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番外一 （2）（1 / 1）
没有筒子们喜欢么……好吧，我自己来欣赏……我好心疼我的小狐狸……我日日与青渊处在一起，他待我，渐渐不似待一只小狐妖，反倒是像他的妻子，他也不再唤我小妖儿，而是给我起了个名字，唤作七月，他说，初遇我时，便是七月，如今，已快要三年，这般让我觉着十分的快活。可我终究还是要记起，我是一只妖狐。既然是妖，便有妖的天劫。
“你可还记得你的天劫？”青渊将我抱着，我们两一如既往的窝在山间的树枝上，赏着清冷的月色。我摇摇头，这已经不下几百次，回回他问我的天劫，回回我都只能摇头，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只从我自长右山醒过来那一刻起。
我想，青渊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询问，是否还是介意我的出生？因为我是妖，与他非同族？当我坚强勇敢的将这个想法告知于他时，他失笑，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傻瓜，我若是介意，早已将你压在了长右山下，你这人，疲懒的紧，平日里不爱修炼，届时天劫将至，你与我说说，你要怎么办？”
我笑着摇摇头：“那又如何，挨得过是命数，挨不过同样是命数，若因遇见你使我不得挨过我的天劫，那更是命数，即使命数，我认了便好，至少这一刻，我是陪在你身边的！”
青渊弯了弯嘴角：“妖族修行升仙，无非是不认命。这天地万物，又有哪几个是甘心认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哪个如你这般不思进取！”他伸手点点我的额头，又将我圈在怀中，叹息道：“罢了罢了……不思进取便不思进取吧，有我在，定保你无恙。”
我自先就晓得，他对我哪叫宠爱，堪堪是宠溺！我一头扎进他怀中，亲昵地蹭他。不经意抬头时，却撞见了他忧虑的目光，望着远处。这样的眼神不时一次两次了，每每这个时候，我皆是安安静静的到在他怀中。
他以为我不知，其实有些事情，他醉酒时已然告诉了我。他与我一般，也是没有记忆的，醒来的时候，便是在昆吾山的神殿中。相传远古时期，有一位尊神所用的兵器，便是用昆吾山上的石头所练成，是开天辟地来第一神剑，唤作昆吾剑，昆吾神君自此掌管天下间所有的神器，青渊身份不明，却不被昆吾山顶昆吾剑被拔去时留下的剑气所伤，是以昆吾神君料定他乃人中龙凤，更是看出他半仙之身，此后他下凡人间，只是为了修行，用不了多久，他便可飞升成仙。倘若没有我，他的一生便这般走下去了，可他遇到我，这一生便不能再如先前那般走下去。
我始终是妖，三年时间，我伴在他身边，他也曾教过我一些修行的术法，可我对此实在兴趣缺缺，倒是为他洗衣做饭，束发按摩颇有心得，真不晓得他以前是怎么过过来的，明明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却将自己弄得那般邋遢，他戏言之所以这般，就是在等着我。我初经人事，不大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样一句话，我便已经很开心。
然而，有些事情，即便我们都默契的不提，也终将要面对。这日清晨，我端了一盆清水为他梳洗，他却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一身玄色袍子，一只白玉冠，一柄白玉簪。
“替我束发吧。”他淡淡地说。
我笑着点点头。
玄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竟无端端生出几分冷酷与肃穆，他那一头黑色的长发实在滑手，我将双手沾了沾水，可平日里轻松简单的活儿，今日已经束了第三遍，那一头瀑布般的黑发仍是不能好好束进发冠中。青渊忽然握住我的手：“怎的在发抖？”
我笑了笑：“昨日那桶水有些重，提着走了许久，今日手臂有些疼罢了。”
青渊目光黯了黯，放开我的手，轻声道：“哦……既是如此，那……便不急吧。慢慢来。”
我点点头，认真的为他束发。直到第七遍，才将这一头黑发一丝不苟的束好。他转身搂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处：“今日，与我一同回昆吾山，好吗，娘子。”
我手中的檀木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伸手回抱住他，青渊的气息开始急促起来，松开我，将我直接打横抱起来。放在了小木屋的床榻上。罗衫轻解，渐渐暴露的肌肤染上了丝丝冰凉的寒气，青渊压在我的身上剧烈的动作，我却只能软软的求饶，他的轻笑声回荡在耳边：“你是我的了，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娘子，随我回昆吾山，师父那里，定会有挨过天劫之法，待到天劫一过，你便又有千年时间可修行，这回，可不许再偷懒了！”原来，他在意的不是我身为妖族，而是我的天劫。
我没有告诉青渊，《人间三百传》中，没有哪一个贪恋凡尘的妖精是有好下场的，我亦不愿意告诉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是我的梦。我以为我会是一个例外，可昆吾神君提了剑劈向我时，我方才醒悟。我一只来历不明的小妖，何德何能能做这十丈红尘中的例外？
昆吾神君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我直骂“妖物”。
“青渊，你已是半仙之身，假以时日，定能飞身上仙，自此前途无量，可你……你这做的是什么孽！我昆吾神君之位，该要指望谁来继承！你……你又如何向芷儿交代！”
昆吾神君器重青渊，其女龙芷更是倾慕于青渊，此番，终究被我一个妖物给搅黄了。
青渊将我护在身后，冷冷道：“师父收留栽培之恩，青渊无以为报，来生定当做牛做马，芷儿……也当我对你不住。只是今生今世，青渊一个人，一个心，都在娘子身上。还请师父慈悲，能告知躲避天劫之法。”
昆吾神君怒极反笑：“好一个青渊，你如此行径，还指望我救你这只妖物！与其让你毁了我昆吾仙山之名，倒不如我现在便了解了你们！”说着，神君便要提剑！
昆吾神君身后唤作龙芷的女子早已哭的梨花带雨，见状慌张的上前来护住了青渊，也一并护住了青渊身后的我：“阿爹且慢！他是师兄啊！”
昆吾神君抖着手道：“你，你让开！此等薄情郎，不要也罢！”说着，便提剑劈了下来。
“小心！”青渊忽然推开，昆吾神君那一剑便直直的刺入了青渊的胸口。我大喊一声，抱住摇摇欲坠得他：“你这是干什么，管他什么天劫，管他什么生死，能有几日便几日，这样不好吗！”
青渊艰难的弯出一丝苦笑，沾满鲜血的手慢慢地抚上我的脸：“千万年光阴，如果没有你在身边，那该多难熬……”昆吾神君的那一剑实在太重，青渊呼吸间都带上了痛苦之色，最终，他仍是疼晕了过去。
龙芷上前来，我却抱着青渊一点点后退：“你们要干什么！”
龙芷气急败坏道：“青渊师兄原本前程似锦，却因为遇着你落到这般田地，如今他重伤在身，再晚一些只怕仙身都不保，你已将他害成这幅模样，难道还不让我们来救他！”最后一句时，她拂开了我的手，将青渊抢了过去。我正要上前，昆吾神君的剑已经抵在我的胸口。
龙芷看了看我，凉凉道：“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尊重师兄的选择，至少，先让我们救了他，待师兄醒来，他要如何抉择，我定不阻拦，你若不信，我可以向你赌咒。”
看着已被鲜血沁湿的玄色锦袍，我终于明白我没有了选择的权利，昆吾神君与龙芷将青渊带了回去，山门扣上的那一刻，我泪如决堤。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回来，那该多好……
我万万没有料想到，此去一别，我与青渊，当真再无可能。
那一日，山中飘着细雨，自青渊被带回昆吾，我便在山门外搭了一个茅草棚，日日等候，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山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可是，门口的，只有龙芷一人。
“师兄让我转告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他是不会与你离开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信：“我要见他！”
龙芷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我真搞不懂，如此这般，不是很好么，你继续做你的狐妖，师兄继续他的修行，待他有所成，便于我成亲，你这般纠缠，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要见他！”我重复的说。
龙芷笑了，侧身给我让出了位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
我的确是不信，打死也不信。可当我走到大堂，看见那喜堂，看着张灯结彩的庭院，心中仿佛是被一个大锤重重一击，有些难以呼吸。我顺着小道向一旁走去，使了个术法寻找青渊，过去，我也常常使这个术法寻找他，这是他教我的，而这么多他教我的，唯有这一个我学的最好。
后山的凉亭中，站了一个青衣男子，他手中握着一卷书，静静地读着。那一瞬间，我仿佛觉得天地万物都已经静止，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画面，自第一次在华楼中碰见他，到最后他满身是血的倒在我面前。我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可还有十步之遥时，他的目光忽然投了过来，我尚未开口唤他，便被一阵强烈的剑气震开到十米之外。
我的青渊，我的夫君，那个说要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那个告诉我倘若没有我。千千万万年都是寂寞的人，此时此刻，正提着一把桃木剑，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大胆狐妖，擅闯昆吾仙山，有何居心？”
我早该明白的。昆吾神君和龙芷又怎么放任青渊与我一同离开？在草屋等待的日子，我将那《人间三百传》翻了又翻，直到这一刻，我方才明白，它要告诉妖族的，并非是如何在人间生活，而是要避俗世情缘如猛虎。可是为时已晚，我终究还是避不开了，也不想避了。每每多等一日，我心中的绝望便多一分，可每每多一分绝望，我却又多一份的坚定要等下去。我在和自己赌，和老天赌。
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看着面前的青渊，冲他微笑：“你可记得我？当真就这么忘了么？是他们拿走了你的记忆吗？可你修道不是修心么，他们拿走了你的心吗？还是……还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我正欲上前一步，青渊一挥剑，又是一道剑气将我震得老远。鲜血从口中滑出，这时，龙芷带了许多弟子出现：“把这妖狐赶出昆吾山！莫让她的妖血脏了我仙山！”
我终究还是被赶出了昆吾山，山上设下了结界，我无法踏入一步。
三个月后，我听闻昆吾山上的仙精们说，神君的义女龙芷将要与青渊神君结亲。与此同时，昆吾山下出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妖怪。
这只妖怪，乃是一只狐妖。她杀害了许多下山的昆吾弟子，吸血食肉，十分残忍，下山来的弟子无一生还。
三日后，青渊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彼时，我头发散乱，双目泛红，脚边躺着的，是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昆吾弟子。我看着青渊，笑了：“从前你总说我笨，如今我却想到这样的好法子，不能去见你，便让你来找我，你说，好不好？”
青渊满眼愤怒的看了看躺在我脚边的昆吾弟子，拔出了身上的剑，他手中的剑，不是那柄桃木剑，而是一柄泛着寒光的神剑，与当日昆吾神君刺向我们的，是同一把。
“妖孽！我今日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永远不要小看山间妖精的八卦，我只是放出了一个小小的风声，便被他们口耳相传的如此厉害，什么厉害的狐妖？什么千年修为？青渊也当真是谨慎，才第一招便使出了八成力，我用着最后的妖力险险的躲开，却再也无法躲得过他的第二招。
带着仙荆的捆仙绳将我绑了个结实，青渊带着我到了长右山。
“真好，总觉得，你又回来了，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看着身边的青渊，笑靥如花。青渊皱眉看了看我，凉凉道：“执迷不悟。”
站在了我出来的那个洞口，洞外的老石精早已不在，想是天劫来临，没有躲过，将他劈了个粉碎。
“妖孽，自此便将你压在这长右山地，受万年煎熬，妖狐一族万年不得成精！”
“神君且慢！使不得！使不得啊！”青渊正要动手，一个男子腾着一朵云赶了过来阻止了他：“神君且慢。”
青渊微微一抬手：“长右神君。”
长右神君亦是微微抬手，急促道：“神君有所不知，这妖狐压不得！天界的中天王妃，正是天狐一族，对她们狐族更是袒护，是以我们下界小仙皆不敢怠慢狐族，以免惹怒了中天王妃！还请神君见谅！”
青渊冷笑一声：“如此，青渊愿担一切责任，长右神君放宽心，此事，定然波及不到你长右山。”说着，便要将我压在这长右山的石洞低下。
“且慢。”我忽然开口，青渊有些诧异，停下手看着我。我慢慢走向山洞边的悬崖处。“我已身受重伤，便不再劳烦神君了。只是，有些话，小妖想要当做临别遗言。”
青渊犹豫的看着我，半晌，他居然放下手，站在与我几步之遥的地方。
我慢慢靠近悬崖边上，站定：“你说没有了我，千千万万年的时光该有多寂寞。我这般疲懒，便是再给我几千年，也不一定熬得过天劫，如此，甚好。往后的千千万万年，我已不必再牵挂着你了。从前你总是聪明的，怎么的这一回这么好骗？你有见过厉害的狐妖是我这样的么，这个……还你……”
一道光晕自我手中腾起，在两位神君的面前散开，光芒殆尽，地上躺了十几个昆吾山的弟子。青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眼神复杂的望向我。
我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说：“我怎么会杀人呢，明明知道你会不开心……这样也好，你忘了，那便忘了吧……我忘不掉，便只有这一条路了……”
倒向身后的悬崖那一刻，我看见青渊冲了过来：“不要！”
青渊，如果有来世，我真不愿再做妖，我们去凡间做一对平凡夫妻，可好？那时候，你还愿意让我陪在身边么？
青渊，真好，直到最后，你也陪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