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 河间府巧遇(1 / 1)
泰山脚下锦阳关一役,蔾芦终究还是没同闵子华一道,而是跟着全程跟在袁承志温青青两人身边。这一战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更大的打家劫舍。别看事先安排的井井有条,群豪毕竟不是真正的兵士,上了战场几乎都只顾着杀得痛快,哪里还记得要什么时候出击,要什么时候诱敌。
除了‘山宗’旧部有过上阵杀敌的经验,能够保持着秩序以外,连身为盟主的袁承志都没能忍住,提着金蛇剑在清兵之间来回穿梭,所到之处鲜血四溅。这么一通乱来,虽然群豪仗着武艺傍身,杀了不少的清兵,可是清军首领阿巴泰等人却成功逃脱。
同样的,所谓就近保护蔾芦安全一说也基本上纯属扯淡。袁承志一路厮杀,哪还顾得上身边有没有人,而清军都是普通兵士,对这次突袭也没准备,更不要提会事先准备会毒之人。所以蔾芦从进入战场就基本上成了摆设,开始还勉力想要跟紧袁承志,后来实在是力不从心,干脆找了棵大树,蹲在树下一直等到战事接近尾声才装模作样的比划了几下。
战场上太过混乱,谁也顾不上谁,所以当闵子华看到袁承志跟蔾芦两人都完好无损的时候,既欣慰于蔾芦并没有真的有什么阴谋,又感激袁承志身为盟主却依然忙里偷闲照看蔾芦。至于他之前跟袁承志那点小矛盾,立刻被闵子华抛到了九霄云外,倘若说泰山大会推举袁承志时,闵子华还是抱着不以为然的心思,那么现在,他则是完全的心服口服。
战斗结束之后,群豪纷纷离去,只有沙天广跟程青竹两人,对袁承志愈发的敬佩,听说袁承志是要护着财宝上京交与闯王,便自告奋勇,要陪着袁承志一同前往京城。
蔾芦虽然目标也是北京城,可是从锦阳关一战就看着袁承志越发不顺眼的她则是打心眼里不愿意与温袁两人结伴而行。且不说袁承志眼睛里除了温青青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真要是遇上什么危险,她根本指望不上这个所谓的七省盟主江湖高手。就是袁承志本人,掀开袁崇焕公子的皮囊之后,也是有勇无谋,难成大事。这也就是‘山宗’旧部力挺,加上温青青在一旁给出些小主意,要不然这盟主之位袁承志根本就做不安稳。
闵子华与蔾芦两人,一个想要弥补与袁承志之间的裂痕,诚心结交;一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的离袁承志越远越好。在如何进京的问题上,就难免闹了矛盾。
照蔾芦的意思,她包里还放着从袁承志铁箱子里顺来的‘赃物’,所以宁可绕道,晚几日到北京城也比跟袁承志结伴而行要好。可闵子华则不以为然,说什么袁盟主胸怀宽广,不是爱财之人,蔾芦若是真喜爱那些珠子喜爱的紧,不如直接跟袁盟主说明,想来袁盟主十几铁箱的财物,也不差蔾芦手里这点。
还没等蔾芦跟闵子华解释明白她手里这一串外加两颗南海黑珍珠顶的上一整个铁箱子里的金银珠宝,闵子华另一边就早早的应下了袁承志提出的同行邀请。
对于闵子华的擅作主张,蔾芦怎么可能不恼?只是自从锦阳关一战之后,闵子华虽然表面上依然跟她有说有笑,该争辩时也没见退让,可是蔾芦却总觉得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心虚。对于这种心虚,蔾芦明白的紧,又是怀疑!
第一次被怀疑,蔾芦自认她的行为的确可疑,更何况闵子华怀疑的地方几乎都怀疑到点子上了,除了不知道黄木道人的下落之外,其他的闵子华猜的也不算错。就连黄木道人的下落,只要蔾芦有心查,也不是一点消息都差不到。
可是这次不一样,两人这段时间不说是同生共死,至少蔾芦又救了闵子华一命。两次的救命之恩都换不来一个信任,蔾芦对闵子华已经不单单是失望了。
懒得去思考闵子华又在怀疑她什么,更懒得去跟闵子华争辩去京城的路究竟要怎么走,蔾芦在心里给自己顶下了一条底线。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假如闵子华再跟她就任何问题有了冲突,无论闵子华是对是错,两人这段孽缘也必须了结。
闵子华自然不知道他如今在蔾芦心里已经到了被划为陌路人的边缘,还暗自欣喜于蔾芦没发现他曾经的怀疑。当然,每次见到蔾芦,他都要比上一次更加殷勤些,除了在是否跟袁承志同路的问题上先斩后奏之外,几乎事事都顺着蔾芦的意思。
只是这份顺从却毁了闵子华心里那番打算。每日蔾芦都是早早的出门,早早的歇下,若是说她甩开了袁承志自己上路,同吃同住的,这话根本说不过去;若是说她是跟袁承志结伴而行,从早到晚不要说交谈了,连个照面都很少打,这又是哪门子的结伴而行?
被蔾芦这么一搅合,这一路上闵子华跟袁承志说的话几乎不超过十句。开始的时候闵子华还能提起精神想办法跟袁承志来个巧遇,比如晚上他给蔾芦烧水,袁承志给温青青泡茶的时候交流交流。后来赶路赶得急,蔾芦又指使的他团团转,闵子华见到袁承志也就剩下打个招呼的力气,什么交好,什么亲近,是一点儿都没能成功。
这一日,蔾芦又是先于袁承志沙天广等人出门,早早的到了河间府。河间府是青竹帮程青竹的地盘,自然不会亏待了袁承志等人。酒席早就备好,只等着袁承志一到就立刻开席。蔾芦到得早,也提前知道了这些准备,不愿意凑这份热闹的她便把行李寄放到青竹帮,自己则出了门,准备把酒席的时间在河间府内消磨过去。
“何姑娘,你这都逛了大半天了,也是该回去了吧?”闵子华抬头看了看太阳,酒席应该已经过半,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个尾巴。
蔾芦理都没理闵子华,自顾自的往前走,仿佛刚才根本没人说话,发出声音的不过是树梢上的鸟儿一般。
“何姑娘,你好歹给句话啊!哎!何姑娘,你不说话就不说话,走那么快做什么!”
蔾芦为了摆脱闵子华的苍蝇叫,没抬头看招牌就一头扎进了一家铺子,进了门,就看见两名女子围在一个带着木栏的柜台前,焦急的说着什么。
“小姐,你别急啊,盒子不是刚丢吗,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你回去在惩治,先把东西赎回来才正经!”
“莺儿,若是其他的什么,他们偷也就偷了,爹爹治家不严,任凭着这些人手脚不干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可是……他们明知道这是娘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为什么还要拿走!呜……”
“小姐,小姐你别伤心了。你再这么哭夫人在天上也会不开心的!小姐你放心,莺儿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姑息那群败类,就是老爷要把我赶出去,我也一定要先收拾了那些不要脸的JIAN人!”
“莺儿,你走了我怎么办?”
“小姐……”
“莺儿!”
“咳,”蔾芦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拍了拍那个叫莺儿的丫鬟的肩膀,“我说,走不走的你们一会儿再研究吧,没看掌柜的都等了你们半天了吗?”
“谢谢,谢谢姑娘,”莺儿擦了擦眼泪,转身看向一脸无奈的掌柜,“张叔,找到了吗?”
“莺儿姑娘,那首饰盒真的不在我们家,我刚才特意去翻了,昨天跟前天连个盒子都没收过,更不要提你家小姐的首饰盒了。”
“不可能!张叔,那些人平日里偷了小姐的东西,都是来你家当的。小姐心善,不愿跟你计较,如今这盒子却是说什么也要拿回来的。”
“莺儿,你别为难张叔了,或许这次他们当到别家去了?”话虽然这么说,那小姐却依然一脸希冀的望向掌柜的。
“刘小姐,我家真的真的没收你那首饰盒。不怕你笑话,之前那些败家子送来的东西,我的确知道来路有些问题,可是咱们也要讨生活不是,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之一只眼,就低价收了。可是若真碰上了刘夫人的遗物,打死咱咱也不能昧良心啊!谁人不知道刘夫人生前行善积德,救了多少条人命!其实不止我,咱这么大个河间府,怕是没有一家当铺肯收刘夫人的东西,折寿啊!所以小姐你再想想,真是你家里人偷拿的吗,会不会是遭了其他的什么贼?”
“听张叔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道理。或许真的是我先入为主了,麻烦张叔了,我先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哎,刘小姐您好走!您放心,就算是贼偷的他也总要销赃不是?只要东西还在河间府,咱们这些店家都帮你留心着,总能找回来!”
“多谢张叔!”
站在当铺里看着刘小姐跟莺儿主仆两人越走越远,听了个稀里糊涂的蔾芦转向掌柜的,“掌柜的,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听起来像是遭贼了?遭贼了不去官府,跑当铺来做什么?”
“这位姑娘是外乡人吧?”那张掌柜呵呵一笑,“怪不得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刘小姐家里是附近开封府的大户。大户嘛,家里总有那么点不能说的东西。她家里几个庶出的兄弟好赌,不给钱就偷盗刘小姐的首饰,偷了不敢在开封府变卖,咱河间府离着开封又近,他们就总是来这里把赃物给当掉。前两天刘小姐的首饰盒丢了,自然以为又是这几个不成材的给偷走了,所以就到我这儿来找找,看能不能赎回去。”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几个败家子哪里知道,刘小姐的母亲刘夫人就是咱河间府的人,出嫁前做了多少善事,河间府哪个老人没受过她的恩惠。咱收着这些东西也是怕将来有一天刘小姐被那几个庶出的兄弟给害了,到时候好歹还有些首饰可以过日子。”
蔾芦听来听去,发现不过又是一出常见的家宅大戏,没了兴致。跟掌柜的告辞一声,便信步往回走。等回到青竹帮,酒席果然结束早已结束。只是蔾芦没想到的是,作陪的众人虽然都散去了,袁承志却没有下去休息,正坐在厅里等候着蔾芦跟闵子华两人。