六百多年的狐仙,从前这些得趣的玩意儿不记得了情有可原,可旬忱生于人间,长于人间,连这些小玩意儿都不晓得,他的童年该是多么的凄凉单调毫无色彩。

这样一番怜悯,让颜七对这个自己并不怎么待见的臭道士破天荒的慷慨了一回,她说:“看你如此喜欢,便送给你吧,不过你万不能拿这个送给姑娘……”她又有些得意,嘿嘿两声:“你看着挺好看,那是因为我手巧,做的精致!”话顿一顿,她的神色又多了几分认真,中肯道:“可是过不了多久就干枯了,送姑娘么,该是真金白银的好,如此方能体现你这一份恒久的情谊!”

旬忱怔了怔,垂眼瞧了瞧绕在自己指尖的翠绿,听着身边这只小狐仙,唇角不经意的弯出一个弧度,将手伸到她面前:“送你。”

颜七的嘴角抽了抽,脸色渐渐臭起来:“这是我方才送你的!”

旬忱一弯唇角,笑的春风和煦,抬手将手中的翠绿在她的发髻上绕了绕,剩下的一小截顺着发髻捶下来,摇摇摆摆,陪着颜七一张臭臭的小脸,远看便如同横亘在发髻上的一条青虫,十分相得益彰。

“诚然是你送与我的,可我是男子,用不到这些……”话到这里,他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况且你又不许我送给女子。”

颜七一听这话,立马变身为炸了毛的小狐狸,脸红脖子粗起来:“你说谁不是女子!你才不是女子!”

旬忱一脸的坦然:“我的确不是女子……至于你……”他上下大量她一番,最后真真是纯属无意的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胸部……

“你!”颜七出离愤怒,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勇气直起腰杆挺起胸膛,原本一脸的愤怒也在倾刻间化作了难言的委屈,捂着胸蹲到了一颗大石头旁十分委屈的抓着地上的草。

旬忱本意只是想表达,他用不着那东西,他又不许他送给旁的姑娘,那就只好送给她了,可是看着颜七郁闷的蹲在一边,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复杂,是那种见到她跳脚炸毛,会觉得有趣,还想再捉弄一番,可一瞧见她委屈生气的说不出话来,又忍不住有些……怜爱?

“喂……”旬忱耐着性子走了过去,挨着她蹲下来,打量了她一眼。

颜七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并非她小气,只是事关女儿家的尊严问题,她觉得,是可以和天狐一族的尊严问题同日而语的!

旬忱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那种感觉前所未有,仿佛是一只还未驯服的宠物,明明希望它能乖巧一些,却又对它这样一副傲娇的模样无法自拔。

“你……”旬忱沉吟道。颜七倏地竖起耳朵,微不可察的朝他的方向靠了靠,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可为时已晚了!

“你们狐狸生气,都会皱成这样的一脸深深的褶子么……”旬忱认真的问。

颜七瘪了瘪嘴,只觉得双目即将涌上泪花,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旬忱是晚辈!是晚辈!她是万不能同一个肉体凡胎的晚辈计较的!忍!忍忍忍忍忍!可该死的旬忱继续他的点睛之笔:“啊……更深了”

咣当!颜七一脑门嗑在了大石之上,她晕过去了。

和一个本就话不投机的,是十分容易摩擦出仇恨的火花的,此刻,颜七虎着脸,蹲在地上,双手在前面撑地,俨然一副火气上头的炸了毛的小狐狸模样。旬忱隐了笑意,从背篓中取出一味草药,就着一块较为平摊的石头砸碎,将药汁涂在她红肿的额头上,颜七“嘶嘶”的要躲,旬忱脸色一沉,将她拉扯过来:“蹲好!”

旬忱对颜七实在算不得温柔,下手的力道一记比一记重,颜七起先还是死死咬着牙根,她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在晚辈面前龇牙咧嘴哭天抢地的喊疼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所以,她忍,她忍忍忍忍忍忍!旬忱抬眼看她一眼,手下的力道又一加重,颜七“嗷呜”一声,眼泪哗哗的看着他:“你……你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旬忱笑着收回手,将背篓中的药草收拾好,转身就往回走。颜七还是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呆呆的看着那个背影,修长清瘦的身形,一袭清爽的袍子,仙姿绰约,不知不觉的就要和记忆中那个青色的背影重合在一起,一点一点……就在她真的快要以为他就是那个人时,旬忱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她一眼:“愣在那里做什么,回去了。”

颜七怔了怔,条件反射的“哦”了一声,乖乖地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提着裙子就要跟上去,可走了两步,她才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竟然同旬忱一起出来采药?!她竟然被他气得撞了满头包!?她竟然没有在最佳时机爆发出来还如此乖顺的听从他的指挥?!

一位修仙途中的长辈自信满满为自己立下的威严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颜七觉得很受伤,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可没走多久,耷拉着的脑袋撞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皱着脸捂着自己的脑袋愤怒的抬头,旬忱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微微抬眼,将她按在脑门上的手抓住,移开,赫然一个大包跳入眼帘,突出的话语竟带上了几丝温柔的嗔意:“山路颠簸,如你这般行路,待回到观中,脑袋上便不止这一个包了。”颜七猛然抬头,大大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是以某人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耳边似乎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旬忱就那样握着她的手,转过身就要迈步,颜七努力地挣开他:“放手放手,我自己会走!我们天狐从小便是山中长大,你……你是走不惯山路想拿我当拐杖么!”旬忱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话,撇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脑袋上垂下来一路摇摇摆摆的红薯藤上,点点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是不简单。如此,便走吧。”说完,牵着她迈步,却又似乎有意放慢了步伐。

颜七两颊绯红,从前她没读过书,不晓得诗书礼仪,可这一百多年,在师父的熏陶下,她也渐渐向一位诗人的情操迈进了,与旬忱如此亲密装,实在是不应该,可她同时禁忌自己与他们而言,乃是修仙途中的一位长辈,既然是长辈,走路的时候牵着晚辈,是一种以示关怀的表现,如此安慰着自己,她渐渐平定了心中的狂乱,越发老神在在的任他牵着往前走,时不时的还会提点两句:“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啊,你当心啊。”

回到千鹤观时,已近黄昏,道观的伙房中飘出了阵阵香味,颜七食指大动,提着裙子就要往伙房里冲,谁料后衣领子忽然被人提住,已经饱受饥饿之苦的颜七本性外露,“嗷嗷”的扑腾着,旬忱就看她耍猴戏一般的挣扎着,也不曾有其他动作,待她扑腾累了,便将人放下,指了指背篓里的药材:“将这些草药一一放到院子里。你记得每日守着看一看,待干了便整了放到药房中。”

颜七很严肃的望着旬忱:“可我不认得它们。”况且,这些事情本是他应当做的,为何又要赖给她?

旬忱似乎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点头道:“既然如此,从明日开始你便来和我学学识药草……”他还伸手在颜七脑袋上的包上戳了戳:“唔……这应该不影响智力的……”

颜七正要狠狠回绝,旬忱加了一句:“你每日借着与钱道士交好,偷吃了伙房的东西,我通通都替你记下了,照你这个吃法,很快便能整理成册了,届时我是不介意拿出来同大家一起欣赏欣赏的。”

“你胡说!”颜七瞪大眼睛,遇上旬忱不冷不热的眼神,忽然又泄了气,垂头丧气一脸委屈:“不就几个馒头几把青菜的事么。”

旬忱赞同道:“不错,不过就是一只天狐死皮赖脸的在道观中偷吃了些东西,即便你拍拍屁股走人,别人大致也只是知道你们天狐是好吃懒做的卑鄙之徒,也并不晓得是你做的,你大可放心!”

你……

颜七觉得,三界多年来为天狐一族建立的威信,即将在一本偷吃手册公诸于世之时轰然崩塌……

她……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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